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鞭子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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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妹妹要向自己借地下刑房，总算是有个惊喜勉强把太子从纷乱的思绪中解放了出来了。刚才，秘密见过了自己的亲信----门下省官员芦忠仁，太子心中更为恼火了。什么背事都在同一天凑到了一块。先是被父皇大骂----他心中只有那个郭妃庶出的二皇子；然后是得罪了根本得罪不起的宝贝妹妹；接下来是得知狄将军上书父皇，要自己去监督修皇陵，以狄将军在朝野中的地位，他的话向来一言九鼎，连父皇也畏他三分，看来这陵自己是要去修定了。为生母尽孝本在情理之中，可芦大人分析的不无道理，皇陵一修，少则十年，多则廿载，政绩工程劳民伤财，总是不如实在事情来的得民心，自己多年无功，这太子之位怕是难保坐稳。
兄长的“大度”和顺水人情共同作用的结果是，银月留在了太子的客厅喝茶，小夜则被太子府上的几个悍壮的家丁带走了。手捧热茶，看断云依水，听哥哥废话，银月心绪难平。她看着门外的大湖，脑中就不由地浮现起那锦鲤用红色脊背构建的风景，然后是修罗场上刺目的血腥，继而是初次见面那天，瘦小的身体在皮鞭扬起的血雾下挣扎的身影，可就在短短五天后，重伤在身的小怪物却牢记住了自己的吩咐，跪到书房偷偷帮自己作弊背书。挥之不去的，是他和煦的笑，是他一眨眨的长睫毛和他不时流露出的小孩子般的天真嬉闹；压在心头的，是他们共同拥有过的那些快乐，那些惬意还有那些小秘密；而真正难以舍弃的，则是那些在深宫中最珍贵的东西----信任和默契。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阴森潮湿的霉味让人难以呼吸，银月已经无法掩饰心中的挣扎和焦虑，她用卸磨杀驴法，先是逼着哥哥给自己带路，到了地方又立刻逼着哥哥离开。独自留在无边的黑暗中，她轻轻掂起脚，透过铁门上的圆形窥视孔看屋内的情形。人间地狱般的情景仿佛似曾相识，蜡烛在风中发出摇曳着的昏暗黄光，赤裸上身的大汉一次次将皮鞭扬起，又一次次地落在瘦小的身体上，重击之下，小小的身体上密布着的道道血口子早已纵横交错、连成大片的累累创伤，以致皮鞭再落下后都无法辨清哪里是新的伤痕，弥散的血雾证明了鞭打的力度，而不停扭动挣扎的身躯则诉说着无法言尽的痛楚。鞭子落在□□上的闷响、大汉的吆喝声和狂笑声汇奏成了一曲以邪恶为主旋律的交响曲，可任凭怎样鞭打，小夜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他绷着的身子、紧闭着的双眼、拧在一起的眉头，被牙齿咬紧的嘴唇流出的道道血痕却都分明昭示地着此刻他正在承担着巨大痛苦。原来,怪物也一样会疼,而且对疼痛的敏感程度绝不比常人低，他忍痛不语凭借的只不过是一份非同常人的毅力而已，只是，没人知道这份不屈和这份毅力是经过了多少次残酷的折磨才用血肉换回。要阻拦吗？如果阻拦，会不会有损公主的威严？毕竟，这一切都是按自己的吩咐进行的啊。忧郁间，一个大汉笑着放下手中的鞭子，攥起一把白色的粉末，他胳膊上的“奴”字清晰可辩，原来，他也是个奴隶，原来，身为奴隶的人，对和自己同样地位，却身处困境的其他奴隶有的不是同情，而是疯狂，是残忍，是嗜血，是无情的落井下石，仿佛这样，就能补偿他们自身曾经受过的苦楚一样。那把白色的粉末被扬在了小夜没有遮挡的身上，他清秀的脸庞瞬间走了样，绷紧的身子痛得猛向后一抽，拽得身上的铁链唏哗作响。他晕死过去，又在一盆无情的冷水作用下，在一阵狂笑中醒来。鞭子继续呼啸着肆虐，不知是冷还是痛，小夜仿佛寒风中的树叶般地浑身颤抖。清水混着血水，沿着发梢、顺着身躯淌到地板上，给本来已是暗红的地板又凭添了几分狰狞妖异之气。