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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有些人任性是知或不知己在无理取闹的,从未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们习惯被爱,也习惯别人迁就自己;有些人任性是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的,但会心虚,因为习惯懂事,因为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极少被宠溺纵容;还有一些人,是从没有任性的资本的,只能一边一边不屑、一边嫉妒、一边羡慕。
      林遇以前从不做这种事,现在,他是心虚的,但似乎,他又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杜节的言行似乎在告诉他,这是一张无限额的永久体验。
      那好吧,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其实是愿意用付出来得到的。其他的已经去日不可追了,学业似乎是最现实的问题,他想了想,就算比不过杜节,追随他总不会只是‘望尘莫及’吧?想明白之后,觉得挡住他的那座大山豁然开朗。
      他像是在赠与的人,高高在上地赐予,但他心里明白不是这样,他依旧还是在乞讨,只是找了个说辞,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让他不再在意“被舍弃”,不再在意“不被留恋”,要各退一步,要相互妥协,然后才能到那个人身边去。
      杜节这两天觉得林遇奇奇怪怪的,动不动就生气,好不容易这两天安稳下来了,但又似乎有点安稳过头了。
      “干什么呢?”他从背后圈住林遇的脖子,问。
      “做题。”林遇头也不抬。
      “哦~”杜节伸头凑过看,结果被林遇推开,“你去旁边坐着。”
      “???”杜节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背影,发生什么事了?!他居然把我推开了?!他莫名想起来一个图:那个男的一把把那个女的推下床了。
      这不就相当于我被推下去了??!
      杜节开始酝酿情绪——不可置信——难过——悲伤——不能自抑——涌起泪花——
      “杜节……”林遇忽然开口,“你来。”
      杜节瞬间觉得自己又被请上床了,迅速调换状态,振奋地说,“说。”
      “你看一下这道题。”林遇说,顺理成章地把笔递给他。
      “……”
      找我就为了解这破题是吧?!杜节气鼓鼓地不接,但又一想,自己先示个好也行,拿过笔来开始给他讲,“看这个条件……”
      等讲完之后,杜节把笔还给他,心说,好了,该你哄我了。
      “嗯嗯。”谁知林遇听完点点头,接着回去写题了,看都没看他,一句话都没跟他多说。
      “??!”杜节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他戏精似的跟接玻璃珠似的一手接一个,重新装回眼眶里。
      世道变了,杜节想。
      “啊啊啊……”杜节小孩似的脾气,非要闹点动静来引起林遇的注意,他压着嗓子,不是那种沉而沙哑的嗓音,还要尖锐一些,准确地说,既粗糙又尖锐,堪比物理攻击,伤耳朵。
      这跟他平时的声音简直不像一个人,或者说,能发出这声音的……不太像个人。
      “怎么?”林遇吓得笔差点掉了,终于回过头来了,迎着杜节希冀的眼神,说了一句,“你安静点。”
      “……”
      懂了,时间久了,感情淡了,都懂,杜节想,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走出一步。
      你别想让我回来,我是不会回来的!
      再走一步。
      靠,你还真不让我回来?!
      走出第三步。
      行,你很行,保持你高傲的态度,记住它……
      再走一步。
      ……
      “林遇不跟我玩了。”杜节委屈至极地跟文卉诉苦,“他满心只有学习。”
      文卉心想,我满心也是学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玩着学学就是第一。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林遇就是那薄情寡义的,怀里抱着数学,胳膊上挽着语文和英语,后面还跟着物理化学生物,我就是被抛弃的那昨日黄花……”
      文卉无语,怎么跟个怨妇一样。
      “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他念得如泣如诉,几欲声泪俱下。
      文卉被带偏了,那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文卉敷衍地回了一句,“反正你们俩不是一直闹矛盾、和好、好得如胶似漆,然后再吵架这么轮回的吗?”
      “日子凑活着过算了,还能离咋的?”她说。
      “……”
      “林遇,你真的不理我吗?”杜节趴在林遇桌子前,只露出上半张脸,眼睛大而清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盒巧克力牛奶,“请你喝。”
      “?”林遇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迷惑地看着他。
      “给你吃。”他又掏出一块巧克力,摆在牛奶旁边。
      “?”林遇问,“干什么?”
