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26、第 26 章

　　“李顽学长呢？”亓鹿到他的宿舍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回来说，“人不见了。”
　　林遇把杜节放下，问，“你去了哪家医院？医生怎么说的？”
　　“哦，他说没事，养两天就能好。”杜节回答，指向桌子上的纸袋，上面印着医院的名字，“那家。”
　　“哦，”林遇看了一眼，“这家医院治骨伤很有名。”
　　杜节对这个倒是不太清楚，但杜怀瑾带他去的地方，实力肯定不错，价格也肯定不错。
　　“对了，我的X片还在里面呢，”杜节问，“你要看看我的骨头吗？那个医生说我应该还能长高。”
　　“……”
　　“谢谢，”林遇推脱了一下，“不用了。”
　　“还能看这个呢！”亓鹿来了兴趣，“改天我也去照照。”
　　她翻出牌来犯愁，“学长来不了，二缺一，还玩吗？”
　　杜节听着这话，像是想到了什么，慢慢抬起眼睛看向林遇。
　　林遇感知到了这道目光，低下头对上他的眼睛。
　　“林遇同学，”杜节笑咪咪地问，“会斗地主吗？”
　　“？”
　　“我没牌了。”林遇扔下一张J说。
　　杜节和亓鹿顶着满脸的小纸条对看了一眼，弃了手牌。
　　“学霸脑子不都很好用的吗？”亓鹿问，“你不会算牌吗？”
　　“？”杜节不赞同，反驳她，“算牌多没意思，玩的就是心跳。”
　　“……”
　　“过来。”林遇撕了一张便签。
　　亓鹿和杜节不情不愿地把脸凑过去。
　　林遇看杜节脸上白的红的绿的都有，又给他添了个没有的颜色。
　　“再来！”杜节看着林遇干干净净的脸，咬着牙说，“这次我要认真了。”
　　过了一会儿。
　　“你出牌啊，我拖住他。”杜节说。
　　“我没有对得上的牌。”亓鹿叫屈。
　　“你有什么？我给你顺，”杜节说，“不用担心林遇，林遇交给我。”
　　“要对子，”亓鹿说，“7以下的。”
　　林遇：你们就当着我的面互相对牌是吧？
　　“不行，林遇估计有一对K，我压不了。”杜节说。
　　林遇：还算我牌是吧？
　　“耶！”亓鹿扔了最后一张牌，“终于！终于不用再被贴小纸条了！”
　　“咔哒。”肖逸飞推开门进来。
　　杜节和亓鹿正对着门，两人闻声一起看过去，他们输得不多，但贴得便签纸比较大，把整张脸盖住了大半，只能勉强看到两双眼睛，又加上颜色是花花绿绿的，肖逸飞被吓得直接退了一步。
　　“我！”杜节一张张揭下来。
　　“哦。”肖逸飞松了口气，“你们干什么呢？”
　　“打牌。”杜节说。
　　“我先走了，”林遇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说，“时间不早了。”
　　“哦对，”亓鹿说，“我也该睡觉了。”
　　“哎林遇！”杜节喊了一声，“你欠我的下次再贴啊！”
　　林遇叹了口气，哄着他，“行。”
　　杜节这才放了心。
　　过了两三天，杜节换了喷雾的药，已经勉强可以着地了，他迫不及待地要求实现行动自由，结果被文卉按着脑袋辖制在座位上。
　　老宋的英语课结束，告诉了杜节一声：你姐姐给你送了东西，一会儿来我办公室取一下。
　　午饭时间，杜节刚起身，就被文卉一个眼神吓得坐回去。
　　“我去给你带饭，你老老实实在宿舍等着，”文卉说，“不然……”
　　她平着手掌在自己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杜节缩在一边，连忙小鸡啄米。
　　等文卉一走，杜节就乐不可支地行使着自由身，觉得能够自己行动真是太幸福了。
　　——谁想一出门就碰上了林遇。
　　他抱着书，“你干什么呢？”
　　杜节不答，反而问，“你不去吃饭，在这里干什么？”
　　“回不去了？”林遇把书递给他，杜节不明所以地接了，就见林遇直接蹲在他面前，“上来。”
　　“……”
　　杜节想了一下，还是趴在了他背上。
　　“其实我可以顺路送你回宿舍。”林遇冷不丁地开口。
　　“啊？”杜节没懂他的意思。
　　“我习惯晚一点去食堂。”
　　“哦。”杜节想了想说，“其实我是想自己回去的，之前从来没觉得可以走路是这么幸福的事……哎不对，我之前也摔过不少次，那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不敢跟文卉说，她说我作。”杜节很委屈。
　　“那你也不应该跟我说。”林遇开口。
　　“为什么？”
　　“因为我不仅觉得你作，还想敲你的木鱼脑子。”
