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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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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花是公安安排在组织中的卧底,虽然处于失联状态,但以我妻秀夫对其性格心性的把控,这不是个会轻易叛变的人,也自然不会为了追女人而忘记工作。
简单思考后,我妻秀夫轻易得出面前这个女人是组织关系者的结论,进而做出进行简单接触的决定。
尽管不论从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考虑,还是从他与组织的恩怨着想,这个决定显得有些莽撞——但组织对自己的身份长相早已心知肚明,而东京也毕竟是日本的东京,只要他们还没有做好与政//府直接开战的准备,就不会用粗糙的手法谋杀自己。
我妻秀夫想了很多,面上却不露破绽地与那名女性寒暄。
“多谢,年纪大了,腿脚总有些不利落。”
伸手,握手,收回手。
手部皮肤的感觉很年轻,没有木仓茧,也没有明显的灼伤烫伤和化学物质腐蚀的痕迹。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年轻女性应道,眉眼弯弯,“我看您刚才从竹下先生的病房出来,请问您是……”
“啊,我是他的父亲。”
“原来是竹下先生,失礼了,我是井上凛!真是太巧了,我正想有机会拜访您,没想到在这里遇到。”
我妻秀夫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井上凛便毫无防备地说起来龙去脉。
“如果不是令郎,我可能现在就见不到表妹了……”
她讲了个问路的高中女生被好心大学生带路,遭遇爆//炸时还被对方保护并带着逃走,得以保全性命的故事。
我妻秀夫边听边观察对方的表情,将井上凛其人的身高样貌记下来,回到警视厅后便可以做出画像,同时也将井上凛口中的表妹与幸存者中的塚本零对上了号。
塚本零,女,15岁,既往不明,一月前被塚本椿收养,现在帝丹高中就读。
因为“既往不明”,再加上此次爆//炸案中出现时机过于巧合,有刻意接近竹下俊也的嫌疑,塚本零也被参案公安视作重点观察对象。
塚本椿其人有据可查,但并不活跃;其丈夫大部分时间定居国外,公司确实存在,可并不设立在日本,税务与资金流通并不好查。“塚本椿”与其丈夫“塚本羽三郎”极有可能是公用的假身份,是组织的一只白手套。
第一条鱼,似乎上钩了。
没有再刻意进行接触,也没有任何试图联络木花的行动,我妻秀夫抽身离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妻秀夫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不假思索的,他将这悸动归结为一种不安:
这第一条小鱼,究竟是他们的猎物,还是组织那边的鱼饵?
…………
竹下俊也身份敏感,对于我妻秀夫来说,最简单稳妥的利用手段就是杀死他,嫁祸组织,以绝后患。
但这样手段过于粗糙,并且时至今日,我妻秀夫早已经不是当初组织行动组中的独狼,如果指派手下去做这件事……就算没有父子之情,也终归有父子之名。一个连亲生儿子都能杀死的人,为什么有朝一日不能抛弃他们来获利?
而稳妥的同时,也未免显得太过谨慎,或者说胆怯了。
尽管组织与多国政要关系暧昧,国际上也被多国情报机构暗中调查,势力庞大,凶名赫赫;但既然它从未出现在明面上,东京就依旧是日本的东京,是警方的主场。
主场作战,连个鱼饵战术都不肯利用,那就是胆小如鼠。与胆小恰恰相反,我妻秀夫磨损了年轻时的身手,但没有磨损对组织的仇恨。
仇恨?
或许改用“执着”形容会更为妥帖。
以上,即为井上凛笃定我妻秀夫会在发现诸伏景光后会与自己进行简单接触的理由。
我妻秀夫可能会将此判断为偶遇,也可能会认定为一次试探,但不管如何,都不会将其认定为一场暗杀。
在组织没有绝对实力一举改换当前政坛的前提下,先动手就是万劫不复。
话虽如此,但见到我妻秀夫真人的那一刻,压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怒火与愤恨喷涌而出,几乎要让井上凛露出破绽。
也许我妻秀夫其人存在就是专门猎杀托卡伊与艾森尼亚的工具,他轻易做到了组织这二十几年来都未曾实现的事,凭一己之力让艾森尼亚精神错乱。这么一瞬间,艾森尼亚整个人像是被切成了三千份,支离破碎得如同摔碎的玻璃。他扮演过的人、他扮演的自己,还有一直以来在逃避的那个东西,那个被关押在监牢最深处的孩子模样的怪物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人,可它下一刻就要呼喊出声。
“爸爸!”