      “还有这个。”他又掏出一条曲奇,然后又一掏,又摆了一包兰花豆,然后仰起脸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林遇觉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地问。
      “贿赂你,这些都是我大课间生死时速买来的,堪比唐玄宗给杨贵妃弄荔枝了,”杜节问,“现在能理我了吗?”
      “……我没不理你。”
      “……”杜节想说才不是,但还是没再计较,撅着嘴说,“好吧。”
      完了还不死心地酸溜溜地来一句,“你说是就是吧。”
      “……”林遇没法,只得问,“去吃饭吗?”
      “去!”他一下子精神了,“我想吃糖醋排骨……”
      两人出教室的时候正好碰上林遇班的语文老师,林遇浅鞠了一躬问好,杜节也学着浅鞠了一躬,有样学样,跟小鸡崽子似的。
      “没去吃饭?”她问。
      “正要去。”林遇说。
      “嗯,”她想到了什么,“哎对了……”
      林遇停住,等她继续说,她却没有把话接下去,反而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林遇,又似有若无地瞟了杜节一眼,最后看着他说,“嗯,不一样了。”
      “啊?”林遇不解其意。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笑着说,“挺好的,去吃饭吧。”
      “嗯。”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谢谢老师。”
      “你知道你老师是什么意思吗?”走出一段距离,杜节问。
      “?”林遇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在说你比以前学习更认真了,状态更稳定而且性格也更好了,”杜节还不忘卖乖,“我是不是有一点点小功劳在的呀?”
      “有吗?”林遇装糊涂,“没有吧?”
      “有啊,”杜节循循善诱,“我教你题还陪你玩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嗯……”林遇假装思索片刻,故意逗他,“那就算你有……一点功劳吧。”
      “就一点啊……”杜节撅着嘴不大高兴。
      “不满意啊,那……看在你苦劳的份上,给个幸苦分,那就……算你五点吧。”林遇拖长了音调,“继续努力,加油。”
      “你太坏了。”杜节斜着眼睛睨他,笑着说。
      时间就这么平淡地过着,杜节的节目排练也渐渐将近尾声。
      “我们班长今天逮着邵景轩劝,‘邵同学,笑一个吧,联欢会不是追悼会啊!想一想同学们都在台下看你表演,笑一个吧’,哎呦越说他那个脸越黑。”杜节笑着说。
      “嗯。”林遇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
      “这么累啊?”杜节观察他的脸色,大写的疲惫,不经咂舌,“啧,上个学而已,不至于玩命吧?”
      这话就有点夸张了,我只是不太精神,不是快不行了。
      “还好,”林遇说,“作息还比较习惯,就是精神绷得太紧。”
      “哦……”
      “你看那边的灯光,打在地上,在周边的黑暗里留出最瞩目的一点,像不像聚光灯?”杜节忽然指着路边一盏孤灯投下的光影说。
      “?”林遇不知道他小脑瓜子里又在想什么,打起精神去看,“嗯……”
      “怎么?”他问。
      “你会跳舞吗?”杜节问,“华尔兹?”
