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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你必须待在他的身边。”那个声音在黑暗处低低地说,“不惜一切手段。”

      他还记得自己沉默了一阵,而后用同样低的声音问道:“是主上的意思么?”

      “你不必怀疑。”那声音毫无情绪波动,像是仅仅在陈述一件普通的事情。

      “是。”

      他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见他的回复,还是在他良久的无言之中早已离去。

      因为那人明白,无论他心里是何种想法,最后也只能得到一个结果。

      ——

      “云玉,你要去哪?”他刚下床穿上鞋子,边上的青画便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角。

      秦云玉无声地叹了口气。

      戏班就是这点不好,没条件给每人一个住处,只能大家一起住。

      秦云玉作为戏班台柱子,条件已经算好,可还是得跟青画青月二人同住在一起。

      青月还在里边睡的正香,丝毫没有注意到床边的动静,青画其实也是半梦半醒:“云玉,你不会这么早就起来练功吧?现在才什么时辰,你白天唱戏那么累……”

      “没有,你休息吧。”秦云玉轻轻把衣摆从青画手中扯出来。

      “……你怎么穿成这样,云玉,你什么时候回来?”青画似乎稍微醒转了一点,半睁开眼,见到秦云玉一身装束都已经穿好,站在门口。

      “我去找一下班主,你睡吧。”秦云玉温柔地向青画笑了笑。

      青画被这一笑放松了警惕,虽然潜意识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还是抵挡不住困意,在秦云玉的注视下乖乖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屋内的呼吸声均已平缓下来,秦云玉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推开了屋门。

      屋外是夏日漫天的星河,空气很干净透明,无端给人一种心情愉悦的感觉。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白日里的纵饮欢歌好像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当然,无论他们怎样欢庆,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秦云玉推开门,屋内点着蜡烛,班主好像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一样,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云玉。”

      “我要走了。”秦云玉没有进去,站在门口。

      “这么早就要走了?”班主脸上却没有露出那种意外的神情,“如果没成功,我们戏班等你回来。”

      秦云玉没有回答,良久,班主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痛心的表情:“唉,我的台柱子,我上哪去找一个长得和你一样漂亮的花旦……”

      秦云玉弯起眉眼笑了笑,屋内的昏暗似乎都被照亮了一瞬间。

      “青画和青月都是好苗子,您多培养培养,就是下一个台柱子。”

      “别说了,你走吧。”班主叹了口气,听见轻轻的一声“嗯”,再抬头时,已经没有了秦云玉的身影。

      次日早。

      秦云玉正在路上走着,忽然肩膀上从后面被拍了一下。

      他转头往后看去,却在瞬间被人勾住了脖子,扯进巷子里。

      “钱呢!?把钱交出来!”一个男人把他按住,

      “你们要干什么!”秦云玉露出惊慌的表情,“我没钱!”

      “喊什么喊!”那长相丑恶的男人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又从巷尾的黑屋中冒出来,摁住了使劲挣扎的秦云玉,在他兜里摸索起来。

      “干什么!你们别拿我东西!救命啊!”

      忽然间,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往近,在几人身边停下。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年轻却威严的声音响起。

      在那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秦云玉悄悄扯了一下正在搜刮他口袋的男人的衣摆。

      那两个男人同时转头,只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上佩刀,正面色黑沉地怒视着他们。

      “白……白将军。”男人结巴了一下,突然猛地一推秦云玉,拉着还愣在原地的同伙,飞速跑了。

      跑了一阵,两人见白骁果然没有追上来,松口气,停了下来。

      先前那个男人拿出从秦云玉的兜里摸出来的小袋子,打开一看,几枚银灿灿的东西正躺在里面。

      “这人真奇怪,雇人干这种事情,还下手越重越好……”他美滋滋地摸了摸银子,一揽另一个人的肩膀,“管他呢,走!咱俩去耍耍!”

      回到巷子口。

      秦云玉被男人这用力一推,顺势倒在了白骁的马前。

      骏马受了惊,正要抬起腿给他踩一脚,白骁猛地扭转马头,马蹄落在了离秦云玉额头不远的地方。

      “吁——”

      白骁翻身下马,把秦云玉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借着白骁的力站起来,好不容易站稳,白骁刚一松手,秦云玉又痛呼一声,右脚一软,险些再次跌倒。

      白骁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他,秦云玉却已经自己扶住了墙面,缓了缓,慢慢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

      秦云玉低着头,声音虚弱地笑了笑:“没事,白将军,我自己来就行。”

      白骁已经蹲在了他的脚边:“坐下,我看看。”

      “这……不必麻烦白将军……”

      “坐下。”白骁的声音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坚定。

      秦云玉顺着墙坐下,白骁脱下他的鞋子,见脚腕已经淤肿,揉了两下。

      听见秦云玉呼痛的声音,白骁抬头:“你这扭得有点厉害……”

      白骁蹲着,秦云玉坐着,方才他低着头,白骁看不清他的脸,此刻却是完全地显露在眼前。

      秦云玉看到,白骁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地握成了拳。

      上钩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白骁愣了半天,勉强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秦云玉没想到他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我姓秦,我叫秦云玉。”

      白骁“嗯”了一声,帮他又揉了揉脚踝:“有点痛,忍着点,我帮你揉揉开,好得快。”

      秦云玉点点头:“谢谢白将军。”

      白骁又“嗯”了一声,低下头专心地帮他揉着脚踝,半晌:“你是哪里人?”

      “我是临洲人。”

      “临洲?我当年也去过,那里离这边很远啊。”白骁又抬头看了看他,“你怎么会从那边跑到京城来?”

