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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其实真睡在一张床上感觉也没什么。杜节很安分,甚至可以说是乖巧,两人一人一半面积,倒也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交错的呼吸声,表明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林遇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转过身去,开口,“杜节……”
      “干嘛?”杜节闻声抬头,一下看穿了他的想法,“你是不是想吓唬我?”
      “啊,不是。”林遇矢口否认,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只是忽然想起看过的一个东西,想跟你说。”
      “?”杜节警惕地问,“什么?”
      “你知道咒怨里的阿飘跟别的电影里的阿飘有什么区别吗?”林遇问。
      “?”杜节半是好奇半是忌惮地说,“讲。”
      “因为他们可以钻人的被子,”林遇笑着说,“安全区是没有用的。”
      “啊!!!”这话细思极恐,杜节哀嚎,“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林遇笑够了,连忙认错,“好了,我错了……哎杜节!你出去……”
      林遇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往自己被子里钻,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杜节时,他已经成功侵入了自己的地盘,跟个八爪鱼一样贴在自己身上,双腿缠着自己的腿,双臂紧紧搂着自己的腰。林遇一边说着“你松开”一边去掰他的手,蹬他的腿,混乱中难免碰到一些尴尬的地方,林遇一下子滞住了。
      他趁机缠上来。
      “你回去,我不吓你了。”林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
      “我不。”他说。
      “杜节!”林遇加重了语气。
      “不。”杜节更委屈了,“你怎么吓完了别人都不负责的?!”
      ……
      很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林遇开始后悔,本来只是贴着也没什么,就让他抱好了,非要闹起来,身体碰撞身体,闹得气息急促,闹得发热微汗,气氛才开始旖旎……或者更早一点,自己为什么要吓唬他。
      林遇满心的懊恼,进退维谷。
      杜节这个姿势不太舒服,想要调整一下,不经意间,手臂碰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躲开,忽然就明白林遇在别扭什么了。
      他也僵住了。
      很好,从一个困境进入到另一个困境。
      林遇似乎说了句什么,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相比阿飘,眼前的问题似乎更难解。
      杜节默默撤开了手,推开一小段距离,又思考了一下,好心成坏事儿地说了句,“没事,正常,我都懂。”
      “……”
      他生怕自己的意思表达不到位,又补充了一句,“都是男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林遇头埋得更深了。
      好像没什么用,杜节默默鼻尖,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不过我说,你刚才偷摸在想什么想得这么投入?”
      “……”
      次次都提到不开的壶,也算一种本事。
      林遇闷闷地出声,“杜节,你能别说了吗?”
      “啊……”杜节安静了一会儿,看到他耳朵都红了,纠结了片刻还是说出来,“你如果……要去洗手间的话,不用告诉我。”
      “……”
      你是懂怎么气死人的。
      林遇气急了,翻过身来面对着他,眼睛像水洗过,不一般地亮,脸颊一片酡红,反正在他面前丢得不少,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了。
      “别装,你就没弄过吗?”
      “哦,你想听一点成年人的话题?”杜节了然。
      “……不想听。”林遇白了他一眼。
      杜节见他不太满意地扭开了脸,伸出一只手让他转过来,“过来过来,我跟你说。”
      “来吗?”杜节摊开一只手臂,是一个半抱的姿势。
      “哦对,你好了吗?”他忽然想起来,好意地询问。
      “好了。”林遇闷声回答。
      “啊,那再缓缓,不要嘴硬。”他说。
      “真好了,”林遇快被他气哭了,“杜节,你再说就滚出去。”
      “哦……”这话听上去是真的。杜节还不敢自己住一间房,于是不再惹他。
      “我们初中的时候,有一群男生带电脑来学校,放学后躲在教室里面看小电影。我当时纯属误入,有一个我玩得还不错的男生直接上来捂我眼睛,因为我们两家认识,他怕带坏了我挨数落。我当时以为只是在接吻,一边说‘干嘛呀,我长大了’一边努力去看。”
      “呃……”杜节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可能是他们也没什么经验,也不会挑,或者只是纯粹不对我的胃口,当时看到就感觉……啧……眼睛瞎了。”
      “甚至成为了我一段时间的阴影。”
      杜节说,“但我这个人你懂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就开始探索这个新地图。一开始以为是人的问题——毕竟我有点外貌协会,看脸看身材,但后来发现不是,就是这玩意它自己本身的问题。”
      “就……实在很闲的话去看猫捉老鼠也比这个强吧?”杜节脸上写满了难以理解,“就那么一个单调的动作有什么值得反复看的,真的很不能理解。”
      “很多一上来就是干,真的没意思。”他语气中带了点不满,“不就是进去出来那点事儿吗,有什么好拍的?还拍那么长时间。”
      林遇从没听他说起这些,惊得瞠目结舌。
      “好了,我交代完了,该你了。”
      “什么该我了?”林遇有点懵。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礼尚往来懂不懂?”杜节不满地说,一边推搡他,“懂不懂,懂不懂?”
      “不懂。”林遇屹然不动,翻身把被子一扯,“我困了,睡了。”
      “?”他委屈巴巴地喊,“林遇?林遇……”
      没有回应。
      他气愤地一踹被子,睡觉睡觉。
      清晨,闹钟响了后,被杜节挣扎着摁断,没一会儿,又响起来了。但声音不近不远,杜节伸手又摸不到手机,只得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
      林遇已经洗漱完成,举着他响个不停的手机,在他上方,像垂下的鱼饵。
      “该起床了。”他说,“你不是要看日出吗?”
      杜节瞬间精神,盯着他的闹钟界面看了两秒,迅速关闭,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行,油盐不进是吧?
