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白养成记》岁又生

9、第 9 章

　　“一千五百两。”阁楼上那声音语气仍旧平淡，
　　“两千两。”白面小生摇着折扇，吹落面皮上一层粉，“楼上那位公子，若还有几分君子气度，何不痛快一些成人之美？”

　　两千两。这等价位，就算是当年号称仅次于天下第一美人宋琬珍的头牌名妓若玉也未曾有过的高价。徐妈妈手都在抖，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白花花的银子山。就在徐妈妈还盼着银子山越来越高时，阁楼上那人却不出声了。
　　于是一场好戏，便在小彩仙的愕然、吃瓜群众的叹息声中落下帷幕。

　　徐妈妈颤巍巍地堆满了笑，怎么瞧那张粉面子撒多了的脸怎么顺眼：“这位~公子~小彩仙今晚便是您的人了~那银子，现在何处？”
　　“好说好说。”白面小生笑呵呵将手伸进怀中，面色一僵。接着，再将手伸向腰间，笑意已有些挂不住。
　　徐妈妈嘴角抽搐：“公子，您这是？”
　　“打个商量，可否赊一晚，改日我回府上再……”
　　眼见徐妈妈脸色越来越差，那白面小生忽地合起折扇一指徐妈妈身后，表情错愕：“这不是六王爷么？”
　　等徐妈妈回头瞅一眼的功夫，那白面小生已扭头冲出人群。
　　“天杀的！哪里来的泼皮无赖小白脸，敢糊弄你徐奶奶——”

　　楼下一片热闹，楼上同样暗流涌动。
　　孙二轻手轻脚地守在包间外，待屋内人走出，便是一掌挥出。对方反应却也快，堪堪扭身避过，飞快后退企图拉开距离。孙二轻咦了一声，方才那一掌虽然只是试探，若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挨了只多昏厥，但能闪开的却是少之又少。眼见敌手是个练家子，孙二便也不再留手，再一拳已使出七成力气。
　　只见拳脚相接，听得啪啪一阵鞭响，愈来愈快愈来愈急！
　　高手过招，瞬息之间已决胜负，孙二找准机会一拳打出，正欲将人活捉了去，对方的动作却有些不对，将手探入怀中。
　　不好！
　　孙二势头未收，一拳正砸在对方肩头，只听得一声闷哼，那人已将怀中手抽出，抓了一把什么东西便向孙二扬了过去。尘土入眼，孙二只觉眼中一阵刺痛，下意识将手收回护在身前，待尘雾散开，眼前已没了人影。

　　徐妈妈喊完了闹完了，转头想起阁楼上的一千二百两银子，扭着身子便要亲自上楼给那贵客赔礼。单瞧包间外一片狼藉，再进包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千两纹银成了空，徐妈妈恨那小白脸恨得咬牙切齿：“天杀的兔崽子！若让我给他揪出来，仔细了他的皮！”
　　好端端开牌夜成了闹剧，看热闹的走了，真有心肯出价的徐妈妈还嫌那价太低，莫非这花了大把银子弄出的排场，竟要草草收场了不成？
　　徐妈妈眼珠一转，又想到隔壁还有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哥，登时有了主意。

　　包厢内，孙二低头垂首站在苏锦身前，一脸惭愧：“属下一时轻敌大意，没捉住那人，叫他给跑了。”
　　苏锦热闹看饱了，起身向外走：“无妨。可看清那人长得什么样子？认不认得？”
　　“瞧着眼生。武功不错，放在江湖上，少说也是二流的高手。”孙二的表情又略带上几分迟疑。
　　“怎么了？”
　　“瞧那人的打扮与身法，不像是中原人。”
　　苏锦听罢，弯起眉眼一笑：“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正出门时，迎面撞上徐妈妈，那公子二字才出口，苏锦就笑呵呵地从怀里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到了她手里。徐妈妈先见得银子，再见得那比不亚于小彩仙的漂亮脸蛋向自己淡淡一笑，端得是叫人酥了骨头，心情大好。
　　苏锦笑得自然分外好看：“妈妈来得巧，我正要去找你呢。”

