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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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公安一课的佼佼者，白洋壁可以算作年轻有为，同年龄的呆瓜们还在努力笼络线人，他却早就承担起甄别卧底的工作。
稻荷也好，木花也罢，长期脱离联络人视线的卧底名单会直接上报我妻秀夫，再由我妻秀夫分配人员对其进行甄别。
这个过程通常很漫长，譬如稻荷，失联数年之久，她的下级、她的联络人、她联络人的直属上司等人都已经改头换面撤离原来的岗位。针对她的甄别看似只有数月，但实际上直到现在，白洋壁也没有完全信任这位前辈。
稻荷与公安目前的关系，比起上司下属，更接近与情报商与买家。而在诱捕组织高层上，两者则更接近于合作关系。
至于木花，不同于稻荷，木花的亲人朋友都在警视厅任职，通常而言，这类有后顾之忧的卧底在暴露时更倾向于自尽，而非投诚。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叛变的代价。
当然咯，这也取决于他们与家人亲友的关系是否值得自己牺牲性命。
所以，由稻荷的死亡想到木花，再由木花想到组织的种种行动，最终想到东大爆//炸案中另一个与组织稍有联系的人，是自然而然的事。
白洋壁迟疑片刻，语气严肃些许：“还有件事，需要您指示。”
我妻秀夫看着他。
“竹下也受到此事波及……”
有没有可能，这是组织策划的一石二鸟之计？清除有叛变迹象的稻荷，顺便杀死前叛徒的独生子。
“不，至少不是为了针对俊也。”
我妻秀夫打断了他。
“他们只杀死了清织，没有理由不设计另一场更精确的爆//炸来杀死俊也。”
“那天的宿舍爆炸也好，宿舍楼下的狙//击也好，明明可以杀死他，组织却刻意收手了。”
“他们想要进一步离间我和俊也微薄的父子之情，甚至想把他当作踏板，将自己的触角更深地探入公安部。”
在政治家的儿子将成为政治家，银行家的儿子将成为银行家的日本，双亲都是警视厅成员的竹下俊也会成为警察，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即使他因为对父亲的反感、对母亲的不解，进而对警察这个职业生出抵触，组织也出手激化了他内心的复仇欲望，引导他走上这条路。
我妻秀夫思绪繁多，感叹一句：“清织把他教得太好了。”
白洋壁沉默不语，心中有同样的感叹。
如果竹下俊也和小田切敏也一样不成器就好了。
聪明人与蠢货相比，还是蠢货的危害更大。
同样与父亲关系紧张，小田切敏也只会与小田切敏郎对着干，竹下俊也却已经表现出缓和的迹象。
他明白只有依靠生父的权势地位，自己才有机会向组织报复。
但正因此，他才更容易被人利用。
“那么……将他送出国，或者……”
话一出口，白洋壁就知道自己逾越了，他打了打自己的额头，歉意道：“抱歉，我失言了。”
我妻秀夫摇摇头：“没关系。”
“现在不是正流行一种说法吗？‘逃避可耻，但有效’。”
“平成废宅吗？哈哈。”
“这样下去年轻一代都要完蛋了。”
无聊无用的闲话后，白洋壁起身离开，我妻秀夫在椅子上呆坐片刻，还是决定去看望竹下俊也。
这可能是组织的一个饵，也有可能只是他疑神疑鬼，但逃避没有用，再怎样逃避，都改变不了两人之间的父子血缘，我妻秀夫试图将这份客观的血缘转变为切实的亲情。
虽然如此，但我妻秀夫本人也很难将自己那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父爱倾注在竹下俊也身上。
男女结合，母亲怀胎十月生下幼子，这其中艰辛与十月的磨合足够让满腔母爱怜惜新生儿，但父亲又有不同。
尤其对于我妻秀夫来说。
在那夫妇忐忑又期待着的十个月中，他不曾有一日陪伴过竹下清织；在竹下俊也从一个小小肉团长成俊俏少年的日子里，他也没有关注过。对我妻秀夫而言，竹下俊也是他血脉的延续，意味着我妻家不会在他这代断绝，但也仅此而已。
甚至，他与竹下清织与其说是两情相悦，更接近于各取所需，对竹下俊也连爱屋及乌的情感也没有一分。
没有陪伴，没有相处，想这样催生出父子之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妻秀夫来得不巧，竹下俊也刚做完一系列检查，身心俱疲，对这个陌生的父亲也没有应付的力气，两人互相敷衍，看起来像两只呆头鹅，互相点头。
平心而论，竹下俊也长得与我妻秀夫很像，但越像，我妻秀夫就越难克制心中的某种情绪。
与心爱的人结婚生子，忐忑又期许着未来，盼望着孩子的出生，他也有过那种时候啊。
那个孩子，尽管模样都随着时间淡忘模糊，但在我妻秀夫的记忆中，他的眉眼与竹下俊也有七八分相似。
如果他还活着，18岁的样子会不会和竹下俊也有所相似？
如果他还活着，31岁的人也应该结婚生子了吧？
不要再想了！我妻秀夫心中有一个声音这样叫嚷着，但很快，就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忽略不计。
