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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4 章 (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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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暂住的酒店,检查过一遍房间,确认自己留下的种种记号没有任何被移动的痕迹后,井上凛面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殆尽。
人的脸部有44块表情肌,每一种表情都要调动不同的肌肉。以笑举例,不同的笑调动的肌肉不同,眼中笑意的有无也会被敏锐的人感知。而易容后对面部表情的调动相比原装脸则更加费力,毫不夸张地说,很累。
井上凛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她在贝尔摩德处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唯一拿到的一瓶气泡水还全部淋到别人头上,早已经口干舌燥。但犹豫片刻,她还是将水放在桌上,等它升至室温。
等水放温的时间中,井上凛又梳理了一遍今天的行程与种种交谈,反复回忆着贝尔摩德说话的语气、神态,将对方的每一个表情与每一个动作都在脑中过了三次。
艾森尼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诓过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不是傻子,她已经注意到井上凛言语中的两处错漏:
一、井上凛对石焕情况的描述与处置方式描述得过于详实,仿若腹稿。
二、井上凛要如何保证假装石焕没有复活能力,组织就不会发现他的踪迹?
像他们这种情报人员本就要头脑活络,前者勉强可以用随机应变来推脱;后者则在井上凛阐述自己后续计划时也得到部分解释——
特异能力就像成/瘾/物,没人可以拒绝它的诱惑。更何况石焕本人也绝非小心谨慎之辈,毫不客气地讲,他之所以平白在金敏赫手中交出四十条命,除去对方手段狠辣,也是因为他仰仗“复活”的能力,十分蛮干,才招致这种祸端。
在井上凛向贝尔摩德阐述的计划中,她准备扯过组织的虎皮唬住石焕,让他认清不是所有帮派组织都如桃源集团一般耿直——连个实验室也不准备,只有三个三流杀手盯在那里;也让他知道,即使他会复活,面对一个庞大的黑暗势力时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更关键的还有金敏赫已经准备好的那张牌:强行给石焕套上一个枷锁,诓骗他复活能力实则为以命抵命,对方为了保护车艺林,绝不敢再轻易死去。
这样很好地解释了井上凛刻意接近成美娜的原因,但难免让贝尔摩德怀疑艾森尼亚早在审问赵时好之前,就从其他渠道获得了有关石焕的详尽情报。
甚至在已经有了一个会复活的石焕的前提下,怀疑艾森尼亚背后藏着一个未卜先知的人。
如果可以,井上凛是半分也不想让贝尔摩德多抓一寸她的狐狸毛,但问题在于,她无法在不暴露自己提前知道石焕情报的前提下,合理解释自己刻意交好成美娜的原因。事后核查时贝尔摩德必定会对比时间,到时候她就被动了。
井上凛这两处破绽漏得刻意,她只希望贝尔摩德将这视作一种投诚与讨好,怀疑到“其他情报渠道”点到为止,不要再向其他异能、超自然现象方面发散脑洞。
只不过以贝尔摩德最后那句似是讥诮又像劝告的话,井上凛的工作不见成果。
井上凛叹了口气。
算了,在两人勉强达成同盟的前提下,贝尔摩德也不会破坏这种建立在谎言与互相欺骗之上的脆弱的合作,只不过多些把柄给她握住罢了。
组织中出名头的代号成员都不好相处,贝尔摩德尤甚。
毕竟某种意义上,艾森尼亚确实未卜先知了一次。
……
在收到工作邮件的那个瞬间,机械音便告知佐藤临,接下来他在韩国的工作不会画进漫画中。
原因有二:
其一,降谷零+赤井秀一>诸伏景光+贝尔摩德+艾森尼亚,人气角逐上大输特输,无可奈何。
其二,涉及到一个违反柯学,但又确实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奇观”——艾森尼亚的工作目标,石焕。
尽管不知道是猫哭耗子,还是会影响到对方的绩效考评,彼时机械音的声音颇有些沮丧。
【是■■■的工作失误。世界这么大,只用在《名侦探■■》一部漫画的外传上太可惜了,所以……一个世界中也有其他都市背景、低魔世界观的漫画故事存在。】
就比如,《复活男》与这本都市热血漫画中的主角,石焕。
【一般来说……柯学世界观中,再不科学的事也可以用柯学给出解释。】机械音颇有些踌躇,【如果出现了幽灵,主角就会用布罗肯现象来解释。如果石焕确实是柯学世界观下的人物,那他的能力该叫超级幸运,或者逃生大师。】
但显然,一个已经被杀死过四十余次的人现还能活蹦乱跳,严重违反了柯学世界观。
通常来说,《名侦探■■》和《复活男》不该出现任何交集,它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存在且各自并行不悖,两不干涉。
“通常来说”。
但相较高维认知中扁平的二次元世界,这里的人是活的,会跑会跳会产生交际的。
艾森尼亚略一深思:【所以,桃喰,不,百喰,也属于另一本漫画。】
这样也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格外热衷于赌博和争斗——类比侦探漫画中以推理能力定输赢的场景,那边是以赌术论高下吧?
