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出来吹风好吗》墨亦杳

5、第 5 章

　　05

　　教师大赛如期而至。

　　林净几人代表禾洛县第一小学坐在大教室的最左边，往右依次是别的学校的参赛者。评委在后排坐着，面色严肃。

　　“呼…呼…”林梦梦坐在几人中间，脑袋都不太敢动，只低声道：“你们紧张么？我有点紧张…”

　　这会儿是自由活动时间，倒是没什么人说话，连起身上厕所的人都尽量不发出声响。
　　林净趁活动脖子的功夫向后看了眼，几个评委年纪较大，穿着正式。

　　她偏着头与几人说起来，“别紧张，那几位评委看着可怕而已，刚刚我看见他们互相对视差点没憋住笑，这些严肃都是装的！”

　　“真的？”
　　林梦梦一脸惊讶，连邵雪露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王慕和懂了林净的意思，也安慰道：“对啊，我也看见了。”

　　“嗯嗯。”大家说了几句话，林梦梦的状态好了些，心态也逐渐平和。

　　比赛于九点正式开始，由语文组、数学组、英语组的顺序进行，上台顺序则是以前一天的抽签顺序为准。
　　每个学校的参赛老师只有五人左右，每人课时为十五分钟。周六主要为比赛日，周天为自由交流与公布比赛结果日。

　　当天比赛结束已经下午六点，不仅参赛的老师疲倦，就连评委的严肃表情都没能坚持到底，最后都呈现出如坐针毡的姿态。
　　林净的讲课还算顺利，在一众老师中算不得好，但也不会很差。

　　“比赛也结束了，我请大家吃饭吧。”林净打了几遍腹稿，发现主动一些好像也不是很难。

　　邵雪露挽住她的手臂，笑道：“提前庆祝比赛结果？”

　　“几斤几两我自己还是清楚的，单纯太累了，出去放松一下。”

　　“你这觉悟很高！就让这场比赛随风而去！”林梦梦左手搭在林净肩膀，右手招呼王慕和快点跟上。

　　出来时天已经接近墨色，夜晚的云像是给灰黑色的布滴上一团团墨迹，毫无规则。
　　路边的灯亮着，树上挂着的暖黄的星星灯比天空更吸引目光。

　　林净从远及近的扫过，最终汇聚在身旁人。
　　“你们今天骑车来的吗？”

　　“是啊，我早上坐咱们美丽的露姐姐的小电驴过来的。你打车来的吧，一会儿坐王总的车。”

　　邵雪露拍了下林梦梦的脑门让她好好说话，这才继续讨论怎么过去，“我早上看见王总也骑的小电驴。”

　　“我今天没开车。”王慕和挠挠头发，看懂了邵雪露的眼神，尴尬一笑。

　　“没事啊，能带人就成！走吧走吧，我饿死了。”林梦梦拉着邵雪露就走，自然将林净分配给了王慕和。

　　树上的灯好看是好看，但多少是有点晃眼睛，林净企图用胡思乱想来冲淡两人之间逐渐弥漫的尴尬。

　　王慕和察觉到空气的凝固，清了嗓子开口道：“小电驴就停那边的，你在这儿等我就行。”

　　“嗯，好。”

　　晚上还有点风，林净穿了件淡粉色的无帽冲锋衣，可以将拉链拉到下巴。只是她的身高穿这件衣服总把人衬的小小的。
　　远远看过去，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林净低头跺着脚打发时间，车子来来往往，发出不同的轰鸣声。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是自行车的车铃。
　　车铃的声音清脆，本该在汽车的轰鸣声中不明显的，她还是听见了。于是向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是他。

　　穿着黑白校服的少年坐在自行车上，脚底稳稳立在地上，他按了下铃，像是在冲马路这边的她笑。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王慕和把小电驴骑到面前，“走吧，她俩先过去了。”

　　“嗯。”
　　等她上车坐好，已经不是回应的好时刻。
　　但林净还是回头看了对面。

　　李祁停在原地，已经看不到表情了。

　　——
　　这顿饭吃的不算特别专注，林净总是会频频想起刚刚的遇见，在灯火阑珊下少年的美好。

　　林梦梦说的没错，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现象。

　　她怎么能为一个高中生失神呢，更何况两人不过寥寥几面。细细想来，这几日忙着也没怎么想起这个人。
　　随着欢闹声中的举杯，她将这些情绪归结为少年美丽皮囊的诱惑。

　　若是遇见更好的皮囊，这一个总不会再出现了吧。

　　第二天是个阴雨天气，林梦梦一大早就在四人的群里发了一堆消息。

　　南柯一梦：【救命啊】
　　南柯一梦：【为什么下雨？为什么下雨了！最讨厌这种天气！】
　　南柯一梦：【难道预示着今天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南柯一梦：【我要倒数了吧？然后回学校被主任横竖看不惯】