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大量失血的身体早已不堪折磨，痛极的小夜再次晕了过去。原来，在这个眉宇秀气、眸子清澈、一身阳光的小奴隶口中被轻描淡写出来的痛楚竟是从这样地一次次疼晕疼醒中真切地获得。银月再也看不下去，她冲进屋，屋中弥漫着血腥，她亮出令牌，轰走了那些惊呆了的大汉。寂静里，只剩了她和陷入昏迷的小奴隶。翻卷的皮肉、连成片的血口子、一层盖住一层的伤、模糊的血肉和紧锁的双眉，熟悉的人、曾经明澈的眸子和顽皮的笑，现实和回忆层层叠叠，如一把尖利的钢刀把银月的心刺得生疼。原来，自己的残忍根本不输于那个自己最狠的狄将军，原来，因为嫉妒，自己也可以成为魔鬼。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而且这血竟是来源于眼前这个不过12岁的孩子，自己最喜欢的小夜。而自己伤害的，不止是眼前的小奴隶，更是一份真挚的友谊。信任，就这样被皮鞭打碎，被鲜血泡烂……银月掏出自己的丝帕，轻轻拭去小夜额前眉梢上的汗水和冷水，小夜的额头竟有些发烫。也许是感受到了银月手上的轻柔和温暖，小夜渐渐醒来，抬起沉重的眼皮，轻轻的挤出公主二字，随即又咬紧嘴唇。他的目光为何那样的怪异，他在怪自己？果然，他恨我让人打了他，银月一生气，心肠马上硬起。她猛一回身，伸手就要去够炉中烧红的烙铁。“公主”，小夜一声急切地呼唤，“你拿得太靠下，会烫到自己。”糟糕，不好，果然烫到了，好疼，放下烙铁，回身去看，小夜又闭上了双眼，也许是刚才说话太急，此刻，他急促地呼吸带着胸口的起伏，牵动着伤口的张合，疼痛的加剧让他的眉头拧得更紧，偶尔睁开眼，那目光也显得更为怪异。手上的疼痛引起了心中的恼羞，被邪恶的力量所趋使，银月竟再次拿起那把烙铁靠近了小夜的胸脯、靠近了那些狰狞的伤口。也许是感受到了热气，小夜再次微微睁开双眼，虚弱却是坚毅坦然中夹杂着无尽痛苦和瞬间闪过的胆怯，尽管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却又一次绷紧了身体。歉意和怯懦与小夜坦然的目光相遇，银月难掩心中的慌乱，急急地把目光移开，她看到，那离烙铁只有几厘米远的模糊血肉竟在微微颤抖。她方才明白，原来，小夜刚才的眼神真的不是因为恨或者气，而仅仅是因为痛极，可即便是痛极，他竟却还在关心着折磨他的自己，因为一块倒霉的剩点心，自己就居然判断小夜不在乎自己，他哪里有不在乎自己，他是真的一直都在关心着自己……银月再也无法下手，她扔掉烙铁，拿起一旁的钥匙快速打开小夜身上的铁链，夺门而出。
铁门关上，银月再次陷入一篇黑暗中，所有的奴隶都被自己赶走了，眼下，她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回去，她好害怕，内心的不安让她更加害怕眼前这地狱般地阴森寒冷孤寂。“吱”地一声，一只老鼠的窜过让银月大呼失声。
“公主”一个声音在银月身后响起。
那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是虚弱，但却坚决非常，那是小夜，那是重伤之下的小夜。他一步步移着，艰难地走到银月的身前。他疲惫地笑了，尽管剧痛下他的笑容是那样的勉强和无力。他笑着向银月伸出了胳膊，他的笑容，似在鼓励。原以为，所有的信任和默契都在自己任性地猜忌下化为灰烬；原以为，他们的友谊中会留下一道天堑似的鸿沟，再也无法弥补。可现在，一个恰如平常般随意的动作却让银月的心颤抖不已，小夜伸出的手臂仿佛一道坚固的桥梁，承载了信任和默契，重新搭建起珍贵的友谊。银月再也止不住眼泪，两个孩子的手紧紧地抓在了一起，说不清是小夜掌握着方向拉着银月，还是银月搀扶着重伤下的小夜，黑暗里，他们艰难前行，仿佛在冥冥中暗示了他们一生的承诺相依和永不放弃。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鞭子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