我妻秀夫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孩子了，所以他要把对那个早就死去的孩子的情感转移到竹下俊也身上。
你背叛了他们！那个声音最后呼喊着，消失了。
但他必须这样做。
将心比心，才能换来真情。
百感交集下，我妻秀夫流下了眼泪。
如果这是部电影，他大概可以依靠这次表演去竞争奥斯卡最佳配角。
他一言不发，握住竹下俊也的手无声哭泣。
血缘是种奇妙的东西。
眼泪落在床单上，掉到竹下俊也手上，温热的眼泪却让竹下俊也感觉自己被火燎了，他抽出手，略显慌张。
“那个……”
竹下俊也是个有良知的人，他被竹下清织教得很好，是个好人。
但良知意味着可被利用。
他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这个想法只在竹下俊也脑中闪过一瞬，随即被更强烈的愤恨之情反扑回去——可怜就是借口吗？可怜就是他给母亲带来杀身之祸的借口吗？
但他也不想母亲死吧？
他是警察，是公安，那是他的职责……
可他害死了妈妈！
竹下俊也不知道如何缓解自己心中的矛盾，他内里大骂自己的软弱，如果连仇恨一个人时都会因他的可怜而犹豫，那有朝一日真的面对杀母凶手时，就会因为对方的难言之隐而迟疑吗？
竹下俊也痛苦着，这种痛苦持续着。
“我对不起你们。”
我妻秀夫语气沉重，话语中夹带着几声咳嗽。
他长得很好，年龄渐长也没有显出猥琐恶态，此刻郑重的样子更显出一种松竹般的气质。
“过去我从来没有关照过你们，你的生日，你的毕业典礼，全部都是清织一手操办，有时我想远远地看一眼，但又害怕那些人顺着我的踪迹找上来……”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竹下俊也心中的迁怒与恼火被我妻秀夫的追忆激化，那点悲悯的情绪烟消云散。
“妈妈她已经死了！她是被你害死的！”
万幸这是单人病房，不然众目睽睽之下，竹下俊也也不会和生父这样争吵。
“清织因为我而死，我从不否认这点……”我妻秀夫顿了顿，“但他们现在又盯上了你。”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绝不会再将你置于这种险地，这次大难逃生，但下次呢？清织也绝不会希望你死在他们手中。”
竹下俊也愣怔，他已经可以猜到我妻秀夫接下来的说法。
“我准备将你送出国……”
“不！”竹下俊也说，“我不怕死，我……”
“你不怕死！但我怕你死！”
竹下俊也愣住。
我妻秀夫说：“你可以不把我当成你的父亲，但我不能不把你当作我的儿子。”
他脸上还带着眼泪，看起来狼狈不堪，但语气却铿锵有力。
“保护好你，看你完成学业，找到一份稳妥的工作，这是清织最大的愿望。我无法代替清织陪在你身边，但这同样是我的愿望。”
“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竹下俊也很年轻，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
他的眼泪也一股脑地涌上来，拼命瞪大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眼眶。
不可以，不可以，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得如此难堪！
竹下俊也一时间觉得自己过去的怨恨与愤愤都幼稚不堪，我妻秀夫承担的压力绝不比他更少，面对那样一个穷凶极恶的犯罪组织，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拼命地告诫自己，但最终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他泣不成声。
……
在竹下俊也的恳求下，我妻秀夫最终没有坚持要将他送出国——他本来也没想这样做。
组织在国外的势力同样庞大，真的将竹下俊也送出去，与其说是避祸，倒不如算作羊入虎口。
还是在自己身边安放更为妥帖。
接下来逐步弥补竹下清织死后竹下俊也心中父爱的缺失，这个儿子便会渐渐将对竹下清织的孺慕之情移情到我妻秀夫身上。
话虽如此，我妻秀夫也确信自己足够理智足够清醒，但情绪激荡下，却是情难自控。
他走出病房，关好房门，靠在走廊墙上，一时间难掩颓然。
“纯也……”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看着长大”并不妥帖，至少我妻秀夫看着他长到5岁。
他不愿再回忆，也不想再回忆。
“老先生，您还好吧？”
正要起身离开，一个陌生的女声关切道。
我妻秀夫循声望去，年轻的女性一身职业套装，身旁是一名年轻男性，同样一脸关切，只是略显僵硬。
尽管他也做了些许伪装，比如胡茬，但对于我妻秀夫这种从事特务工作三十余年的人来说，仅凭眼间距就能进行甄别。
这算说木花，木花到吗？
我妻秀夫腹诽，原本脱口而出的“没什么”顺势转变为苦笑，说腿脚不便，麻烦对方搭把手。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