　　她大概是清楚群里的另外两人不会理她，于是专门艾特了林净。

　　被林梦梦的“天气预警”逗笑，连早起的那点困倦都消散了。
　　净：【昨天是晴天，比赛在昨天，所以你在好天气应该是有好的发挥的，没道理今天什么都不干却有不好的结果。】

　　皑皑山上雪：【总结：你想太多了】

　　W：【大拇指】

　　南柯一梦：【林净是懂说话的。】

　　比赛结果公布，一切如林净想的那样，自己的名次不高不低。
　　林梦梦和自己差不多。

　　邵雪露和王总分别获得了二等奖和优秀奖，林梦梦高兴的仿佛自己获奖了一般，将两人的证书摸来摸去说是沾沾大佬的气息。

　　“你们两个刚入职能有这个排名已经很厉害了，等过两年你们绝对能冲一冲前三名的。”

　　王慕和将大衣放在臂弯，里面的米白色毛衣显得他更加温和，“露姐说的对，我们就是沾了经验足的光。”

　　几个人没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结，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次参赛的老师也有不少是已经教过好几年的，能获奖实力是一定的。

　　“走，我请客。”王慕和在出门前将大衣穿好，随后为几位女士打开雨伞，自己则撑伞走在最后。

　　吃过饭不过下午三点，王慕和这次开了车，专门送她们三人回家。

　　虽然房子小小的，但丝毫不影响林净一回到家就将自己扔进沙发里，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沉寂了好一会儿。
　　这段时间的疲惫似乎也随着雨滴落下，埋进土壤里，开出一朵小花。

　　空荡荡的躺久了会有点冷，便回房间换了一件厚实的羊羔毛外套准备去超市采购。
　　晚上可以自己下厨做点吃的。

　　说起厨艺，林净还是可以小小骄傲一下的。
　　从小父亲总是给她灌输一种女孩子必须要学会做饭做家务的思想，那时候她不乐意接受，却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自己对其产生了乐趣。

　　外面的雨停了，地面潮湿。世界像是被清洗过一样，有一种冰冷的但充满生机的味道。
　　她错身让骑自行车的少男少女经过，懊恼自己为什么忘记了今天高中生要去上晚自习，而这些早到的同学大抵是去忙着“补”作业吧。

　　超市在县城中心的繁华地带，步行二十多分钟才到。

　　今天那块地方格外热闹，人群隔着一条街里三层外三层看着对面，与自己身边的人说话。
　　林净看着超市外面拉起的警戒线，与看戏的人群停在一处。

　　“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哦，干什么要自杀。”
　　“…听说那个女人家里的那口子在外面有女人了，挣的钱也给野女人花了…”
　　“死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
　　“死了不是便宜那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有来迟的人挤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那些看了好久的人也会热心的解释这里刚刚发生的一起自杀事件。
　　“一个女人跳楼啦，下来整个人都扭在一起，血流了一大滩！”

　　“哎呦！这么可怕啊…”

　　林净站在比较远的地方，对面已经不见人们口中的可怖尸体，只有几个中年男人在用水清洗血迹。
　　周围也有人说超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估计快倒闭了。

　　这世界有千千万万的故事，林净仅仅得到了超市没法去的结果后再也没兴趣继续听。
　　她抱着手臂往家的方向走，退而求其次选择另一家规模小一些的超市。

　　别人有别人的苦难，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看多了就会想多，想多了才会迷茫。人一生最难的事情是把自己的生活过明白。

　　在超市买了一些零食和菜，便慢悠悠回家，刚刚那些事不过在脑海短暂停留。

　　呼出一小团雾气消散在空中，林净将有些重的袋子换一只手提着，思索购入一辆二手的小电驴。县城不大，但靠一双腿总是不太行，比如此刻。

　　身旁猛然刮过一阵冷风，前面骑车的高中生停下来，回头看她。
　　“老师，要帮忙吗？”

　　林净愣了几秒，慢吞吞上前将东西递给他。
　　“李祁？”
　　“你怎么在这？”

　　他没回答，表情也是淡淡的。

　　“上车。我的自行车应该没小电驴快。”

　　“啊？”她没听懂李祁这句突如其来的比较，小心翼翼坐上去，手扶在后座上。

　　林净看着缓慢倒退的街景，唯一感受到的是，自行车的风没小电驴的冷。

　　十分钟后，自行车稳稳停在小区楼下，李祁将东西给她后没再提出送她上楼。她很喜欢这样的分寸感，微微松了口气。

　　“谢谢你啊。”

　　“不客气，老师。”

　　林净紧了紧手里的袋子，目光从他额前的碎发移到自行车的后座，“你不用一直叫我老师。”

　　“那我该叫你什么？”

　　该叫什么呢？
　　她一时竟也没有答案。

　　林净准备说再见，他又突然开口：“上次…”

　　“什么？”

　　他脚撑在地上，一把将拉链拉到最上面，“没什么，我先走了。”

　　自行车快速转弯消失，比送她回来的速度快了很多。风吹动他的头发，鼓起衣衫，看起来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