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27、第 27 章

　　杜节回家之后还很开心，临幸了一下扔在角落里的钢琴。他很久没弹了，手有些生，但老师最常称赞他天赋高，一首曲子没弹完，就把过去的技艺恢复了七八分。
　　“哇！”一只四脚爬行兽的声音打断了悠扬的琴声，他手脚并用地进来。
　　“咦？”杜节惊讶地说，“你还没走啊？”
　　“叭！”他发出一个音节表示不满。
　　“过来，”杜节有心使坏，“舅舅教你弹钢琴。”
　　林遇刚坐到书桌前，就收到了杜节的信息轰炸。
　　“我不活了！”杜节撒泼。
　　“想好了就去吧。”
　　林遇知道他又在无病呻吟，顺着他就说。
　　“？”杜节震惊，“你这是什么话……”
　　“给你提个建议。”林遇说。
　　“那，那倒也不必，”杜节瞬间没了气势，“你劝劝我，我就好了。”
　　“想去就去吧。”林遇不配合。
　　“谢谢你安慰我，”杜节赶紧给自己搬了个梯子下，“我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呵。”
　　“所以怎么了？”林遇给了他点面子，主动去问。
　　“你知道我姐姐生了个小怪物吗？”
　　“外甥？”
　　“对！”杜节愤愤道，“他现在都能骑到我头上来了！”
　　“我让他过来，想教他弹琴，小怪物自己歪歪扭扭地爬，结果一个重心不稳，‘啪’地一下就摔了，还是‘四脚朝天’的那种。”
　　“我是真没想到，平地都能摔！平地摔就算了，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四脚着地都能摔？！”杜节化身全开麦喷子。
　　“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委屈，就开始哭——大哥，你自己摔得怪谁啊？！”
　　“阿姨看他比我可爱，就偏心他，说我欺负他！我欺负他？！天地良心啊！”
　　杜节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呵，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从前我是这个家里的宝贝，直到他来了，我就成了多余的……”
　　“……”林遇想了一下，虽然杜节说得有点可怜，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杜节见他没有安慰自己，反问道，“正常情况下你不应该安慰我吗？”
　　“……我觉得你隐瞒了什么。”林遇说。
　　“？”
　　“你是不是笑话他了？”林遇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很符合杜节的行事作风。
　　“……”
　　“你应该还笑得很大声。”林遇加之合理推断。
　　“你是不是在我家里装摄像头了？！”杜节忽然懂了亓鹿的惊恐，站起来环顾四周。
　　杜节本来想约林遇去吃火锅，再叫上亓鹿和文卉，但由于林遇不想去，火锅局改成了作业局，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文卉连夜买站票跑路，亓鹿不高兴地撒泼，“你就是个被妖妃迷惑的昏君。”
　　“妖妃呢？”她以为林遇没在群里，窝里横，“让他出来。”
　　林遇：我也在群里，而且听到了。
　　他说，“对啊，在哪啊？”
　　“我草……”亓鹿在屏幕前骂出了声，迅速转换态度，打字，“真好，最喜欢写作业了，明天见！”
　　“叮铃。”
　　杜节推门进来。
　　服务生看到了他，拿着菜单笑着走过来，“又来了？”
　　“你常坐的那张桌子是空的，对了，今天不写生吗？”
　　“？”杜节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不写生？”
　　“没带耳机。”服务生指了指自己的耳边示意他。
　　“对，跟两个朋友一起来，”杜节笑着说，“菜单放桌上吧，一会儿点好了我再叫你。”
　　“好。”
　　杜节喜欢这家咖啡店，门前有一颗大榕树，东西的味道不错，位置虽然比较偏僻，但胜在人少，安静。他喜欢坐在二楼，不算高，但从他桌边的窗户看下去，可以看见整条的步行街和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在窗边写生，这种视角就像坐在树上一样。夏天的时候绿叶繁茂，遮住了太阳，只有细细碎碎的微光洒下来，像是能感受到清风徐来。秋天的时候，从枝桠的缝隙里洒落的阳光很温暖，如果叶子落得晚一些，金黄的摇曳着，杜节觉得自己是一只捡坚果的松鼠，但冬天只有光秃秃的树干，仿佛有恶魔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别想再见到下一个春天的太阳”，他就不来了。
　　“再放我鸽子打哭你！”杜节给亓鹿发消息，还发了一个紧攥拳头的表情包。
　　“怎么会呢？”亓鹿秒回，“我现在距离目的地就两分钟！”
　　“等我！”
　　杜节比了个“OK”的手势。
　　过了一分钟。
　　“草！”亓鹿给他发消息，“我好像迷路了。”
　　“……”
　　“这是什么新的放鸽子话术吗？”
　　“草，这个导航怎么把我领进居民区了呢？怎么又给我更改路线了？什么情况啊？！”
　　“谢谢，我不叫草。”杜节问，“要我出去接你吗？”
　　“不用，我可以。”亓鹿较上劲了。
