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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杜节当晚打视频电话给林遇。
      “呐,豆包过来,给你干爸磕个头。”杜节抓着两只前腿,把那只满脸懵的庞大的毛崽子拽过来。
      “拜个年。”他合着它的爪子,然后又分开扒住桌面。
      “……都五月了还拜年,有点太晚了吧?”林遇一脸不可思议地说。
      “那就拜个早年。”杜节一锤定音。
      “……太早了吧?”林遇憋着笑。
      “哎,早点给,万一忘了怎么办。”他说,“反正得让它给你磕个头。”
      杜节又控制着它的爪拜了一拜。
      “你看它的表情,”林遇不忍心戳破,“明摆着不太乐意。”
      “是吗?”杜节掰过它的脸,狗子一副“营业中”的表情。
      “这不挺高兴的么?”杜节睁着眼说瞎话,还强词夺理,“每一口饭都不是白吃的,都是要……都是要付出劳动的……”
      它不想听,逃跑被杜节拽了回来,“劳动最光荣懂不啦?”
      “……”
      “林遇,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找你出去你妈妈会骂你吗?”杜节真的有点担心,他家里人比较放养他,从小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我行我素的;但林遇妈妈好像很严格,对他的控制也比较强。
      豆包见终于不折腾它了,嗖的一下逃离魔爪。
      “骂我怎么办?”林遇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问。
      “那我偷偷找你玩,我们掐着点去。”杜节说。
      “这样好像在偷……”林遇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那个“情”字吐了一半,又被他咬碎咽了下去。
      他发觉自己在杜节面前太放肆了。
      “偷情吗?”杜节一下就猜到了,毫不避讳地说出来,笑着反驳道,“哎,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这话说得极其暧昧,林遇气恼地白了他一眼,默默红了耳朵。
      “好了好了,还没说呢,你妈妈会骂你吗?”杜节觉得他的反应太可爱了,总想招惹一下,再招惹一下,但也明白不能做得太过,否则对面恼羞成怒,自己又要重新哄。
      “不会,她最近有别的事情做了。”林遇说,“她重新找了份工作,很忙,但我觉得她做得很开心。”
      “反正没工夫突发奇想给我做吃的了。”林遇开了个小玩笑,“她真的不太会弄这些,厨房里的器具她绝对没我熟。”
      “啊,那就好。”杜节松了口气,“我好像,都不知道你妈妈叫什么。”
      “?”林遇压根没有思考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只觉得杜节问了,杜节想知道,他肯定要答的,“许晏姝。”
      他用手指在空中写这三个字。
      “好文气的名字。”杜节说,“‘静女其姝’,姝是美好的意思。”
      “嗯。”
      “那你跟父母两边的关系应该可以改善很多了吧?”杜节问。
      “呃……”林遇坦白道,“我妈应该不会再让我跟我爸那边来往了。”
      “诶?为什么?”杜节不解,下意识发问,又察觉到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总不好太过问,又说,“没事,你不想说就算了,我随便一问。”
      “因为他们两个当初离婚是因为出轨,”林遇说,“我爷爷奶奶比较重男轻女,虽然对我很好,但当时……”
      林遇毫不介意撕开这个家庭最后的遮羞布,“他们真的不觉得这是有问题的,甚至认为没有不偷腥的男人,也没少着家里的钱,也没把人带回家里,就很尽责了,为了这点小事闹离婚,实在太不懂事。”
      “嗯?!”杜节眉头一皱。
      “很奇葩吧?”林遇笑着说,“我妈一直也有在让我尽量不跟他们接触的。”
      即使她也有私心旺盛不管不顾的时候,但她有在努力做一个好母亲,教好自己的孩子,林遇能感受到这份保护,就够了。
      “幸好你没有长歪。”杜节真是庆幸。
      “嗯。”
      其实时间已经不早了,也没有什么要继续说的事,但林遇还不想说‘再见’,即使明天可以有另一个今天,但明天的杜节不是今天的杜节了,他舍不得今天的杜节,他舍不得每天的今天的杜节。
      真腻歪。他在心里不屑地笑自己。
      就腻歪。他很不服管教地回自己。
      他说,“不是要给我看你的‘半途而废’吗?”
      “?”杜节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好。”
      “我想想要给你看什么……”他拿着手机离开位置,“哦对了,睁大眼睛哦,别眨眼。”
      林遇只觉得镜头一转,屏幕的画面就变了,看到满墙的奖杯和金牌。
      “这一组是竞赛的,我是初中、初一开始学的,初二拿过一个银牌,我对它印象最深,因为当时我们老师都在夸我,‘很好了很不错’,我不喜欢这种话,越听越生气,”杜节说,“什么意思?!我只配拿二等吗?!”
      “这些金牌都是后来的,意气用事,参加了好多次,”他指着其中一个说,“这个级别最高,是亚洲的。”
      “不过当时是为了升学,后来就没再学了——虽然最后升学也没去。”
      “我姐当时说,‘人生只有一次当小孩的机会’,我说‘不,我已经当够了小孩了,我迫不及待地想做一个大人’,但我当时并没有说服她,同样,她也没有说服我,于是我们互退一步,再等一等,等我再大一岁。”
      林遇只是一知半解,杜节已经换了话题。
      “这个,钢琴,全国、还有欧洲几个什么奖,”杜节对此似乎不愿多说,匆匆掠过,“小提琴考完了级就没再碰了,老师当时觉得很可惜,我倒无所谓……”
      “我喜欢这个——琵琶,想过要不要去考这个,但觉得似乎不足以凭热爱走完全程,因为我好像没有很热爱。”
      “游泳,滑冰……都停留在某个阶段的‘最’,就没有继续走下去了。”
      “古典舞团体和个人的奖都拿过。”
      “这张是我第一次开画展照的,”杜节无奈地笑,“我承认,是在我老师的名气、我爸的财气和我自己的运气下。”
      “那里有个空着的位置,”林遇注意很久了,在很显眼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放,“怎么不补上?”