　　“？”杜节佯装抹泪，“嘤嘤嘤，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觉得就该这么对你。”林遇冷笑。
　　“往日，我素认你是个知己，没想到，你也逃不开那俗人的套子，白浪费了我一片心。”到了宿舍，杜节往床上一坐，就开始演。
　　“你们说什么呢？”文卉打了饭回来，后面还跟着亓鹿。
　　“他要自己蹦回来，被我抓到了。”林遇没搭理杜节的茶言茶语，但记了仇，转头跟文卉告状。
　　“？”杜节瞪大了双眼。
　　“呵，”文卉冷笑一声，“好啊！”
　　“哎……”杜节连忙转移话题，“今天吃什么呀？我都快饿死了！”
　　杜节打开饭盒，肉眼可见地失望了，“食堂买点肉吧，放点辣椒吧，吃不穷的！”
　　“哎？”亓鹿想了一下说，“我记得今天有水煮鱼的？”
　　“？”杜节眼巴巴地看向文卉。
　　“你看清楚了，”文卉翻出他的喷雾，指着说明书给他看，“忌辛辣。”
　　杜节不服，看向林遇。
　　“遵医嘱。”林遇说。
　　他又看向亓鹿。
　　亓鹿扭开头假装没看见。
　　杜节求告无门，强忍委屈，“你拿草来糊弄我，我又不是兔子，我要吃肉，人就是要吃肉的……”
　　“人家叫菜。”文卉纠正他。
　　“乖，听话，”她于心不忍，“快把饭吃了，不然饿死了，我们该心疼了。”
　　“？”
　　林遇：“没事，饿一天不会死的。”
　　杜节：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亓鹿只能学张飞——“俺也一样。”
　　杜节：……
　　强权之下无自由，更何况是三个。
　　“谢谢卉卉，卉卉好像妈妈哦。”杜节一边吃一边委委屈屈地感谢。
　　“可别，”文卉说，“我没有你这么不省心的儿子。”
　　“你妈妈平时是怎么忍你的？”
　　杜节想了一下，得意地说，“我有姐姐。”
　　“我姐姐可好了。”
　　“这么多人？”肖逸飞推门进来。
　　“这是什么？”文卉看向肖逸飞拉着的行李箱。
　　“杜节的东西，”他又解释了一句，“你姐姐带给你的。”
　　“这么夸张？”杜节说。
　　上面贴了张便签，杜节撕下来看了一眼，又给他们看。
　　“宝贝，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讲，爱你。”
　　“哼，”杜节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羡慕我吧？”
　　“宝贝？”文卉问。
　　“嗯！”杜节点点头，骄傲地说，“对！”
　　“哼，幼稚！”亓鹿撅着嘴，心口不一地说。
　　杜节回了她一个小表情——不用装，你什么心思我都懂。
　　晚饭时间，杜节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独食。
　　“嗒嗒。”林遇敲了一下一班的门。
　　“进来进来。”杜节招手。
　　“文卉托我帮你带的饭。”林遇说。
　　“你打的？还是她打完你带来的？”杜节眼睛亮了一下。
　　“我打的。”林遇说。
　　“好耶！”杜节兴奋地打开饭盒，然后笑容瞬间消失了，嫌弃道，“又是这种淡出个鸟来的菜。”
　　“你也这样。”杜节有苦难言。
　　“算啦，”杜节招呼他，“过来过来，给你吃这个！”
　　“什么？”林遇凑过去。
　　“拿付垣的凳子坐。”杜节说。
　　“点心啊。”林遇看了一眼，了然。
　　“分你这个！这个好吃，你尝尝这个！”杜节像个推销员一样。
　　“干什么呢？”文卉从后面悄悄探出头来。
　　“吃独食！”杜节一点也不认错。
　　“一起吗？”林遇问。
　　“不用，”文卉摆摆手，“他下午在班里分了一圈儿。”
　　“不不，”杜节小声说，“这个最好吃，快来快来。”
　　“现在基本上没有人用食盒了，”文卉说，“你这种我只在古装剧里见过。”
　　杜节带的饭盒是很古典的那种，木质细腻，红漆描金，非常漂亮。
　　“这是我姐姐用的，”杜节解释道，“可能是一种仪式感。”
　　“点心从哪儿买的？”林遇冷不丁问。
　　“好吃吧？”杜节说，“我姐夫做的。”
　　“做这东西可麻烦了，”他说，“费东西，费工夫。”
　　“但是我姐姐喜欢，我姐夫当初追她的时候特地去进修过。”
　　“以前讨好未来小舅子的时候还给我做过，现在我姐不要剩下的也不给我……”
　　“不好意思林妹妹串戏了……”
　　“呵，狗屁爱情。”杜节抱着柠檬默默流泪。