顺着这个思路稍加思索,不禁为单一百喰世界观下人们的三观感到抱歉。
机械音支吾半天,艾森尼亚原本饶有兴趣地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下文。他时间有限,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如果没有办法圆过去,就当他不存在,只要不被发现,不被公之于众,它就是不存在的。】艾森尼亚说,【可怎么办呢?石焕已经被组织注意到了,即使他们现在不相信,我也绝无可能在贝尔摩德眼皮下动手脚——组织知道了,那么雪莉就知道了。雪莉知道了,所谓主角知道的日子又会有多远?】
【重大失误啊,系统。】
雪莉日后会因为她研发的APTX4869变小,化名灰原哀,与A药另一受害者工藤新一也即江户川柯南一起与组织斗智斗勇。
这份情报同样出自与漫画不对付的论坛。
【……】
机械音没有回答,但沉默也是承认的一种形式。
最终,机械音终于支吾不下去了:【……因■■■重大失误,现强制开启投诉通道四天,所有下级系统与系统宿主均可匿名投诉,投诉将在一个工作日后得到处理……】
它的声音完全变了,虽然仍是合成的AI音,但缺少了原本那份讥诮与嘲讽。
显然,这是机械音原本隐瞒,但迫于■■■的失误,被强制告知的事。
虽然和机械音有积怨,但井上凛不打算深究,只在自己总结的规则指南中添上这条:系统存在完整且强制性的规章制度。
艾森尼亚接触过的系统只有机械音一个,样本太少,他既不能把机械音当成“系统”这个群体的上限,也不能将它看作下限。
先不考虑投诉强度不至于更换系统,届时两者关系更加恶化的可能,就算投诉有效到可以更换系统,新的系统要是更为恶劣,那他的脑子可能真的会炸开。
再者,机械音尽管恶劣,但心智并不成熟。它就像一个被溺爱着长到5岁的孩子,不懂礼貌,也不知道天高地厚,能拿开水烫蚂蚁,也能天真无邪地掀开猫的、狗的头盖骨,搅拌着脑浆当乐子。
任性、傲慢,又在某些时候蠢得要命,只不过因为机械音站得位置太高了,即使现在世界中最聪明的一批人昼夜不息、毫无内耗地钻研一个世纪也无法达到这样的科技水平,所以它才能为所欲为。
还是纵容一个蠢货比较容易。
权衡利弊,艾森尼亚在那四天中拿捏着“投诉”的把柄,从机械音处高效地交换了若干资料,其中就包括石焕的行踪情报以及“组织不会注意到石焕”的承诺。
……
井上凛结束回忆,木已成舟,她也没有机械音扭转时间的本事——基于这次意外,还可以多判明一点,机械音能调动的时间回溯范围有限,不然它早已经将这种失误遮掩住,不至于被■■■厌嫌。
上位者的失误,下属没能稳妥善后,那就是下位者的错误。
井上凛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减少损耗。
比如,虽然缺少了部分漫画出场,但她也可以用些更龌龊却也见效更快的手段,“艾森尼亚”也可以更光明正大地英雄一般死去了。
碰了碰桌上的水,已经不再像刚从冰箱中取出时那样冰冷。井上凛收敛思绪,将水一饮而尽,休息片刻,重新布置好房间后,才又出了门。
绿川景因任务要求,需要与井上凛同行,两人酒店房间也相近,就在旁边。
井上凛按响门铃,等了片刻,不见回应。
她皱起眉头,掏出手机准备发邮件询问。
卡尔瓦多斯来韩国后唯贝尔摩德马首是瞻;贝尔摩德则连卡尔瓦多斯也不肯多相信;自己也没有额外的任务派发给绿川景。狙杀石焕的任务结束后,诸伏景光应当处于自由活动时间,现在也已经过了饭点,对方不在酒店房间内休息,还能跑到哪里去?
