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案组》藏镜

3、第 3 章

　　在场除了郁未真之外，都是系统内的老手，手里经过的大案、要案不知多少，但饶是如此，此时也没有什么头绪。

　　“我总觉得，”冯鑫鑫轻声道，“咱们忽略了什么，如果能找出来，逻辑链说不得就能卡上。”

　　“这个案子在系统内算是已经结案，”郁未真道，“但如果相关调查组没有这些疑问，案件不会报到特案组，这对特案组来说，是经手的第一个案子。”

　　滴地一声，电梯门打开。

　　“对以后来说，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从今天开始，福盛安和发生的所有案子都归特案组来处理，”郁未真道，“之前在福盛安和发生过的案子没有直接从咱们手里经手，现在能看的也就只有资料还有大多数已经解封的现场。”

　　“现在是下午两点十七分，剩下的时间咱们除了跑现场，看一些可能存在的细节之外，晚上六点，我带你们去一趟医院，再见一见几个当事人，”一旁的电梯滴地一声提醒，郁未真接着说下去，“晚饭将就一点，都在车上吃，外卖费用我报销。”

　　“吃什么吃，办案呢，”带着安乐居从另一处电梯下来的肖乐嚷嚷道，“吃的重要还是案子重要？”

　　“也不知道是谁中午吃的最多，”郁未真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我还真怕晚上你吃饱了跑不起来。”

　　“小看谁呢，”肖乐咕哝了两句，“……就你们跑的最快。”

　　安乐居笑着打了个圆场：“咱们接下来想怎么走？”

　　“福盛安和4栋2404，”郁未真道，“安经理，带我们去4栋2404看看。”

　　“嗳，那咱们往这边儿走，”安乐居快步上前引路，“4栋2404的是个做主播的，叫程洇，那姑娘双商都高，会来事，跟邻里的关系也都还好，在咱们这小区里住了差不多有四五年了，自己一个人独居，三室一厅的房子，有时候会有直播团队过来帮忙，但也不过夜，一到12点下播就走人。”

　　郁未真的目光定在了安乐居身上：“您对程洇倒是熟悉。”

　　京都流动人口大，一个小区上千户人家，一户房子主卧次卧客厅隔断间租给不同人是普遍现象，粗略一算，整个福盛安和差不多住了万把子人，一个省心的租户能让物业经理记在心里，倒也不是个容易事。

　　安乐居连连摆手：“这话说得……我跟那姑娘也就是见过几个照面的关系，她是做主播的，咱们除了日常水电安全卫生之外，也就是隔着直播间看上两眼……”

　　“男人至死是少年，好看的姑娘，谁不愿意多看两眼，至少养养眼也是好的不是……”顿了顿，安乐居略带尴尬一笑，“不过也就到这儿了，她们那行当跟咱们也不是一路人。”

　　冯鑫鑫冷笑一声，安乐居愈发尴尬。

　　“程洇，初中学历，出身农村，八年前成为北漂一族，和当今娱乐签约，走过两年秀，随着公司转型成了主播，京都四环内有一套全款的房子，市价近千万，死之前刚装修完，”郁未真似笑非笑道，“她当了六年主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能有一百六十天在直播，剩下的时间是宣传、活动、站场，每天直播时间高达十二个小时以上。”

　　“她出生的地方封建余留气息浓重，重男轻女，现在还有年夜饭不让女人上桌的规矩，偏偏女人有时候也是最贵重的，结婚彩礼百万起步，聘礼三金要全套，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镯越粗越好。”郁未真道，“程洇18岁那年，有人给了三百万的彩礼，连带着三金也都送上门，可她是逃婚出来的，身上只带了两百块钱跟一张身份证，辗转来到京都漂泊了这么多年……死的前两天还在发博，说自己辛辛苦苦在外打拼这么多年，终于有一间自己的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搬进去，人就没了。”

　　“逝者已矣，不说了，不说了。”安乐居也跟着叹息。

　　福盛安和的房子户型多样，仅是4栋就有三种不同户型。

　　安乐居带着众人上了24楼，2404的房门一打开，就见里面正有几个人在打包收拾东西，为首头戴鸭舌帽的人见他们用钥匙开门进来不由皱眉：“你们谁啊，怎么有这儿的钥匙？”

　　“你好你好，是过来收拾程小姐遗物的吧，”安乐居迎了上去，“咱们这是市局过来的警察同志，想过来再看一下程小姐生前住的地方。”

