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46、第 46 章

　　杜节订了酒店相邻的两间房，拿到林遇身份证的时候，还把自己的放在一起看，感叹道，“就差一天，缘分。”
　　林遇知道他是在说生日，“嗯。”
　　“房卡。”杜节登记完递给他。
　　林遇实在累得不行，回房间先洗了个澡，一身轻松。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先是规规矩矩的三声，林遇迟疑了片刻，没动。门外的人发现没人应，就开始急急缓缓地乱敲，但诡异的是竟然很有节奏……
　　这下林遇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一开门，杜节穿着睡衣抱着电脑就挤进来。
　　“来陪我看电影吧，我一个人不敢看。”他说。
　　“你还带了睡衣？”林遇的关注点有点偏。
　　“我不穿酒店的衣服。”杜节解释道。
　　“没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喽？”他自说自话，没等林遇回答就坐在沙发上，甚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他。
　　“哦……”林遇默默坐下。
　　“投影仪在哪儿来着……”杜节自顾自地忙，“哦，找到了。”
　　“对了，你还想出去玩吗？去夜市或者海滩？”杜节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但没等林遇回答，就自己接着说，“我估计你不想，你应该很累了。”
　　“嗯。”
　　“那我们点一点儿吃的吧，你想吃什么？”杜节拿起手机给前台订餐。
　　“都可以，我跟你A餐宿费。”
　　他在拉窗帘，挡住落地窗外漂亮的海景，倾颓的夕阳落下海平面，金光一片，无限温柔。跟房费比起来，餐费估计不值一提。
　　“那个可以遥控。”杜节提醒道。
　　“好。”房内一下子暗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诶？订个酒店而已，不至于吧？”他回应林遇刚才的话，无所谓地说，“再说了，是我要约你出来的。”
　　“那我们出去买纪念品的时候你来付吧……”
　　林遇还想说什么，杜节随便回了句，已然更换了话题，“我要点烧烤、海鲜、披萨、水果拼盘、蔬菜沙拉、蛋糕、冰激凌还有果汁。”
　　“跟我一起来点不太健康的饮食吧！”他满意地笑。
　　“……”确实不太健康。
　　就这些东西凑在一起，林遇想，你不吃坏肚子简直天理难容。
　　杜节抱着电脑在忙，林遇问，“对了，你要看什么？”
　　“看小本子国拍的□□。”杜节回答。
　　“？！！”林遇皱了皱眉，身体默默后退，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这环境似乎不太合适，但又似乎不能更合适了。
　　“没错，”杜节理所当然甚至有些骄傲地念出名字，“就是《咒怨》。”
　　“……”
　　他的错，他不该对杜节的心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杜节看着林遇的表情从“难言之隐”转变到另一个“难言之隐”，略一思索，了然，“你不会以为我找你一起看片儿吧？”
　　“……”
　　杜节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但表情已经反映了所有的内心活动，从疑惑到不解，到了然，到延伸拓展，整个儿写在了脸上。
　　具体表现为“啊？哦！嗯……诶~”
　　“你全然否定了自己导向性十足的话是吧？”林遇不怒反笑。
　　“嗯嗯嗯，”杜节不以为然，只是说了句，“注意身体。”
　　“？？？”林遇想解释，杜节抢先一步补充道，“很正常的生理需求，我理解。”
　　“杜节！你出去！”
　　“嗯？！别！我真的理解。”杜节连忙表明态度。
　　“出去，回你房间自己看去。”林遇只觉得他越描越黑，指着门直接下了逐客令。
　　“别嘛，我不说了，”杜节往沙发上一躺，耍赖，“别赶我走，我自己看害怕，你陪我。”
　　门铃响了，是服务员来送餐，林遇去开门，还不忘教育沙发上躺得横七竖八的杜节，“你起来，坐好。”
　　电影开始，两人安静下来。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林遇发现杜节说的害怕是真的害怕，他瑟缩成一团，紧紧地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吓得一惊一乍的。