　　杜节隐隐约约有一股预感，今天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反思了良久，从二十四小时前开始回溯自己的所作所为。睡觉，起床，赖床，好像没有迟到吧？迟到老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上课转笔，摸鱼，划水，走神，应该不严重吧？林遇来借笔记，我给他了呀，可大方了！吃饭，嫌弃没有味道，吵着要肉，文卉该骂也骂了，不至于再杀个回马枪吧？考数学，随手画画，可我都做对了呀！杜节想了好久都没想到哪里埋了雷，等着炸他个死无全尸。
　　杜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听到老宋在说什么，等到身边一阵欢呼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了？”他问文卉，“发生什么事了？”
　　“放假了！”文卉提高了音量回他，言语之间掩饰不住的兴奋。
　　“放什么假？”杜节没回过神来。
　　“放假了！被举报了！”付垣回他。
　　“什么举报？”杜节还处在状况外，“举报不是没用吗？直接通到校长办公室什么什么……”
　　“不是我们学校的，”文卉解释，“对头文华的学生举报的，说我们违规补课，如果不端掉我们，他们也要提前开学了。”
　　“哦。”杜节听明白了，文华学子打响了反内卷的第一枪。
　　老宋看着这胜似过年的氛围，酸溜溜地说，“至于吗？不补课了就这么高兴？学校这么费心费力的是为了谁啊？”
　　底下敷衍地嗯了几声，随后就淹没在一片欢呼中。
　　虽然课代表还在发加急印制出来的卷子，但这并不能消减大家的热情。
　　杜节也趁机把刚才的忧虑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后忧虑杀了个回马枪。
　　杜节被林遇叫出来的时候还笑得一脸灿烂。
　　“你的笔记。”林遇还给他。
　　“哦，好，”杜节接过来问，“放假出去玩吗？我请你吃饭！我好了！我可以沾荤腥了！我要吃火锅！”
　　医生说的是“最好”，“最好”就是“可以”，“可以”就是“随便”，杜节觉得，相对于药物治疗，还是患者的心态对疾病的治愈更重要，所以怎么开心怎么来。
　　“不吃，”林遇情绪没什么波动，又拿出一张纸给他看，“但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个。”
　　“？”
　　什么东西，还能难倒我？！
　　杜节自信地凑过去，又一脸惊恐地弹开。
　　上面画了一组漫画，两个小人演示了一套组合拳，“me”最后把“某林”按在地上揍到他抱头求饶。
　　“啊，这个呀，啧，你听我给你解释，”他一边打着太极，一边伸出手想趁其不注意想把证据抢回来，被林遇轻松躲过去，杜节闪了一个踉跄。
　　“我不是傻子。”他说。
　　“那个……”杜节失手后尴尬地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我落款了吗？”
　　“什么？”林遇没反应过来
　　“哈，那就是了！只准你一个人姓林不成？我之前还遇见一个小姑娘叫林风……”杜节仿佛有了底气，开始大放厥词。
　　“落款了。”林遇片刻后说。
　　“……”
　　杜节沉思了一会儿，问，“我能撤回吗？”
　　“读档也行。”
　　“错不在我，”过了片刻，杜节开始跟他讲道理，“谁让你当时说我傻的。”
　　“不完全在我……”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时候？”林遇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那不是有落款吗？”杜节不情愿地说，“你看啊。”
　　“我不记得。”林遇坦言道。
　　“你说我什么又呆又傻什么的……”杜节气呼呼地说，“这话你没说过？！”
　　“……”林遇沉默了，好像有点印象。
　　“所以说呀！这叫事出有因。”
　　“要不我们就撤平吧，”杜节开始大事化小，“既然我们都有错，各退一步怎么样？”
　　“怎么退？”
　　“你就别生气了，”杜节说，“我也不用给你道歉了。”
　　“？”林遇笑了，“这叫各退一步？”
　　“那我再请你吃火锅。”杜节补充道，“我讲道理吧？”
　　“……”
　　杜节的伤虽然没全好，但已经能自己走动了，不过他舍不得这个病号的身份，仗着自己还不太健全，在家里横行霸道。行为那叫一个嚣张，碰见杜怀瑾站在门口都敢上去踹……招惹他两句。
　　有贼心没贼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