      林遇不解地摇摇头。
      “我教你。”杜节说着,就拉着他往那边走。
      林遇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这种行为真的太难为情,摇着头拒绝,但由于力量差距,还是被杜节拉了过去。
      杜节伸出一只手邀请他。
      “不要,好奇怪。”林遇拒绝说。
      杜节退后了一步,认真而郑重的行了个绅士礼,再次伸出手邀请他。
      林遇犹豫着看了看四周,深夜的街上几近空旷,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在做什么。
      算了,林遇泄气地想,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他。
      林遇搭上了他的手。
      “怎么做?”他问。
      “手,”杜节说,“搭在我肩膀上。”
      杜节就看着林遇的手欲进又退,清楚地看见他内心的挣扎,最后颤抖着轻轻搭在自己肩膀上,又不敢落得太实,像降下一片羽毛。
      “不用低头看,”杜节好笑地说,“看我,跟着我的节奏来就行。”
      林遇是怕踩到他,但更多的是两人身高相近,他一抬头就能撞进杜节的眼睛里,那双深邃的风流的漂亮的眸子,比起调戏引诱,现在认真的样子似乎更吸引人。
      晚间的风虽然略略吹散了白日的闷热,像从满是雾气的浴室里探出头来舒了口气,但气温还是高得让人有些烦,衣服穿在身上不一会儿就觉得多余,汗津津地贴着。
      现在放在他腰间的手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比他身上还要热。他闻到杜节身上淡淡的味道,明明是很宁静淡雅的香,在体温的加持下,却小勾子一样,似有若无地撩拨他。于是按耐不住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不是躁动,是悸动。
      他完全投入地跟着杜节的动作,渐渐的能跟上他的步伐,熟悉到知道哪一步该怎么走,知道在哪一步可以靠近他,知道在哪一步会跟他分开,永远在靠近,可以无限地接近;永远在分离,似乎短暂的分离。他忽然觉得这是一场彰显地位的游戏,他游刃有余地掌控,极致的暧昧,完全的捉弄。
      可他的神情那么认真,压根看不出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路灯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的,隐匿在浓密眼睫下的眼睛,轻云蔽月一般,依旧很亮,但今天却格外深刻。
      最后一个动作停住,他却迟迟没有松开手,林遇就和他这么安静地对望着,在灯光下像两尊凝固的雕塑,忽然,杜节的睫毛动了动,随着瞳孔落下来,遮住了他眼里的月亮,十五轮转成一弯下弦。
      林遇的眸光也随着他的目光落下,盯着看了许久,迷惑这是否是另一场梦境,他慢慢凑上前确认——
      是真实。
      灯色温柔,风也温柔,此后无论何时何地,看到风吹过树叶,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夜晚。
      “嘀——”一辆汽车鸣着笛迅速驶过,打破了这场幻梦。
      两人如梦初醒地松开,但手仍停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默默各自退后到安全距离。
      “那个……”
      “那个……”
      似乎觉得沉默无言太过尴尬,杜节出声打破这片诡异的安静,谁料林遇也同时出声。
      “你先说。”杜节摸了摸鼻子,说。
      林遇其实没什么要说的,但此时被问起,他才在心里有一点探头的念头,但还是暂时按了下去,“你说吧。我没什么事。”
      “哦,”杜节故作轻松地说,他只是刚才忽然想起来,“我家院子里有满墙的粉色蔷薇,园艺师照料得不错,开的热热烈烈的……”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雀跃,却十分的郑重地许下承诺,“明天,我要送一枝蔷薇花给你。”
      那些隐秘的心思,总在深夜里冒头,林遇觉得今晚可能又要失眠了。
      林遇第二天来教室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只小小的玻璃瓶,质地薄而轻透,里面盛放着半瓶清水,插着三只拳头大的淡粉色蔷薇,枝干上还有几片不显眼的绿叶衬托着,每一片花瓣都弧度优美,色泽匀称,完全挑不出一点瑕疵,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浑然一体的清丽素雅,天然漂亮得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书堆题海里,是该埋头苦干分秒必争的,出现一瓶这么浪漫这么悠闲的花,这是完全割裂的场景。
      可它确确实实出现在了这里。
      早自习会有老师来看堂,但还是奈不住好奇,众人频频回头看。
      林遇全然未觉,伸出手指碰了一下丝绒般细腻的花瓣,动作轻柔地生怕弄坏了它,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安置,幸好隔壁桌子常年是空的,他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书,腾出一块空地放置,不近不远,但余光一瞥就可以看到。
      每当有人多看一眼,他就忐忑一次,仿佛他们在窥伺他的内心一样,他倒不是介意让别人知道,只是它的主人还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这样很可惜。
      饭间,杜节和他坐一起聊天。
      “喜欢吗?”杜节问,“花。”
      “???”亓鹿问,“什么花?”
      “哦,我知道了。”亓鹿反应过来。
      “什么?”文卉和卫闲还不知道,三人就去一边互通消息有无。
      “?”林遇点点头,“嗯,喜欢。”
      “我连夜打着灯找的,”他邀功似的说,还带了几分得意,“我不睡,花也不能睡,我把它们全都弄醒了,给你挑了最好看的。”
      林遇有些吃惊,随即只能说一句很无力的,“谢谢。”但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或许杜节想听的也不是这个。
      他时常觉得那是张窗户纸,只需要一个人来戳破它,可杜节似乎并没有这个意向,他又总是患得患失,于是两个人就躲啊推啊,一直在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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