　　杜节在布朗尼和提拉米苏之间纠结了一下，就收到了亓鹿的信息，他还没看清，那边就撤回了。
　　“？”杜节打了一个问号。
　　“？”亓鹿也回了一个问号。
　　杜节恍然大悟，“不行！我一定要去接你！”
　　“不！你别来！”
　　“不行！我一定要去！”
　　“不！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我在丽水小区门口的！”
　　“……”
　　“你好戏精。”杜节发了一个握手。
　　“彼此彼此。”
　　“姐姐，”杜节跟服务员说了一声，“桌子帮我留一下，我出去接个人。”
　　“好的。”
　　“对了，”亓鹿忽然想起来，“你知道这个小区吗？”
　　“不知道。”杜节说。
　　“……”
　　“那你出来干什么？”她瞪大了眼睛，“你也丢了怎么办？”
　　“这附近好像就一个小区。”杜节说，“而且我认识路。”
　　杜节远远的就看到了亓鹿站在路边，亓鹿也看见了他，冲他挥手。
　　杜节把她带到位置上，把菜单推到她面前，就去调戏林遇。
　　“你认识路吗？导航坏没坏啊？要不要我去接你啊？”
　　“不用。”
　　“真的不用吗？帅哥找我帮忙是免费的哦！只要笑一个就行。”
　　“……不笑，不用。”
　　“真的不行吗？”
　　“……”
　　“给爷笑一个呗。”
　　“……走开。”
　　“哎，”杜节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你不笑爷给你笑一个呀。”
　　“……”
　　“我到了。”林遇说，“在哪儿？”
　　“门口吗？”杜节透过窗子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林遇抬头看过来。
　　杜节屈起食指扣了扣玻璃窗，又意识到他可能注意不到，给他发消息，“进来，在二楼。”
　　“你跟服务员描述一下我，她就知道了，”杜节又补充了一句，“但说‘呆呆傻傻’可不太行。”
　　“……”林遇有点不好意思，“这事能不能让它过去？”
　　“不行。”杜节笑着敲下一句，“我记仇。”
　　“……”
　　“这儿。”杜节回头招了招手，让了自己里边的一个位子。
　　“点什么？”亓鹿只选了一块慕斯蛋糕，杜节把菜单递给他。
　　“热的。”林遇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红茶就行。”
　　“吃蛋糕吗？”
　　“他们家奶油甜度刚刚好，而且一点也不腻。”杜节说。
　　林遇摇摇头。
　　杜节费解地耸了耸肩，这两个人怎么都不喜欢吃东西呢？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他想。
　　杜节又选了几款，然后递给了服务员姐姐。
　　“一班有什么作业啊？”亓鹿走过来看。
　　“数学作业，语文作业，英语作业……”杜节顺着嘴就说。
　　“……”亓鹿无语，还装作很兴奋地说，“哇，我们也是，好巧哦！”
　　讽刺意味十足。
　　“……”
　　杜节定了个闹钟，把手机摆到一边。
　　“你先做什么？”林遇问，“我们的卷子是一样的吧？”
　　“好像是，”杜节笑着问，“怎么，你要跟我比一下？”
　　“嗯。”林遇承认了。
　　亓鹿举了手，“我也来。”
　　“行，”杜节把手机拿过来，“那就定一个正规考试的倒计时吧。”
　　“好。”亓鹿说。
　　“你平时呢？”林遇又补充了一下，“你平时怎么计时？”
　　杜节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是回答他，“正计时。”
　　他扫了一眼手里的卷子，斟酌了一下说，“应该不会有能难倒我的题。”
　　“……”亓鹿表示有被装到，“这个逼，我给满分。”
　　林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好，你们点的东西，今天店里有活动，消费就送红豆饼。”服务员端着餐盘过来说。
　　“嗯，”杜节腾了一下地方，“放在这里吧。”
　　杜节有个坏习惯，东西从来不会规规矩矩放好，每次都是哪里有空闲就放在哪里，再大的桌子都恨不能把整张都铺满，所以选桌子总选大一点的，看着就舒心。
　　“从第一套开始做？”杜节问。
　　他们的数学卷子每张都标了套数。
　　“？”亓鹿问，“所以你作业是一张都没动？”
　　“啊？”杜节辩解道，“我做了其他的。”
　　“先难后易。”杜节说，“写语文啥的写累了，做数学物理放松放松。”
　　“……”
　　你的难和易好像跟我们的不太一样。亓鹿腹诽道。
　　“做一下第三套，行吗？”林遇问。
　　“可以。”杜节倒是无所谓，答应得很爽快，又问亓鹿，“你呢？”
　　“我也可以。”
　　杜节按下开始，三人迅速进入状态。
　　不到十分钟，亓鹿就开始皱眉了，写了几次最后都划掉了，没有什么思绪，神思开始游走，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两人，杜节和林遇正全神贯注，不禁有点羞愧，又低下头跟题目斗争。
　　又过一了会儿，她听见了杜节卷子翻面的声音，在本就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股紧迫感涌上心头，又迅速眨巴眨巴恢复了平静，但笔下暗暗提速。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杜节松了口气，合上笔帽，放下笔，去拿手机看时间。
