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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地狱的两极 ...

  •   脚下悬着一个沉重的大铁球,身上的道道血痕早已看不出皮肉的本色,鞭子雨点般抽打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铁链被痛苦挣扎的身体拽得哗哗作响。血腥和疯狂,穿过自己的府第,银月从地狱一端来到了另一端。小鹰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此刻正被铁链锁住高高吊起,落日的余辉里,他咬着嘴唇拧着眉大汗淋漓,他的手抓紧了铁链抵御身上痛楚的来袭,他的腕上,青筋突起,可这一切,施刑的太子仿佛没看见一般。鞭打,还在继续。
      就在十几分钟以前,银月无力地倚靠在后花园的墙上,她闭上眼,死去的小奴隶、分开双腿赤裸的男□□隶、疯婆子、一群目光呆滞的小奴隶,一个个身影仿佛就真切地在她眼前交替晃动,那些身影混乱而模糊,逐渐远去变浅,最终只剩下个轮廓,然后肥皂泡般破开消逝,可就当一切正在淡去的时候,耳边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疯婆子“啊”的一声大叫,银月一惊,吓得慌忙睁开眼。眼前是她熟悉的一切,是她的后花园,小夜和小辰都在身边,只是,他们怕吓到自己,一直站着没敢出声而已。天堂就在眼前,可自己却从不知地狱也离自己不远。刚才的是梦境吗?可一眨眼,她却看见小辰胳膊上有道刚才疯婆子的挠痕!
      院子里,蓝儿匆匆跑来,告诉银月,太子曾来找过她。于是银月顾不得休息就去找哥哥,不想却来到了地狱的另一端。看到眼前的一切,她只想远离。她望向小夜,做了个“走”的眼色,不想小夜却没动,他的眸中满是痛楚,那眼神,似在哀求。这是银月第二次见到小夜类似的眼神,刑房里,他被自己毒打,他明知道如果他求自己,自己一定不忍心,可他却没流露出这样的眼神,上一次,他露出这样的眼神是为了求自己救小辰。旁边的小辰,不敢看自己,低着头,但银月却知道,他也是同样的眼神----怪物的眼神。
      “哥,你又干嘛啊?”
      “我,我打死,打死这个臭奴隶!哦,小月,小月来了啊!”太子边说,回过了头。
      “你喝得醉醺醺地发什么疯啊?”银月边说,边抢了哥哥的鞭子,吸饱了鲜血的鞭子好沉。
      “我打他啊,我,什么,什么发疯?!”
      “那他犯什么错误了?”
      “他没犯错误,我,我就不可以打他啊。他,他是奴隶,可以,可以随便打,打的。”
      “行了,行了,你们俩把他放下来,弄到我府上,给他上上药!”银月一指小辰小夜,又指了指小鹰。
      “喂,我,我的奴隶,你,你凭什么替我做,做决定。”
      “凭我是你妹妹!”
      小夜抱住小鹰,小辰利落的拆下铁链。
      “他们,他们都走了,等会,等会谁送你回去?”
      “你!”
      “你,你不知道我,我喝多了!”
      “知道,所以要你这醉猫赶紧醒醒!”
      “你,你说我是,是什么?”
      “醉猫!”
      小辰小夜带着小鹰走了,银月的话引得围观的下人们阵阵发笑。
      “不许笑,我是太子,不是,不是醉猫。”
      “你们,快去准备湿毛巾。”银月一边冲下人喊着,一边把哥哥扶回了房间。房间里,太子妃正掉着眼泪,她的脸上,有一道青紫的掌痕,见了太子和银月,她匆匆背过脸去,擦干脸上的泪痕。银月大惊,嫂嫂是南朝闺秀,端庄漂亮,精通诗画,可这样的嫂嫂要竟挨哥哥的打。
      “嫂嫂,您先下去吧,这里我陪着哥哥。”银月不忍见嫂嫂尴尬。
      “没见,没见我妹妹让你滚,快滚!”
      齐漪默默离开,颔首关上房门。
      “妈的,结婚7年,她的肚子就是不见大!你知道吗?今天朝堂上有人提换太子,理由就是我当太子大夏无后!”
      “哥,你别听他们胡说。”银月边说,边给哥哥递上湿毛巾,“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必须回来,我,我就知道,二皇子打了胜仗,朝中就有人巴望着换太子,我敢不回来?别说他们邀请我参加二弟的庆功宴,就算不请,我也要回来。”
      “那是个别臣子的想法,又不是父王的想法。”
      “大不了,郭尚书向着他外孙子啊,你没看,朝上,他和狄将军最有地位。”
      “可父皇才是皇上,哥哥别多想。”
      “他们还说,二皇子年轻有为,二皇子文武双全,二皇子大智大勇,二皇子,二皇子……那我算什么?”
      “哥哥算大夏嫡出的太子。”
      “我,我是醉猫太子。”
      “你再喝,可就真成醉猫太子了,你干嘛打我嫂子?”
