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生》五代

4、物魂（三）

　　“我看到她了……”徐成全身哆嗦着说。

　　让他坐着靠在电梯壁上，我帮他顺了顺气，问：“怎么回事？慢慢说。”
　　他大力吞了口口水，惊恐的双眼四下里张望着，喘了一会儿的气，才继续说：“我看到她了，就在我面前！我昨晚查资料查到3点多，实在撑不住，就直接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结果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耳边有声音。刚开始，我以为是风声，就没理它，翻了个身继续睡。突然就感觉有东西在挠我的背，一下一下的，还有沙沙的声响。我一睁开眼转过头，就看到她在我面前放大的脸。惨绿惨绿的，面无表情。我当时吓呆了，等到她伸出来的手快要碰到我的脸时才大喊一声，一把推开她就跑了出来……我、我……”

　　我微皱了下眉，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徐成并不是会开玩笑的那种人，可刚刚离他那么近，我也没在他身上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除了一点汗味。
　　“你是做恶梦了吧？最近太累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拍拍他的脸，站了起来。
　　那个电梯鬼正蹲在他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他。如果徐成看得到的话，恐怕就吓晕过去了。
　　“不是的，我肯定那不是做梦。我、我当时绝对是清醒的。”徐成跟着站了起来，有些焦急地辩解。
　　我摘下眼镜，拿出眼镜布擦着，抬眼望着他：“那么，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不是做梦的证据吗？或者，你有没有从她身上拿了什么东西？”
　　“我……”徐成看着空空的双手，样子有些迷惑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我将眼镜重新戴好，率先走了出去。
　　“好吧，还是进去看看。”

　　公司里空无一人。黎明的曙光只照亮了一半的室内，剩下一半仍笼罩在黑暗中。
　　营销部的门半掩着，门口还有倒在地上的一些杂物，想来是刚刚徐成慌乱中撞倒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有些紧张的徐成，推开那半扇门走了进去。

　　在门后按亮了灯，我眨了下眼才适应有些刺眼的灯光。
　　公司还是比较人性化的，每个部门中都有配备布艺长沙发以供员工休息，楼下饭堂旁边还有健身室跟桌球室。
　　此时的沙发上凌乱地散落着一些文件，还有徐成的西装外套。窗户都关着，空气不是很流通，刚进来感觉有些沉闷。
　　除此之外，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有。

　　我将东西放到手边的桌子上，走过去打开窗户。经过徐成的位子的时候看到他桌子上还散乱地放着许多纸张，林小安最爱的那盆铁线蕨给摆在一边，叶子好像比之前翠绿了一点。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会照顾花卉的嘛。”我指了指那盆铁线蕨，“很健康。”
　　他眨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说：“也没有啦。我知道一个男的做这些很奇怪，不过这是小安留下来的东西。其他的都扔了，这是她生前最爱的，我想好好替她养着。”
　　点了点头，我环顾了下四周，朝他摊了摊手，道：“那么，你看这里是不是挺正常的呢？你得承认，你是太累了吧？”

　　他一直站在离沙发有点远的地方，听了这话，虽然好像不太相信，整个人倒也放松了下来，揉了揉眉心，笑了起来：“我想，大概是吧。人一累，就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了。”
　　既然没有味道，也没有那些东西遗留下来的线索，我也懒得去找了。反正大厦风水向来很糟，出现这些东西其实再寻常不过了。
　　拍了拍他的肩，我拿起东西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最近辛苦你了。后天第一轮面试，再有两轮就结束了。后期的人员培训不是咱们的活儿，你就可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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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一张履历表，再看一眼面前坐着的有些拘谨的人，心里其实很想笑。
　　笔试部分是徐成在负责，所以到现在才知道眼前这个人……
　　也太有缘了。

　　“请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那个男人刚刚也在偷眼打量着我，带着略微惊讶的表情。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着头道：“好的。我叫夏白杰，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G大的市场营销专业……”

　　他的声音依旧是不高不低，让人听了很舒服。我借着他自我介绍的当口，光明正大地打量起他来。
　　之前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是晚上，灯光下的他显得很有味道，如今在阳光下的他却又是有几分年轻的稚嫩跟洒脱。皮肤很白，因为面试，依旧是西装革履的显得特别精神。五官很好看，眉清目秀的。如果脱了西装的话，活脱脱就是个在校生的样子吧？
　　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背挺得很直，面上表现得十分镇定，放在大腿上的右手的小拇指却不停地蜷缩、放松、蜷缩、放松……这大概是他紧张的时候无意识的小动作吧？上次就发现了。