　　“这么害怕还看？”林遇全程面不改色，甚至平静的拿东西吃，一边看一边吃，还不忘笑话杜节两句。
　　“就是……就是怕才看的……”杜节一边躲一边说，“痛并快乐着……”
　　“人菜瘾大是吧？”林遇笑着说。
　　“嗯……嗯！”杜节倒是不否认，只是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林遇为什么不害怕，谁知一转头就被吓了一跳，失声呜咽出来，“啊！！！”
　　“这就像……就像拖着不写的假期作业，明明知道被逮到免不了臭骂一顿，但是她逃他追的感觉真的很刺激……玩的就是心跳……啊！”
　　林遇看他吓成这样，笑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喜剧片。
　　他叹了口气，大发慈悲地说，“给你只手，要吗？”
　　当然要！杜节一下子拽过来，“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
　　一片终了，杜节终于结束了这场心惊胆战的体验，总算把一条悬着的心放下，看上去直觉疲惫并精神着，像是连着加了两天两夜的班后连灌三杯浓缩咖啡。
　　“几点了？”他问。
　　“七点四十二。”林遇亮起手机，看了眼，“居然才七点多。”
　　“嗯。”杜节从电影中抽离得很快，伸了个懒腰，说，“那边有夜市，想去吗？”
　　“行。”
　　林遇开窗帘，外面天已经黑了，海面变得幽深且静默，但远处似乎是海岸线的灯光亮起，一颗一颗小珠子似的，连成一条细线。
　　“拿着你的手机还有什么，”杜节扫视了一圈桌面，餐盘纸杯凌乱归凌乱，确实没浪费，他对此十分满意，但想到这也确实没法看得下眼，良心未泯地补充说，“我让人来收拾一下桌子。”
　　假期里什么地方人都没法不少，摆摊卖小吃和各种手工艺品的人也沿着一条街，热热闹闹地摆起来。
　　夜晚的风，尤其还是在海边，吹的人很舒服。
　　杜节看上了一串贝壳风铃，满眼期待地看着林遇。
　　林遇有些无奈又带些溺爱纵容地说“给你买。”
　　一个摊位上卖的是些珠贝饰品，杜节示意林遇看，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个倒是比在景区卖点玉石合理得多。”
　　杜节看了一圈，相中了一个发梳，亮白莹润，一问价格，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收回刚才的话，果然是景区的价。”估计是怕被打，他还是附在林遇耳边说。
　　不得不说，色令智昏这个词确实是有点道理的，杜节刚才流光溢彩的眼睛，林遇还想再看一遍。他说，“喜欢就买吧，我送给你。”
　　“不是贵，是不值，这老板宰客。”杜节轻声说。
　　“哦对，”林遇这才明白过来，笑着说，“忘了你是个小少爷了，不差钱。”
　　“哎，年轻人，不懂不要瞎说啊！”老板听到两人的对话，操着一口带本地方言特色的普通话开了口，莫名的喜感，“这是整片的母贝，值这个价。”
　　林遇看见杜节忽地眼睛一亮，撸起袖子，大刀阔斧地上前开始跟老板辩驳砍价，还挨个儿评判了一下他摊子上最贵的那几颗珍珠的成色。
　　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最终以砍了个零，又抹了个零的战绩拿下。林遇在老板肉疼杜节笑眯眯的眼光下付了款。
　　“走吧，下次别来了。”老板很难说不带点情绪。
　　“这么开心吗？”林遇看他双手捧着一个劲儿地看，不禁笑着问。
　　“嗯！”
　　“这砍得不是价格，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我赢得的尊严。”杜节骄傲地表示。
　　“你总有理。”
　　“不过，我只能在我了解的领域里砍价。”杜节说，“其他的就不行了。”
　　“对了，这个可以送给卫闲。”杜节说。
　　林遇一愣，说不上什么情绪，只是觉得，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就非要提别人吗？
　　“你不是说她欺负你吗？”
　　“啊，”杜节歪头想了想，说，“不过她不是坏人。”
　　“但也不是好人就是了。”
　　“……”
　　“因为我身边很少有可以送这个的人啊。”杜节说，“因为没有特别甜美淑女风格的女孩……哦，习习算一个……嗯……就这一个。”
　　林遇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你再说一遍，我用广播在学校放给她们听。”