      秦云玉看上去情绪有点低落:“我家里贫困,六年前,父亲生了重病,无钱治疗,母亲听说京中有愿意免费接待无钱治病之人的善医,便带着父亲上京求医……”

      “六年前?”当时白骁已跟随父亲前往边疆,极少回到京中,对京中是否真有这一事不太了解,便听他继续讲述下去。

      “是的。我父母这一去就是三年,我想着就算没找到医生,也该回来了,却从未见到他们踪影。”秦云玉道,“于是,我就上京寻父母来了。”

      “那你找到了么?”白骁问完,又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问。

      “找到了。”秦云玉苦涩地笑了笑,“刚到京中没两天,我父亲便一命呜呼,我母亲丧夫之痛,一介妇人家又难以独自回乡,便给我父亲落了葬,在京城安了家。”

      “节哀。”白骁轻轻叹了口气。

      “后来,我母亲改嫁他人,却在我找到京中的前一个月,操劳过度,逝于新夫家。”秦云玉眼眶泛红,抬起手背抹了把眼睛,却因为不小心碰到脸上的巴掌印而疼得“嘶”了一声。

      “别碰!”白骁按住了他的手。

      秦云玉乖乖把手放下。

      “再之后,我一人在京中,不知如何是好,想回家乡,又苦于没有路费,戏班的班主便找上了我,让我去当戏子。”

      “我知晓。”白骁道,“昨日在香麟园,台上那红衣花旦可是你?”

      “没想到将军还认得我。”

      秦云玉脸上惊讶的神情不似作伪,白骁抿了抿唇:“自然认得。”

      白方为人不端,品行恶劣,白骁对他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眼前此人长相和白方有五分相似,却丝毫没有白方身上那种骄纵无度、纸醉金迷的油腻作风。

      相反,秦云玉气质清正,心思纯洁,若是曾经的白方,哪怕只有一半与他相似……

      白骁压下了心中不知为何升起的一丝叹息:“那你怎么……”

      “我是名角儿,唱戏也的确擅长,赚钱赚得多是一回事,可说到底,戏子是下九流的角色。”秦云玉落寞地摇了摇头,“戏班子里,攒了点钱,谁不想给自己赎身?”

      白骁看揉得差不多了,便将他搀扶起来:“你现在有无住处?身上有无钱财?”

      “赎完身之后,原本身上尚有些钱财,只不过刚才一摸,已经不见了。”秦云玉苦笑一声,“想来,是被刚才那两个歹人劫走了……”

      “跟我走吧。”白骁道。

      “将军?”秦云玉愕然。

      “你先上我府中安置好,等伤养好了,你再去自谋生路。”白骁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说出了这句话。

      “这……白将军,我还是……”

      “走吧。”白骁扶着秦云玉,上了马,“见难不救,我还算什么白将军。”

      比他想象中的还容易一点。

      秦云玉骑在马背上,心里不知应该作何感想。

      他用舌尖舔了舔牙后坠着的小包。

      里面是能让人立刻原地昏迷的毒药,本来他还在想着,若是白骁不打算带着他,他就咬破毒药包。

      如果他昏迷倒地,白骁不至于见死不救。

      但秦云玉没想到,就是个普通的脚崴了,白骁也愿意带他回家。

      “等会儿到了我府上,你先随我去医药间,我给你上个药。”白骁在耳边呼呼刮过的风声中道,“你这几日暂且在我府上落脚,等伤好了,再离去也不迟。”

      “白将军,您这大恩大德……”秦云玉声音感激。

      “不必多谢,我们到了。”白骁道。

      骏马在一扇大门前停下。

      大门上已经落了灰,显然是很久没人住了。

      白骁扶着秦云玉,推开门,瞬间灰尘劈头盖脸地落下来,秦云玉被呛了一下。

      “咳咳!”

      白骁也咳了两声,另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扇飞了一部分灰尘,道:“我常年在边疆,家中扫洒童仆皆已经遣散了,你且等等。”

      “咳,白将军真是俭朴。”秦云玉也挥了挥灰尘,笑道。

      “别张口,小心吸进灰尘。”白骁将秦云玉扶进门,领着他拐进了门口左侧一个小房间,“我晚些时候差人来打扫一下。”

      秦云玉被安置在椅子上,看着白骁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了一瓶膏药。

      膏药上没作标记,白骁打开其中一瓶闻了闻:“这瓶治跌打损伤。”

      “白将军还能闻出来是什么膏药?”秦云玉惊讶道。

      “军中日常所需,自然闻得出来。”白骁道。

      “不愧是白将军。”秦云玉笑道。

      “你今年,年岁几何了?”白骁继续在柜中翻找,突然间问道。

      “我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

      白骁没有开口。

      白方出事之时方才十六,此后,母亲与祖母整日以泪洗面。

      ……若是白方还活着,算算年岁,也该是二十二了。

      “我虚长你两岁,你不必如此见外,若是你愿意,叫我白兄便可。”

      “这万万不可。”秦云玉声音惊讶,“云玉一介戏子……”

      “赎了身,便不再是戏子了。”白骁声音淡淡,“不可如此作践自己。”

      秦云玉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这这”了半天都没说出个囫囵的句子来。

      白骁将另一瓶膏药递给他:“这个涂脸上,好得快,并可不留疤痕。”

      秦云玉接过膏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仍然道:“……谢谢白将军。”

      白骁见他如此拘谨,叹了口气,转身出门:“我去找些下人,你先休息着,晚些我叫他们给你收拾出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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