      林遇绕到靠近落地窗的那一面,在地毯上坐下,接着播放他的手机铃声。
      杜节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表示不满。
      林遇没理他。
      “关掉,”杜节撒着娇说,“我困。”
      林遇还是没理。
      ……你够狠。
      杜节抬起眼皮确定了一下林遇的位置,然后像条虫子似的蠕动过去,把头架到他肩膀上,猫一样去蹭他的脖子。
      柔软的发丝弄得他下巴痒痒的,仿佛心上也被什么东西撩拨,林遇不自觉放软了语气,“起来吧,天气很好的。”
      杜节认命地叹了口气,掀开眼睛看向窗外,旭日初升,霞光绮丽,海水碧蓝,波光粼粼。
      杜节赞叹地“哇”了一声,依旧眯着眼睛,强打精神,“想去踩沙子。”
      “嗯,先洗漱,去吃早餐。”林遇说。
      两人是吃过午饭后返程的,到家时太阳已经偏斜天边一角,即将没入地平线。残阳如血,天际几只飞鸟掠过,只能模糊看见漆黑的影子,像木偶戏幕布上倒映的剪影。
      “阿姨洗了水果,”杜怀瑾坐在沙发上说,“你不是喜欢吃芒果吗?”
      “我不想吃,懒得剥。”杜节托着腮玩手机。
      杜怀略抬了一下眼睛,“平时不都是给你切好了的吗?什么时候劳烦小少爷亲自动手了?给你切成块、插上牙签、端到桌子前,就差你哼一声喂你嘴里了。”
      “……”
      杜节记性不错,但选择性失忆,今天自己打扫了桌面两个月之后想起来还能炫耀。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就动了那么一次手,就为了故意赖着林遇骚扰他跟他搭话。
      这不是骚扰,杜节安慰自己,我是怕他心情不好没人哄他,而且就他那脾气,估计只能自己闷着难过,我这是在做好事,该给我积阴德的。
      “你准备定什么时候的票?”杜怀瑾忽然来了一句。
      “去哪?”杜节有点懵。
      “你说呢?不提前准备你的资料和入学考试吗?”杜怀瑾撇了他一眼。
      “哦。”杜节明白了,“对。”
      “好好跟你这里的那些小伙伴告个别,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杜怀瑾说,“别每次都是一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样子。”
      “哦……”杜节想到了什么,低声应了。
      “爸,我不去考行吗?”他忽然想到什么,问,“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杜怀瑾探究地打量了他一眼,“可以,让舅舅跟那边学校打个招呼就行。”
      其实是杜节姐姐的亲舅舅,只不过杜节也跟着喊舅舅。
      “不过,为什么?”杜怀瑾问,“有很舍不得的朋友吗?”
      “不为什么,怕我考不上,”杜节耸耸肩,“提前想好PLAN B。”
      “哦,”这显然不是真正原因,杜节脾气傲,竭尽全力后从来都是“非我莫属”的。但杜怀瑾没兴趣对孩子不愿说的事情刨根问底,“那要我跟舅舅说一声吗?”
      “不用了,我就随便问问。”杜节说。
      其实到了终须一别的时候,能做的不过是拖延,早散晚散,也没什么区别。可能是从小就经历了至亲的生离死别,看得淡了,杜节在这种事情上格外地心狠。
      林遇进门的时候,屋子里的灯是亮的,他妈妈站在窗户前,在摆弄一盆吊兰。
      “回来了?”她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玩得开心吗?”
      林遇一愣,随即说,“挺好的。”
      “那就好……”
      母子俩相对沉默,林遇觉得她应该有别的话要说,主动开口,“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她下意识地否认,沉思良久,才开了口,“隔壁孙阿姨你知道吧?她最近一直来咱们家的……”
      林遇知道她,这位阿姨在社区做工作,性格直率,嗓门泼辣,好几次了,总能连劝带拖地拉着她出门,林遇都有些吃惊。
      “她说那边有一个职位缺人,真是的,我都说不去了,她非要推我去试试……”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末了,说出了她的意图,“刚才那边给我来电话,我就想着,要不要去做一段时间,总不好意思拒绝……”
      林遇听明白了,抬眼看着她。
      似乎就只是看着她。
      她忽然有点手足无措。其实心里明白,自己说这话其实是没什么底气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起先是没离婚的时候,被说不顾家不顾小孩,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于是辞职在家专心照顾林遇。但没有谁天生会带小孩,总是手忙脚乱步步出错,继续被处处挑剔;再后来,离婚后精神状况总也不太好,有时偏激,有时极端,有时莫名其妙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谁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面还有一个家,一个情妇和一个小孩,都不会轻易释然吧……那边有条件地在给宽裕的抚养费,够他们很好地生活,加上本身对林遇的愧疚,她还是没能走出那扇门。
      可是缺席了这么多年,她和自己的小孩始终是不同频的。她有时会很愧疚,为人父母,自己并不合格;有时又会怨恨,明明自己已经付出了所有,为何所有人仍不满意?
      她前段时间路过一家服装店,橱窗里有一条漂亮的红色长裙,火一样的热烈,她莫名地很喜欢,却连多看一眼都不敢,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路过的行人戳穿心思,无地自容。
      “看,那个中年阿姨在看那条红裙子哎!”
      “什么样的年纪就该做什么样的事!”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那是小姑娘穿的!”
      “……”
      小姑娘?她也曾经是个小姑娘。可想起少女时候,却觉得远得像上辈子的事。那时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没预想到,十几二十年多后,她既没有在事业上取得成就,也没有在婚姻里得到幸福,更没有成为一个孩子喜欢的开明的母亲,在消极的情绪里,拽着自己,硬生生把所有风华正茂的年纪都蹉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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