　　“？”亓鹿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的动作。
　　“？”杜节看回去。
　　“做完了？”亓鹿小心翼翼地问。
　　“嗯。”杜节点了一下头。
　　“我……”亓鹿看表情将有一句大粗要爆。
　　“嘘。”杜节连忙制止她，指了指旁边的林遇。
　　她又给咽了回去，把放飞的表情留给了自己的卷子。
　　杜节又抽出了第一套卷子，开始做。
　　“嘀嘀嘀！”
　　杜节按断了时钟，林遇放下笔。
　　杜节看了一眼林遇，他卡在最后一问，又隔着桌子看了一眼亓鹿……看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看的必要。
　　“我不就摆了一个学期吗，怎么感觉像是成了白痴？”亓鹿抱头。
　　“哈，”杜节笑了一下，“我给你补补？”
　　“嗯嗯！”亓鹿闻言，连忙地点头。
　　“哎，”杜节指了指一个猫咪的马克杯，“你喝那个吗？咖啡，提神的，而且不是很苦。”
　　“这么多？”亓鹿看着旁边琳琅满目的甜品问，“你点的？”
　　“嗯。”
　　“好。”
　　“来杯咖啡提提神，继续学习。”杜节端到亓鹿面前，“奥数竞赛一等奖来给你补数学，识相点。”
　　亓鹿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入口香醇丝滑，虽然有些微苦，但回味悠长，“那我能一个月考上清华吗？”
　　杜节扯起一个假笑，“我让你喝咖啡，是为了让你提神好好学习的，不是让你醒着做白日梦的。”
　　亓鹿眼睛向下撇了撇，有点失望，又抱着杯子喝了一口。
　　“给我看看？”杜节伸手要林遇的卷子。
　　林遇看了他一眼，递了过去，伸手去拿喝的。
　　“哎？”林遇忽然想起来，“这个怎么还是热的？”
　　亓鹿看了一眼他一眼，说，“刚才服务员来过了。”
　　杜节补充说，“我以前来一待就是一下午，她总是过一个小时来帮我续杯，看到我们没动，应该又去热过了。”
　　“哦。”
　　杜节端了一块提拉米苏给他，“尝尝这个，这个好吃，我喜欢的。”
　　“你什么不喜欢？”林遇笑他，但还是接了过来。
　　“？”杜节看着他，这几个字凑在一起我怎么听不懂。
　　“平时看见什么东西，没见你不喜欢吃的。”林遇尝了一口，还不错。
　　“？”杜节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他的错误思想，“我那叫不挑食，好养活。这是优点好吧？”
　　“吃饭不挑剔才叫不挑食吧？”林遇问，“零食不挑也值得夸夸你吗？”
　　“这是老人常说的‘能吃是福’！”杜节辩解。
　　“啊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林遇嘴上一套，表情上明晃晃地写着“就你这些歪理，我都不忍心点破你”。
　　“你……”杜节有气没地方出，只能有些幽怨地横了他一眼，又去看他的卷子。
　　杜节简单扫了两眼，毕竟是年级里名列前茅的学生，正确率还是很高的。杜节指着他没做出来的那道题给他讲，“这个我想了三种方法，用向量来做比较容易……”
　　林遇俯身靠过去听。
　　杜节给他讲完，又拿出一套题，“继续？”
　　“嗯。”林遇点点头。
　　“算了，我还是磨我的洋工吧。”亓鹿觉得这圈子她挤不进去。
　　杜节做完了几套数学就去帮亓鹿补习，林遇又继续换了套语文卷子做。
　　杜节给亓鹿讲完一个题型，扫了眼林遇做的卷子。
　　“？？？”
　　没看清，再扫一眼。杜节又歪过头去看。
　　诗歌鉴赏有一首“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这首诗……”杜节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林遇见他没继续说下去，抬头看了他一眼，问。
　　“这首诗，看上去好好吃啊。”杜节眼睛一下亮了。
　　“？”林遇皱了皱眉，没听懂他在说什么，问“想吃烤鸭吗？”
　　“不不不，”杜节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不行，那烟熏火燎过的，又油又腻……”
　　“啊？”亓鹿不解地问，“可是香啊。”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杜节说，“最好要蒸的肥鸭子，煮的鸭子离了汤就不好吃了， 蒌蒿和竹笋要清泉水煮过，又脆又鲜。竹笋要挑雨后的新笋，不能太嫩，否则没有口感，太老也不行，都不好吃了，还有河豚，就做成刺身吧，调料要忌浓油赤酱，用米醋，细盐和小米辣，最好切成细末，最后用桃花装饰，摆成一道春盘，”
　　“……”
　　林遇和亓鹿对看了一眼。
　　“没听懂。”亓鹿说，“但被你说饿了。”
　　三人去吃了午饭，又接着奋斗了一下午才散。
　　一天结尾，杜节非要趁现会儿犯个贱。
　　“写了一天作业，好累，总算写完了。不会有人一天就做了一张卷子吧？不会吧不会吧？”
　　还在末尾认认真真的@了亓鹿，整个一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人”不打自招，在下面留言，“就凭你这句话，我今天不睡觉也要把那几张破纸写了。”
　　杨竞回道，“作业一点没动的表示有被骂到。”
　　后面又跟了好几条“有被骂到。”
　　林遇路过，默默留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