声音戛然而止,艾森尼亚掐住它的喉咙,手指陷入皮肉,骨头在他掌下咯吱作响。
力气很大,心理的幻觉一时间让现实中的井上凛本身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呕吐、挣扎。
“几乎”意味着“尚未”,这是常识。
艾森尼亚将这种失控感牢记于心,同上次射杀竹下清织时一样,无言问候。
同样,好久不见,父亲。
【请帮我加上这句。】
【这次还需要双引号吗?】
【我想阁下的理解能力应该尚未退化到人工智障的程度。】
【切。】
“竹下先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零出院后我一定带她登门道谢。”
“这样啊……那交换一下号码好了,到时候再约具体时间怎么样?”
感谢组织多年栽培,也感谢机械音孜孜不倦地折磨,想必“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其言正确万分,井上凛才将脸上的面具重新扣回。
现在不是倾吐怨恨的时候。
而且说到底,能理所当然地将不满、抱怨,吵闹着诉诸于口,那难道不是一种撒娇吗?
恶心。
井上凛察觉到我妻秀夫打量的视线,因为她也在做类似的事。
组织内关于我妻秀夫的最近的照片拍摄于两年前,我妻秀夫看起来和照片上没什么不同,不过应该刚染过头发不久,头发黑得发亮,像戴了一顶假发,看上去像四十岁左右的人。
这副神采奕奕的精英德行,与老妪模样的神田茉莉相比,完全不像同世代的前夫妻。
井上凛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谦卑。
在双方各自暗藏鬼胎的交流结束后,井上凛结束了此次医院之旅。
她注意到诸伏景光有话想说,但井上凛不会将话语主动权交给他。
“见到上司的感觉如何?”
经此一问,诸伏景光立刻醒悟艾森尼亚早就见过我妻秀夫的照片,但刚才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表现露出破绽,脸上的肌肉都僵硬起来,反应迟了一步。
就算被识破是警视厅派来的卧底,可艾森尼亚怎么知道……
内部的叛徒,还是自己因为大意露出了破绽?
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可诸伏景光根本不清楚艾森尼亚手中的情报到底有多少,不论他有怎样的反应,似乎都是错的。
“不用这么紧张嘛,越紧张不就越是在默认吗?”
井上凛接下来的话也佐证了他的猜想:艾森尼亚已经确认了诸伏景光是由我妻秀夫派出的卧底。
不知道为什么,诸伏景光反而松了口气。
诸伏景光是警视厅派出的卧底,而公安部的本职工作之一就是针对组织这样的极恶暴力跨国犯罪团伙,在此基础上,认为公安部部长我妻秀夫是诸伏景光的上司,是一个合情合理且必然的结果。
至于我妻秀夫的样貌……
假设艾森尼亚没有说谎,我妻前辈也曾经作为卧底潜入组织,个人信息样貌被组织掌握的前提下,在现代社会刻意追踪一个没有躲到深山老林中的人并获得他的近期长相,这再简单不过。
而即使艾森尼亚在这方面欺骗了他……同理,我妻秀夫不可能一辈子都窝在警视厅的办公室里,只要存在就会留下痕迹。
科技的力量令人畏惧,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诸伏景光无奈地闭上嘴,
“放心好了,现在组织没有任何针对我妻先生的谋划,总不会要你再去狙杀他——哈,这听起来都可以拿到一个游戏成就了,叫什么?‘灭门案’怎么样?”
易容成井上凛后,艾森尼亚明显变得更加……偏激,而且试图激怒他。
这点在韩国执行任务时就有体现,而现在,诸伏景光进一步确认了这点。
但现在,诸伏景光还看不透井上凛的目的。
如果说那次关于“地狱”与“卧底心得”的交谈中,井上凛是在一步步击破他的心理防线,并试图从他的反应中确定某种东西——比如说他与同期好友、与爆//炸案中某名死者的关系,或者是他对组织的态度;那么这次……井上凛的针对就相对激进而莫名其妙了。
“有些人说你的心理问题有点严重……”
当日贝尔摩德拜访时不经意的一句话适时闪过诸伏景光的大脑,他没有直接听到这句话,但降谷零的转述表达了相似的意思。
艾森尼亚精神濒临崩溃,情绪不稳定。这是一种可能,但相信敌人自己会变得软弱,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大费周章,总不会是要专门在这个地方与我妻秀夫进行一番毫无营养的寒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