难道去追踪卡尔瓦多斯了?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出发前佐藤临已经与他们讲明利害关系,对方不会如此莽撞。
不待她发出邮件,一通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依号码看是韩国首尔的号码。
“您好?对,我是井上凛……这样?好的,麻烦您打电话过来,我立刻过去。”
挂断电话,井上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份与警察的缘分……该说不愧是警视厅的精英呢,还是该说不愧是外传的主角之一呢?
……
井上凛从附近的派出所将诸伏景光领出来差不多是在又一个小时过后。
根据刚才在派出所中众人各自的说法,七嘴八舌中,井上凛拼凑出事情的原貌:
事情说起来颇有些滑稽。诸伏景光就餐结束后本来准备回酒店,返回途中却意外发现前方一处广告牌摇摇欲坠,而正下方的一名中年女性一无所觉。
因为这实在像一起意外,一时没有嗅到案件气息的诸伏景光便快步上前,在广告牌落地前将女人拉到一旁。
本来只是乐于助人的好事,也和暴力恶性事件无关。但当那名中年女性一边向诸伏景光道谢,一边对着广告牌骂骂咧咧说要找店家算账时,她抬头却意外看见一道人影在楼顶一闪而过,又恰巧接到一个电话。
接到电话后,死里逃生的中年女性立刻报了警,激动地告诉警察,自己是桃源集团的受害者之一,自己的同伴家着了火,自己也差点被广告牌砸死,还看到了一个人影,一定是桃源集团想要他们死,请求警方的保护。
但她一没死,二没实证,三来现今正要创建无犯罪城市,警方怠于立案。于是她拼命要住到派出所去,哪怕被拘留也好。
这种情况下,诸伏景光便十分无奈地被牵扯进来。
警察倒是没有为难外国友人,但双方因为语言不通沟通不畅——毕竟要潜入跨国犯罪集团,诸伏景光的伪装身份绿川景学历尚可,不过口语也局限于日式英语的程度;当地警官的英语水平更是远远不如他。
一时间鸡同鸭讲,大家都在说英语,但谁都没能听懂对方在讲什么。
几番拉扯,反复纠结,诸伏景光最终还是将井上凛的手机号告知警方,以免这件事闹到大使馆处,那样动静就太大了。
“抱歉……”
“真是无妄之灾,绿川君。接到警官的电话时我吓了一跳,不过还好你没有出什么事。”
回去的路上,不待诸伏景光说什么,井上凛主动开口打断了他,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仔细打量了他一遍,让诸伏景光感到十分怪异。
他觉得自己在看滑稽剧,面前的女人——又或者是男人,说来可笑,他原本已经肯定艾森尼亚应当是男性,现在却又因“井上凛”的假面而踌躇。
井上凛的表演没有破绽,让人以为她本色出演了一名与同事出差时对方卷进意外事故的年轻女性。
方才在派出所时,对方脸上的惊慌、恐惧、后怕以及知道事情与他们无关后的放松,种种表情与肢体动作配合得完美无缺,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迹,好像这副美丽的皮囊下真的有一个叫“井上凛”的人,而不是一名代号为“艾森尼亚”、不知具体名姓的罪犯。
种种矛盾下,诸伏景光下意识地又道了一句:“抱歉。”
井上凛疑惑地看了眼他,安慰地笑笑:“绿川君有什么可道歉的呢?你是为了救人嘛——当时也是因为你的这份良善,老板才发掘到你。这么冷漠的社会中,像绿川君这样英雄式的人已经很少了。”
周边热闹的街市,人来人往,声音如浪,猛地看去一时间竟然让人头皮发麻。
诸伏景光在话说出口后便觉得失言,听完井上凛的话后,更是觉得背后发凉。
他不确定对方是在胡乱调侃,还是言下另有深意,可将彼此身份代入,以“老板”指代“琴酒”,以“发掘”指代“被怀疑”,那井上凛是在暗示他,他是因为行事作风过于温和,才引起琴酒的怀疑?
他有心开口询问,但井上凛摇了摇头。
这里并不是商量这种事的好地方。
虽然闹市人声嘈杂,即使有人有心监听也无从下手,但也因人流众多,三教九流之辈无从辨别。
一句无心之失,如果被有心之人听到……后果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