      “围棋,世界级的,奖牌送人了。”他说。
      “哦。”
      “看到了吧,我所有的‘半途而废’。”他忽然变得很认真地说,“我可能是个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
      以他的半途而废来看,大多数人的爱好不过是图个新鲜。
      “……”
      “怎么了?”杜节看他忽然不说话了,问。
      “我只是觉得,”林遇斟酌着,“你可能是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了,所以排除了所有的错误答案。”
      “不计代价的,无所畏惧的。”林遇说,“如果是我的话,考虑到花费的金钱时间精力,考虑到未来的不确定性,何不直接选择眼前的坦途呢?”
      “名利双收,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这不是明明白白看得见的吗?”
      “为什么不呢?”他说。
      杜节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哑口无言,随后一笑,说,“我当时拒绝音乐学院邀约的时候,跟我爸开玩笑说,‘怎么办,全白费了你的钱’,他不以为意,说‘没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说‘要不你帮我选一个吧,家长不都说什么我都是为你好吗’,他当时放下书,特别认真地告诉我,‘不要太相信我的话,如果我说的都是对的,为什么还要让你学习呢?干脆每天听我的话好了’。”
      “‘我走的路再多,你要走的路也绝对跟我不一样’。”
      “这是他的教育理念,所以一直很少过问我的决定,只偶尔给一点指导。”
      “我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做决定了。我爸之前建议我去读国际学校,他说你不是喜欢外语吗?而且还很擅长。
      他说的那个学校是全英文教学,默认英语不算外语,要求再修一门外语,是日语法语德语俄语这些,甚至还拓展很多小众语种;学费很高,就读的基本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小孩,可以多交点朋友,他是这么想的。
      读国际中学可能都是为留学准备的,虽然教学资源不错,但不是我们那里最好的学校。另一所重点高中生源特别好,教学成绩非常漂亮。
      两边都很优秀,区别可能是,一种是精英,一种是人才。
      我当时跟我爸说,‘我不想去那所学校,我喜欢后者里那种聪明又努力的人,不需要十分聪明,七分天赋十分努力就最好’。”
      “我姐看我跟看自己孩子一样,总是万般不放心,怕我吃苦吃亏,我爸就劝她。”
      “你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乖巧的弟弟,一个娇惯的少爷,还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继承人?”杜怀瑾再宠爱自己的女儿,该教育也绝不心软,“别把孩子养成一副经不起事的样子。”
      “羲和可能只想无忧无虑地生活。”这话是对的,杜节没什么名垂青史的志向。
      “有选择时所做的选择,那才叫选择。”杜怀瑾确实不了解杜节,但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等他有摆平一切的能力时,他得到的才是他真正想得到的。”
      “……反正我爸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么多话。”杜节结束了回忆。
      “他们谈完话后,我跟我姐说,‘如果你希望我活出自我,肯定会碰到我的决定不合你心意的时候’,她当时一愣,可能忽然觉得我长大了,结果我下一秒就搂着她的胳膊撒娇耍赖,‘让我去让我去……’,哎呀她那个表情……”
      “但我姐姐很聪明,她听进去了,再没拦我,只是经常关注我的动态,”杜节憋着笑,“跟养宠物写观察报告似的。”
      “你家里人都很好。”林遇发自内心地感叹。
      “我也这么觉得!”杜节赞同地笑,“所以我仍有勇气继续寻找我想要的。”
      林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那个女孩子写给他的那封信,他当时觉得很无稽,这不是他认识的杜节,但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也许是他也不够了解杜节。
      杜节把他读得透透的,而他却对他一无所知,所以他试着去了解杜节,才发现滑稽的原来是自己。
      那确实是杜节,是他之前没领略到的杜节。
      在他的生活中每一次讲话,每一瞬灵感,都让这个他最喜欢的人鲜活起来,他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灵魂,但也一步一步失控,他逐渐摆脱他的预想,偏离他的航线。
      现在,他越来越爱他,想引导他走向未来,但他想要的是自由、是随性、是无牵无挂、是无拘无束——他已然偏航了。
      他越走越快,越跑越远,他已然追不上他的脚步,也不知道未来在何方。
      林遇忽然有点后悔,也许不该打开那只盒子,如果不知道这么多,就不会赤裸裸地摊开着距离。
      那就丢掉吧,就当没看见过——他又舍不得。
      他或许也有点收集癖,那些他没见过的杜节,那么珍贵,像限量版一样,舍不得放下,只能饮鸩止渴。
      他最终像所有因爱生怨的人一样,希望那个人可以为自己改变。
      可但凡不是杜节,都有可能改变,他骄傲,固执,自我,但凡改一点,都不是他这个人。
      可若是不是杜节,他又怎么会期待呢?
      像心上中了一枪。
      林遇理解他,却又怨恨他。
      一种痛苦而甜蜜的东西,他折磨得他快要疯了。
      林遇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辗转反侧”,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朦朦胧胧地浅眠了一会儿,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恨不得死过去,眼下一片乌青,白天里整天都带这个大黑眼圈。
      杜节一看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罪魁祸首。林遇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杜节发誓,他真的什么也没干,“我又怎么了?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高不高兴,关你什么事……”林遇扭过头去不看他,你又不在乎。
      “啊???”杜节气恼地频频看他,但没多久,情绪就稳定下来,叹着气说,“哎呀你可真难哄……那怎么办,难哄也要哄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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