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山月不知人事变》钰十三

45、第 45 章

　　“兄长？”她疑惑，“你怎么……”
　　话音未落，她就感到一阵凌厉的掌风，随即脸颊狠狠一痛，耳边传来乔韫淮压抑的训斥：“你是当了几年皇后，就翅膀硬了？”
　　凤栖宫里的丫鬟侍卫一瞬间跪了一地，盈雪看了看还没反应过来的乔韵湘，有些不满地瞪着乔韫淮，“丞相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皇后娘娘也是你打得的？”
　　“是，她是皇后，但她更是本相的妹妹，有什么打不得？”乔韫淮怒声道，“倒是你一个小丫鬟，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盈雪理亏，干瞪着眼睛半天讲不出话来，刚想换个说辞，却被乔韵湘挡在身后。
　　“兄长忽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乔韵湘此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怎的还带着这么大的怒气。”
　　“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想想你都干了什么？我将你嫁给陛下，你倒好，拿着他的令牌去与那逆贼勾结！”
　　“丞相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乔韵湘大概明白了他误会了什么，此时冷冷地回视他，“勾结逆贼这么大的罪名，本宫可担不起。”
　　“本宫确是去了天牢不错，”她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好笑，“但丞相大人又怎知，本宫就一定是去见黎湛呢？”
　　“不然呢？”
　　“看您这样子，本宫讲了你也未必相信，”她垂下眼睫，“您不妨自己去查查，那天牢之中，除了黎湛，还有谁。”
　　*
　　半个时辰以前，天牢。
　　黎湛躺在脏兮兮的草席上，闭眼小憩。他身上还有尚未愈合的伤口，总是隐隐作痛，叫他睡不安稳。
　　耳边传来脚步声，他掀起眼皮，便瞧见一个明黄的身影。
　　“你来了？”
　　眼前的人唇角微弯，还是旧时模样，萧璟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叹什么气呀，”黎湛的语气冷冰冰的，“后悔当年没有赶尽杀绝？”
　　萧璟答非所问：“陆家人你都见到了吧。”
　　“见是见到了，”黎湛收起笑容偏过头，轻哼一声，“但你别指望我轻易原谅你们，你大梁皇室欠我黎家的，可不只这一点半点！”
　　他看着萧璟的目光像是淬了毒：“要不是在白城……如今你我的位置恐怕还得调换过来，萧璟，你可得好好感谢一下那个乔小将军。”
　　“只可惜如今尘埃落尽，被关在这牢狱中的是你黎湛呀，”萧璟听出他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淡淡地笑了，“朕可是自问没什么对不起黎家的，你不要被你自己臆想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况且，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第二种结局。”
　　“至于韫浛，你倒不必担心，他已是大梁的镇西将军了。他才十六岁，比你当年得封时，还要年轻几岁呢。他未来只要不犯大错，自然前程似锦，绝不会像你这样……”
　　“哈哈哈哈哈，”黎湛怒极反笑，他忽然想到什么，眼神玩味地盯着萧璟，“说到乔家，你跟那个乔二小姐过得怎么样，你封她做了你的皇后？你不知道吧，她刚刚还来找我了呢，我假装委屈了一下，她就心软了，哭着跟我保证，要救我出去呢！没想到吧，十年了，那个女人的心还是不属于你！你多失败啊，萧璟？”
　　看着萧璟一寸一寸苍白下去的脸色，他的笑容愈加恶劣。乔韵湘当然没有来找他，她只是从他面前经过，也许都没看见他，但这并不妨碍他这么说。
　　“萧琰一进京就被你杀了吧，你留着我这条命，”他继续道，“不会是想留着她见我最后一面的机会吧？”
　　萧璟走了，暗处却又缓缓走出一个人。乔韫淮本来是被手下请来亲自审问一个嘴巴过于严实的犯人，刚想回去却听见了这么一番对话。他神色复杂地看了黎湛一眼，欲言又止，只是快步离开。
　　天牢里安静下来，黎湛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忽然笑起来。事到如今，他输得一败涂地，唯一能打击到萧璟的，也只有这件事了。那个女人可一点都不无辜，他的眼中凝聚起恨意，小时候天天跟在他身后说喜欢他，最后竟然嫁了他的仇人？可见她的爱恨多么廉价。
　　他笑着笑着，眼眶却湿了，心中悲凉也更甚。若是没有那件事，他们本是多要好的知交，如今故人相见，也只剩家仇国恨。
　　*
　　昭宸殿。
　　耳边回响着黎湛方才的话，萧璟还有些恍惚。
　　他原本是念着旧情，念着黎湛的军事才能，才留他一命，尝试招安的。
　　是他太天真了。
　　黎湛早就不是当年的黎湛了。
　　可是湘儿……想到乔韵湘，他心里蓦地一痛，十年了，黎湛说得没错。
　　他多失败啊。
　　萧璟就这样在昭宸殿中呆呆地坐着，下人来报告说丞相大人求见，他听了好几次才听清楚，摆摆手说不见。
　　乔韫淮在殿外等了半天，等来了摇着头的吴公公：“大人请回吧。”
　　天渐渐黑了，萧璟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就听侍从说丞相方才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了皇后娘娘的凤栖宫，还……
　　“还什么？”
　　“还……”侍从磕磕巴巴，“还打了皇后娘娘。”
　　“什么？！”
　　*
　　凤栖宫。
　　盈雪正给乔韵湘上药，指尖却忽然触碰到还有些温热的液体。
　　“娘娘你怎么哭啦，”她慌忙撤开手，“是不是奴婢弄疼你了？”
　　“没有，”乔韵湘摇摇头，“本宫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知道兄长只是关心则乱了，她知道他是怕她因此和陛下离了心，日后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毕竟他方才打她也只用了三成力道。
　　只是此时宫门已经落了锁，兄长能进来，必然是经过阿璟同意的。
　　阿璟他……怎么就不能多信任她一点，信任他自己一点呢。
　　她正想着，就听外面通传：“皇上驾到——”
　　才起身，就见萧璟急匆匆地进来，捧起她的脸，紧张道：“他打你了？”
　　乔韵湘心中顿时一片柔软，她忽然就委屈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萧璟看她这样，心里原有的一点对她的火气也被浇熄了，只剩下心疼：“乔韫淮，他怎么敢……”
　　他说着就往外走，可身后的乔韵湘却“扑通”一声跪下来：“陛下不要！”
　　“兄长不是有意要打臣妾的，他只是，”她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他只是关心则乱了，还请陛下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不要治他的罪。”
　　“……”萧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半晌，才叹道，“湘儿，你总是向着别人，为他人筹谋一切。但你是朕的皇后，你何时，能向着朕呢？”
　　“地上凉，你起来罢。放心，朕不会对你兄长如何的。”
　　话毕，他走出了凤栖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