　　叶白白悄无声息地跟在白面小生身后。
　　偏僻地方又是大半夜的，一个人影都不见，白面小生一路仓皇而逃，直到确认身后并无追兵，才依在巷子前叹了口气。
　　“完了完了，这下玩大了。”那声线不再刻意压低，又摘了胡子抹干净白面，叶白白这才看出这人不是什么小生，而是位白面小姐。
　　“若是让珠儿知道是我干的怕是要剥了我的皮，可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牌叫人买了去，小杂役说得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生在降仙楼，便不可能清清白白地走，徐妈妈正在气头上，日后再想带她跑是定然不能了，这下可怎么办……”
　　正絮叨着，那巷子尽头却传出了声响。
　　“我当是谁坏了我的好事，原来只是这么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来者身材高大，相貌也称得上俊朗，轮廓极深，刀刻斧凿一般，头发不似中原人那般束在冠中，而是编成一缕缕小辫，再归拢成一束。可惜他肩头受了伤，步伐略有踉跄，以至于看起来颇有些强撑着场子的意思。
　　少女听见这声音，骤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镇定自若，脚下向后退了半步，“这位兄台，你我素昧平生，我怎么就坏了你的好事？我看你身上有伤，不如尽早去医治？大半夜的，咱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
　　她话未说完，那男人已经快步上前，一手直奔她咽喉抓去。
　　“不管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等我抓你回去好好严刑拷打，就算你是铁铸的嘴也得开窍！”
　　就在这紧要关头，叶白白动手了。
　　圆月下，如黄金般漂亮的金发拢成一股高束在脑后，如一片枯叶悠然飘落；一身月白色劲装英武不凡，又似一道几乎要化去的鬼魅之影。
　　雪白的足尖一点，落在男人肩头，轻如点水的姿态，下一瞬便听得骨头咔嚓咔嚓碎掉的声音，仿佛一座山压了上去。男人惨叫一声，便看着自己仅剩下的能够行动的一条手臂，软绵绵地如一条泥鳅，垂了下去。
　　“走。”
　　叶白白一手拎起少女，少女便也觉得自己成了一片叶子，轻飘飘地落在墙头，在屋檐间几次起落，再回过神，周遭似是某处荒废多年的偏僻小院。
　　“多谢……”少女愣愣地看着那位金发金眼的貌美女子，心头蓦然生出一个十分大逆不道的念头，嘴里一瓢，不由自主地道：“多谢神仙！”
　　叶白白一噎：“我不是神仙。”
　　少女双眼发亮，一把握住叶白白的手：“不，您就是，您是神仙姐姐！”
　　叶白白僵在原地一时感慨颇多，只因她竟从眼前这小姑娘身上，瞧出了几分苏锦当年耍无赖的影子。
　　“我娘果然没骗我，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啊啊啊！谢谢神仙姐姐救了我，我叫石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不如以身相……额额不是，做牛做马为报！”
　　“举手之劳罢了。”叶白白赶忙摆手，生怕又惹上什么麻烦。
　　然则，预感这东西，往往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叶白白才要打听一下石榴知不知道苏锦的事儿，石榴却抢先一步扑通一声抱住了叶白白的大腿：“神仙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姐姐珠儿！”

　　降仙楼内热闹已过，上下一片狼藉，杂役龟公们忙着清扫处理，徐妈妈还得挨个给那些恩客们赔笑。而对当事人小彩仙来说，此时反倒清静得让她喜欢。
　　苏锦笑呵呵地摇着折扇，十足十的纨绔子弟样儿：“久闻小彩仙天资绝色，果真是传闻不如见面，见面更胜传闻。”
　　“小彩仙是旁人捧上来的，这仙字实在当不起，奴家本名绛珠，公子唤我珠儿便好。”绛珠抿唇一笑，眼梢似还有泪痕未消，让人心生怜爱。
　　可惜苏锦是个不解风情的，一拱手道：“在下宋柳，随珠儿姐姐喜欢，叫什么都成。”
　　绛珠被这声姐姐叫得有些羞怯，道了一声：“宋公子。”又奉上茶水。
　　苏锦规规矩矩地接过茶水，眼观鼻鼻观心：“有劳。不知珠儿姐姐，可认得我吗？”
　　绛珠不解其意，再仔细看他两眼，摇了摇头：“奴家若见过如公子这般的人，定是终身也不能忘。今日与公子初见，公子便说这话取笑奴家么。”
　　其实绛珠初见这宋公子时，也着实惊艳了一番，甚至生出些许感慨——若眼前这公子生得女子身，那才当得起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再看这此人奉承的话说得十足十真诚，眼里却没落下自己半点影儿。想来也是了，谁人生得这般面容，每日照照镜子便可大饱眼福，哪还有空瞧上别人。
　　其实这倒是绛珠误会了，苏锦若是照到镜子，只会想把镜子扔了。

　　苏锦盯着杯中茶水，点头道：“哦，没见过就好。在下曾听闻，当朝六皇子乃是位俊美非凡的玉面小生，更有玉面郎君之称，是珠儿姐姐的入幕之宾，不知那六皇子比起在下来，又当如何？”
　　提起所谓六皇子，绛珠神色带上凄然，她再仔细瞧着苏锦，摇头道：“自然是不如公子的。”
　　“连我都不如？”苏锦摇头叹气，好似自己是个什么绝世丑八怪，“看来所谓玉面郎君也不过如此。要么，是那六皇子才学无双，才入了姐姐的眼？”
　　绛珠面带温色，又不好发作，淡淡道：“良辰美景，又何必找奴家谈这扫兴的话。”
　　苏锦这才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来找珠儿姐姐，正是为了那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