      “谁让她7年不怀孕的?”
      “那你也不能打她啊,那你干什么又打小鹰?”
      “他是奴隶,是侍卫,还是我的男宠,哈哈。”太子一脸醉态,一脸淫相。
      “你瞎说什么啊?”想起那个分开双腿趴着的男奴,银月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有些脸红。
      “我,我没瞎说,你看,他眉清目秀的,睡他,比睡你嫂子有意思的多。”
      “行了,行了,你别天天打他了,上次你喝多了,别的下人根本不敢管你,不是小鹰去找我,早让你冻死在亭子里了。别没事就打他。”
      “我就是没事就打他,他身上的伤从没好全过,没,没关系,影营出来的奴隶,身上的伤从不会好,好全的。”
      影营出来的奴隶,伤不会好全,那小夜呢?那次,师傅曾经说,他们带着伤一样训练,难道是这个意思?
      “小鹰是影子?”
      “嗯,跟你的小夜差不多,差不多,某年的幸存者,我看他好看,好看,要来的。”太子□□着。
      “够可怜的。”银月喃喃地说。
      “什么可怜,如果,如果我不要他,他只会,会被打得更惨,要他的人会更多,你以为狄将军,是,是什么好鸟,他,他比我好这口。”
      “让他在我那里住几天吧!”
      “随你!反正,反正后面就是奴隶营,我,我随时可以去,去抓个玩具,今天,今天早晨,我还去,还去抓了个玩具呢,从没人玩过的玩具,玩完了,送,送回去了。”太子的话,让银月再次想起了那个痛苦挣扎的分开双腿的男奴。
      “哥,你赶紧睡吧,我走了。”这个话题,银月实在不想继续了。她把太子扶到床上,转身离去,开门的那一瞬,背后的鼾声已经响起。
      淅沥沥的,是贵如油的春雨,太子的院子里,泥土的芳香冲淡了血的腥气。沿着廊下走,银月感到阵阵凉意,半年前,下着更大的雨,重伤下的小夜走在外面,生是为她挡住了这层凉意。那个怪物,原来从奴隶营到影营,每天充斥的都是苦楚,可他总笑的那么明快,他的苦楚,竟从不被自己所知,偏偏,自己还能为了小事去打他,害他受更多的苦,那天的375刀,每刀都仍剜在银月心里。
      “公主。”
      “你怎么在这里?”看见小夜,银月只有惊喜,不知不觉地,银月走到了大门口,没瞧见,小夜正拿着伞在雨里等自己。看自己来了,才把伞给自己撑开。
      “我不打伞,我想淋雨!”
      “会生病的。”
      “你不是一样淋着?”
      “我不会生病的。”
      “那我也不会的,我就要淋雨。”
      天不是很冷,见银月执意如此,小夜只有由着她去,“公主,谢谢你。”
      “谢什么?”
      “小鹰。”
      “哦,他怎么样?”
      “还好,小辰照顾他呢。”
      什么是还好,那天,小夜挨了一个多时辰的刀,夜里,自己问他怎么样了,他满脸汗水,却也无力地说“还好”。那么依照怪物的标准,什么才算是不好?一路沉默着,他们沉默着走回了银月的府第。
      坐在屋里,小夜把炉火点着,又去端了碗姜汤给银月。小夜的姜汤,比蓝儿端来的要甜,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辣的,故意多放了很多糖。他拦不住自己淋雨,可说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生病,那他呢?他也是陪着自己淋雨。
      “你自己也去弄一碗吧,省的病了。”
      “不会的,没那么容易病的。”小夜一笑。
      “是不是那么容易病的,都早死在影营了?”
      “那么容易病的,可没那么好的运气,能选进影营的,是奴隶营里最壮最灵巧的,容易病的,早都死在奴隶营了。”
      “就像今天那个被打烙铁的小奴隶?”
      “嗯。公主你说明天林太傅教我们什么?”
      “你不用转移话题。我想弄明白今天发生的一切。”
      “可那些都是公主生活之外的事情,公主不需要明白。”
      “连你也要瞒着我?”银月一脸不解的委屈。
      “不是,是少知道的比较好。”小夜的语气很淡,银月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她实在想知道。
      “你胳膊上为什么会烙两个‘奴’字?”
      “我是从大魏卖过来的,所以两个烙印。”小夜的平静地仿佛不是在说自己
      “那时你多大,疼吗?”银月望向他,想起白天看见的死去的小奴隶。
      “我忘了。”怎么会忘的,那情景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在大魏的时候,自己明明还小,根本不到烙印的年龄,可却被人生从母亲怀里夺出,夹在两腿间,然后烧红的烙铁猛地按下去,青烟升起,一阵皮肉的焦糊味道,他想喊,他想叫,他想凭一个孩子的本能去挣扎,去哭闹,去撒娇。可他是奴隶,作为奴隶,尽管是孩子也没权力去哭闹撒娇!何况母亲还在落泪,母亲站在那里,她无助地看着那个大汉对她最爱的宝贝施暴,他不能喊,也不能叫,钻心地疼,他昏过去,疼醒的时候,母亲在用酒擦他流脓的印记……
      银月轻轻抓过小夜的胳膊,撸起他的袖子,瞧那两块痕迹,那是黑黑的印记,碳状的印记,别处的皮肤是软的,有弹性的,可那里,是硬硬的,摸上去,仿佛冬日里粗糙扎手的树皮。
      “那第二个烙印是在大夏烙的?”