　　那帮姑娘疯起来是真的疯，从不在意什么狗屁形象，但若是有谁敢说她们不淑女，绝对要拼了命地证明自己——以拼了命掀你天灵盖的方式。
　　“哎你干嘛！”杜节笑着拦他，故作正经地为他考虑，“不要拱火撩架，学校不让带手机，会被记过批评的。”
　　“哦。”林遇一点儿也没被吓到。
　　“被记入档案，会跟你一辈子的，不要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哈哈……”
　　杜节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两人只是沿着街边一直走，不知不觉人声渐稀，灯光也变得昏暗不明起来，只能靠月光照亮一点路。
　　“这边没有人了吗？”杜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点打怵。
　　林遇抬眼一看，瞬间垂下眼睑，拽了杜节一把，“那边有人……”
　　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别看，杜节已经好奇地转过去搜寻——一棵高大的树影下，有两道紧紧贴着的人影。
　　“啊，”杜节放低了音量，尴尬地说，“非礼勿视，走了走了。”
　　“？”林遇想起了什么，一边跟他走，一边笑问，“去年你不还挺乐意看小情侣亲热吗？我拦都拦不住。”
　　话一出口，林遇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去年。是啊，才不到一年，他却恍若隔世，已经记不起去年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杜节沉默了一会儿，记起了自己做过的荒唐事，默默开口，“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会让我今晚尴尬到夜不能寐。”
　　“哦，”林遇毫无愧疚地说，“现在知道了。”
　　甚至还二次刺激他，“那你还去看小情侣吗？”
　　“……”
　　不过杜节猜错了，他并没有因为这件尴尬事睡不着，而是为了另一件。
　　林遇刚闭上眼睛没五分钟，就听到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杜节在门外委委屈屈地喊，“林遇！快开门！”
　　“？”林遇翻身起来。
　　门一打开，他就看见一团巨大的白影“咻”地闯进他房间，像一只流窜的大白耗子。
　　再一转头，自己床上就多了一只裹得严严实实鼓鼓囊囊的蚕，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
　　“你干什么？”林遇疑惑地问。
　　杜节骨碌一下从被子里翻出来，头发微微凌乱，“我那个房间有问题。”
　　“我一开灯，灯就亮了，但是房间里空旷得很诡异，我感觉特别不舒服，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一关灯，灯就灭了，但是我也什么都看不见了，总觉得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正在慢慢靠近我……”
　　杜节手舞足蹈地比划，“然后我就觉得窗户外有人，房间里有人，被子里有人，床底下有人，镜子里有人，洗手间里有人，连马桶里都有人……”
　　他吓得都飙脏话了，“TMD到处都是人，还TM全不是人……”
　　“让你非要看那个片子，胆子不大，志向不小。”
　　林遇叹了口气，哄小孩儿一样给了个护身符，“‘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念着回去吧。”
　　“不行，我害怕。”杜节见他要赶自己走，又骨碌一下翻回被子里，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耍赖似的，“我不听我已经睡着啦。”
　　林遇转身想走，杜节探出头来，被吓到归被吓到，思维还是很清楚，“你没有我的房卡，想去睡我的房间是不可能的，而且走廊里说不定还有两个蓝裙子的双胞胎小姑娘，假期酒店都是爆满，没有空房间了，当然你也可以打电话去问前台，但是恐怖片里电话线都是没有信号的，还有，你真的舍得抛下我吗？”
　　他委屈地说。
　　林遇哑口无言，他一半听懂了，一边没听懂，却也没真想走一如既往纵容着他，默默关灯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