　　“G大是个挺有名的学校，而你之前任职的联美公司也是间大公司，为什么会辞职而选择我们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呢？”他介绍完毕之后，我开始向他提问。
　　“呃……事实上，我也是刚进去不久的。因为联美是间跨国的大企业，而不久前公司决定整个搬回美国去。我不想跟着过去，所以就辞职了。”
　　最近太忙，都没怎么出去过，难怪偶尔出去了从那儿经过也没见到他，原来是辞职了。

　　接着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我站起来伸出手：“好的，谢谢夏先生。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如果你通过了，我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拘谨地握了握我的手，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需要问的吗？有问题直说无妨。”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又很快低下头去，如此反复了几遍才出声：“就是……上次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您道谢呢。嗯……我知道这样可能有些不合适，不过，我能请您吃个饭聊表谢意吗？”

　　我伸手抬了抬眼镜，微笑着看他：“我可以把这理解为您在企图贿赂我吗，夏先生？”
　　他赶紧摆着双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您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单纯的想跟您道谢而已……”
　　“那么，就今天晚上如何？如果你有空的话。”
　　“啊？”明显的，他反应不过来了，维持着双手摆在胸前的姿势，愣在那儿了。

　　伸了伸懒腰，我看了下墙上的钟，拿起公文包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已经天黑了，部门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忙碌热闹了一天的空间顿时显得空旷又寂静。
　　说几乎，是因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没走。他整个人萎顿地趴在桌子上，我险些没看到他。
　　停下脚步，我叫了他一声：“徐成？还不走么？”
　　徐成坐直了身体抬起头来，一看是我，扯着嘴角笑了笑：“戴主任，我这就走了。”
　　点点头，我正要迈开脚步，又给叫住了。
　　“戴主任……您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治失眠的法子？”

　　我回头看着他黑眼圈跟有些苍白的脸色，起初以为是他过度劳累而致的。再看一眼，却发现里头有些怪异。
　　“你最近睡不好？”
　　他张了张嘴，苦笑了声，低头抹了把脸：“我……没什么，这几天老是做噩梦。您有什么法子，能治失眠的么？”
　　我走过去不动声色地细细观察了一下他的周身，又偷偷嗅了嗅，似乎确实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很淡很淡。如果不仔细闻，是辨别不出来的。虽然觉得他身上有些怪异的地方，却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莫非是最近饿得太过头了，力量减弱到这个地步了？
　　我摇了摇头往外走去：“没有。或许你可以试试多听点音乐做点运动，或者……干脆到庙里求个平安符戴戴。”

　　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夏白杰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我出现，马上走了过来。
　　我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让你久等了。”
　　他拘谨地笑了笑，摇摇头道：“不会不会，刚好6点。是我早到了。”
　　“我们到负一层去吧，我的车停在那儿。”

　　进电梯的时候，我留意到夏白杰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又疑惑地挠了挠头。再看角落里站着的电梯鬼，不知为何突然生出如果它还在人世的话，两人应该挺合得来的感觉。

　　夏白杰的体质似乎真的很对鬼怪的胃口。估计是因为魂魄实在干净的缘故吧，恶的都喜欢抢夺他的灵魂，善的也莫名喜欢向他靠近。
　　电梯鬼现在就是这样做的，都快贴到他身上去了。
　　夏白杰回头看了它几次，终于忍不住往旁边大跨了一步，让出那个位置朝它做了个请的姿势：“抱歉，挡着您照镜子了。请。”
　　电梯鬼睁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而夏白杰明显误会了，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呵呵，您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

　　电梯鬼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负一层到了。
　　怕那小鬼说出什么话来吓到夏白杰，我一手搭在他的后背轻轻将人推出了电梯：“走吧，到了。”

　　为图方便，我的车每次都是停在离电梯最近的那个车位的。
　　打开车门让夏白杰坐进去，我绕过车头坐到了驾驶座上。
　　刚发动引擎开没几步远，忽然电梯门一开，一个人影猛地飞奔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了车子前。
　　我赶紧急刹车，那人就直接撞到了挡风玻璃上，从一边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