      “嗯。”小夜轻轻转了下身子,很自然地抽回胳膊。他好想,想银月轻柔的手指抚摸自己曾经的伤处现在的疤痕,一丝的温暖,就从那里传向心间,那里早已不疼了,可那里的皮肤就是干涩发硬,说不出的难受。银月的手指摸上去,疤痕的边缘有点痒,有一点知觉,就不会像死皮般的难受。这种感觉,让小夜贪恋,可同时,银月心中的痛,也随那丝温暖一起,传入小夜心间。
      “那个小奴隶为什么会死的?”
      “伤口不感染没事的。”
      “你呢?”
      “我身体好的很,没事。”小夜站起来,蹦了几下,他笑得好顽皮。
      “于是就敢带着伤去训练,搞到挨刀子为止?”银月一撅嘴,白了他一眼。
      “我这不是没事了嘛?”小夜的笑容里添了几分无奈和委屈。
      “好,你身体好,行了吧?”银月瞪了小夜一眼,觉得眼睛一凉,慌忙扭过脸去。
      “是公主的药比较好。”小夜笑着跳到银月面前蹲下,两人的目光平齐对在了一起。
      “你是不是以前经常带伤训练,甚至身上的伤从没有全好的时候?”银月双手抓住小夜的两个腕子,凝视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问。
      “但伤的不重。”小夜迎着银月的目光,没有回避,很郑重地答,转而,一低头,问银月:“怎么问这个?”
      “是太子哥哥说的。”
      “他说小鹰?”
      “嗯,小鹰以前也是影子?”
      “是,他比我大好几岁,他的功夫特别好。”
      “不好的根本活不下来。”那天的惨烈,银月记忆犹新。
      “公主在夸我?”小夜眨眨眼,满脸都是调皮,“有吃的作奖励吗?”
      “有,”银月也笑了,边拿点心边问,“今天那些孩子真的是吃不饱吗?”
      “是。”
      “那我们送些吃的给他们好不好?”
      “今天的场景也看见了,一块糖引来那么多孩子,如果公主拿点吃的去,估计能引来整个营地能动的奴隶。”小夜无奈极了,他的样子,让银月想起他们用点心渣滓引来的那一池红鲤鱼。
      “那如果我从里面找些七八岁的小奴隶,换掉我宫里的那几个老太监呢?这样他们可以吃饱。”
      “除非也以侍卫的名义,否则,他们会被阉掉。”最后的几个字,小夜声音轻地几乎听不到。
      “也好啊,多几个人练武,多几个人喂招儿呢,不过,谁来干活啊?”
      “这倒没问题,奴隶营里的孩子,四个至少顶八个太监干的还多。”
      “你是在夸自己很能干?”银月眉毛一挑。
      “我不能干,姜汤谁来熬?”小夜一脸得意。
      “原来是你啊?什么时候熬的?”银月完全不可思议,“我说怎么甜了呢,你放了好多糖啊。”这么小的怪物居然会弄吃的,实在是不可思议。
      “一下雨就熬了,不过放得不是糖,是蜂蜜。”怪物拖长了声音,依然是得意。
      “小夜,今天那个没穿衣服的趴着的男人怎么回事?”
      “这个……”小夜为难地看着银月,这样的问题,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不是和瑶姐姐一样?”忧郁了很久,银月咬着嘴唇问道。
      “是。”
      “男人也可以……”银月不解。
      “嗯。”
      “小鹰呢?”
      “是,太子居然连这也告诉你?”
      “嗯。”
      给小鹰收拾伤口的时候,小夜和小辰从小鹰撕裂的伤口和他痛苦的眼眸中发现了端倪,类似的事情,在影营,属于众人皆知却不说出口的秘密。
      “那,如果,你们继续待在影营呢?”银月想明白,她想知道,尽管,每次小夜问她为什么叫自己怪物的时候,银月都答,是他长太丑,活像个怪物,可她心中却比谁都明白,小夜是个多么清秀漂亮乖巧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更容易有危险。她保护好小夜,在危险来临之前。
      “只要我再大上三岁,会比他还惨,我们是奴隶,逃不过命运,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依然是男子汉。”他的声音那样坚定,眸中,透得早已不再是孩子般的顽皮,而是刚毅,那是属于一个顶天立地、有责任的男子汉的刚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地狱的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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