　　“这事儿不是已经结案了么，”年轻人道，“怎么这会儿还有警察过来，有证件么？”

　　程序上前将自己的证件处事给他看，年轻人的脸色好看了些许，正要开口，一旁房门被人推开，出来的女人手上夹了一支烟，一身职业黑裙，踩着细长高跟：“小陈。”

　　年轻人唤了一声：“田姐。”

　　女人将烟掐了扔进垃圾桶里，对着众人一点头：“你们好，我是程洇的经济负责人，田欣。方便说一下，你们结案了这么久，怎么在今天突然登门么？”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强势的女人，干练，直接，甚至毫不掩饰她对他们的怀疑与审视。

　　“程小姐走了这么久，田女士不也是卡着房租到期才上门为程小姐收拾遗物么，”郁未真道，“都一样。”

　　“不一样，”田欣道，“我是联系了程洇的家人，想着好歹让他们送程洇一程，这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只是如今在这里的人都尚显年轻，多是些初入社会不久的打工人，并无程洇父母或是亲属的存在，想来也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郁未真沉默了下：“那真不巧，我是今天才接手这个案子，恰好赶上了这么个时间。”

　　“所以程洇的死……”田欣盯着郁未真道。

　　“案子已经结了，”郁未真打断了田欣的猜测，“今天过来也是为这个案子做一个复核审查，结束之后，这个案子就要封存入档。”

　　“我们过来，只是简单看上一遍，走个流程，”郁未真道，“冯鑫鑫，苗豆豆，去各个房间验看一遍，对比痕检记录，如果没什么问题，就上报封存。”

　　冯鑫鑫与苗豆豆应了一声，拆了塑胶手套带上，开始进房间里四处查看。

　　房间里的装修还保持着程洇生前的模样，但原本布置好的软装以及摆设，则大多已经被收拾起来，只留有一些沙发桌椅之类不好拆分的东西如今还放在原地。

　　那边厢，程序肖乐也跟一些正打包的人聊了起来，盖因他之前出示的工作证件，仅看其表情也都是尽知尽说。

　　“这么长时间了，程洇家属就算不为着程洇的后事，也该为着她在京都打拼出来的这套房子跑上一趟，”郁未真道，“怎么没见着人。”

　　田欣复又点起了一支烟，细长的烟支夹在指间更显她的手修长纤细，闻言淡淡笑了笑：“她捐了，连带着她身上能用的器官一起捐了，生前就签了相关文件，家里接了电话骂了一顿，纯粹当做没她这么个人。”

　　“程洇这辈子过的挺苦的，从小在家里非打即骂，家里人偏心地厉害，上完初中就让她去了家里的早餐店干活，干了三年，还打算收一笔彩礼把她给卖了，”田欣笑着吁出来一口烟雾，轻描淡写地道，“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程洇十八，那男人三十六，再晚两年直接能让程洇喊他爹，是个做海货的大老板。我也没见过到底长什么样，不过正常点、有本事的大老板一般也不会干这种事。”

　　“后来程洇跑出来，阴差阳错撞到我这——那时候我日子也不好过，但她自个儿争气，不怕苦，也肯吃苦，叫她跟着业内的老师们学了一段儿时间，”程洇笑了笑，“她个子高挑，骨架还成，学了两个月就开始上台，跟着跑场子、走T台，从小台子上慢慢也是练出来了，后来公司重组，又跟着我转来平台运营……六年时间，她从小透明慢慢成了当今的当红主播，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跟着，我也一步步慢慢走到现在这地步。”

　　“事业刚有起色的时候，她就跟我说，按他们老家的习俗，死了之后是要立牌位，进祠堂的，她没嫁出去，要进她娘家的祠堂，在他们当地嫁出去之后，要上别人家的族谱，进别人家的祠堂……”田欣眼底泛着红，莹润之色转瞬消失不见，只是眼底愈发透着股狠意，“她跑出来，让她家里丢了脸面，她怕真有个什么万一，她家里不会来管她的身后事——就算管了，她也不想回去跟她那一大家子凑在一起，死了还得不到安生，所以那时候就签了文件，立了遗嘱。”

　　“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警官知道，我跟程洇是一道儿从低谷走过来的，”田欣一字一句地道，“你们警察办案，结案了就是结案，没有复审这一事。你们案情消息需要保密，我理解，也不问。我就是想着，她这案子要是有个什么别的转机，到时候您告儿我一声，好歹能教我心里好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