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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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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轿从宫中一路慢悠悠地晃过来,等终于抬到了虞府,时辰已经不早了。
虞怀懂事得很,同时这些日子也实在不堪其扰,因此之前就特意吩咐过门房,若是宫中来了人,到时不必再通传他,直接放进来便是。
沈君雁一行人一路上畅行无阻,直到进了虞轻鸢的小院儿,落了轿,她一掀帘子,放眼望去,才发现整个主屋都黑漆漆的。
眉心微皱,还未开口去问,就见玉食带着十七从偏房出来,手上提着对灯笼,蹑手蹑脚地出来迎她。
“...陛下,小姐已经睡着了。”
玉食声音放得极低,小心观察着沈君雁的脸色:“可要将小姐叫起来?”
“无妨。”
沈君雁神情没什么变化,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生了气,抬脚往屋里走:“朕不是跟她说过,今日要来?”
见陛下没摸佩剑,也没说要回去,玉食心下松了口气,赶紧跟上去,道:“小姐说,长御只约定今日要来,没说今夜要来,再加上候得久了实在是困,所以就...”
沈君雁的身形明显一顿,凤眸微眯,随即哼笑一声。
“她倒是识得一纸好字。谁教的她这些?”
“回陛下,小姐不识字。”
玉食没弄懂她的意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顶嘴多问,只得道:“...自然是没人教的。”
沈君雁瞥她一眼,语气倒也还算平静。
“她今日都做了何事?怎么困这般早。”
“回禀陛下,小姐今日也什么事都没做。”
玉食仔细地回想了片刻,道:“不过有些心神不宁,所以大约就困得格外早了些。”
“心神不宁?”
沈君雁觉得好笑,“朕向来只见过因心神不宁而彻夜难眠的。带朕进去,瞧瞧她到底是怎么个心神不宁法。”
她推门而入,玉食急忙在后面轻轻叫了声陛下,欲欲阻拦。
是做贼心虚?还是揣着聪明装糊涂,发觉了自己的企图,怕死?
据说心神不宁之人,大多睡不安稳,梦魇缠身,多有呓语。
沈君雁倒想听听,这个虞小姐能说出些什么来。
结果可想而知,她还是想岔了。
虞轻鸢能是那大多数人吗?
那肯定不能是。
自己睡觉的屋里进来三个大活人,窃窃私语的,最后进来的十七手里还提着个明晃晃的大灯笼,就差没直接亮她脸上了。
就这阵仗,传闻中心神不宁的虞三小姐别说醒了,甚至睡颜舒展,看不出一点儿不安宁的样子,连哼都没哼一声。
玉食跟在沈君雁身后,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偷偷踢了十七一脚。
——把你那破灯笼灭了。
十七从方才起就一直不在状况,整个人都是万分茫然,结果一个猝不及防,被踢得龇牙咧嘴。
她转向玉食,刚想抗议两声,就见玉食正斜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手里的灯笼。
两只没有感情的大眼瞪得像铜铃,里面还映着灯笼那点摇曳的火光。
十七吓得一个激灵,瞬间就悟到了玉食的意思,颤巍巍地灭了灯笼。
“...心神不宁,还能睡得这么香?”
没有理会后面两个暗卫的小动作,沈君雁伸手,探了探虞轻鸢的鼻息。
平缓绵长,轻软地拂过她指尖。
确实是睡得极熟。
她站在床边,面色复杂地看着睡得香甜的虞轻鸢。
今夜的月色不错,皎白的一捧,明亮地铺在窗边。
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下来,她略略能看清楚,比起上次见面,虞轻鸢的气色又要好上不少。
若是拿来跟初见那会儿相较,变化就更明显了。
下巴都盈润了。
“胖了不少。”
沈君雁略带嫌弃道,“朕难道是什么好人?知道自己要入宫,她是如何睡得着的?”
不光睡得着,并且能吃能睡,哪里像个半点忧心的样子。
若是真的忧心,早该瘦了。
玉食听沈君雁问的这话,额角一跳。
前面一个问题可是要掉脑袋的,谁敢答啊。
“...都是陛下养的好。”
深思熟虑一阵,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决定糊弄过去。
沈君雁听玉食这般说,居然点了下头。
“确实是朕养得好。”她赞许道。
平心而论,从前的虞轻鸢也是美的,姿容可以称得上七八分国色,而如今精心调养下来,便已有了十二分超然。
绮丽明婉,像一块已经打磨雕琢的上等美玉,自内而外散发着一层通透温暖的柔和华光。
沈君雁杵在床边,盯着她丰盈饱满的白嫩双颊瞧了半天,忽然觉得手痒。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很想掐一把。
她向来只砍过别人的脑袋,倒还从没有试过人脸是什么手感。
沈君雁是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在虞轻鸢右颊上不轻不重地一捏——便看到尚在睡梦中的虞轻鸢飞快地皱起了秀眉,脸也嘟起一团。
她忽然感到莫名的愉快。
然而,这愉快来得很突然,去得也突然,甚至没能撑过三秒。
倚竹轩的主屋中,冷不丁响起“啪”的一声脆响,随后便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日有所思夜有所寐,虞轻鸢此时就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
她梦见了沈君雁。
梦中的那个沈君雁,一身朱红描玄边的凤袍,端坐在铺满金银的大殿上,亮灿灿的一片,晃得她睁不开眼。
虽然看不清那女子到底长什么样儿,不过凭直觉,她就知道那肯定是沈君雁。
还有那位沈长御,恭恭敬敬地侍立在大殿一侧,依旧眯着一双眼尾上挑的漂亮凤眼,轻轻柔柔地对她笑。
“去,给朕杀了她。”
上头的“沈君雁”命令道。
她看着沈长御躬身接旨,又看着沈长御一步步地走过来,最后看着沈长御站在她面前,对她微微一礼:“虞姑娘,多有得罪了。”
人就算要死,也要死得体面些。
虞轻鸢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强装镇定道:“来吧!”
沈长御闻言冷冷一笑,红唇微勾,毫不迟疑地猛然伸手——然后狠狠捏上了她的脸。
虞轻鸢大为震撼,猛地一抖,一个下意识动作,打掉了沈长御那只透心凉的手。
“......”
一切发生得太快,只在电光火石间。
目睹陛下被打的全过程,玉食整个人精神一震。
十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无声地尖叫起来,手里把玉食的袖子紧紧揉成了一团。
脸上没了异样的触感,虞轻鸢方才皱着的眉头很快就舒展开来,从细雨绵绵回到了万里无云,甚至还舒坦地翻了个身。
沈君雁收回手,瞧了眼自己方才被打的地方。
原本白皙的手背此时已经微微泛红,皮肤上还残存着微末一点发烫炙热的触感。
她先是有点儿惊奇,随后滚滚阴霾便席卷而来,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奔涌翻腾,让她的神情一时古怪万分。
她也分不清自己这到底是愤怒,或是什么别的情绪,千万种念头从她心头闪过——她想大发雷霆,甚至现在就想把虞轻鸢摇醒,告诉她自己就是沈君雁,看看虞轻鸢会是何种精彩的反应——不过最终,她也只是坐在那儿,只是阴沉地盯着床上依旧睡得正香的虞轻鸢,什么也没做。
这可真是奇也怪哉,她竟然不想杀了这虞姑娘。
玉食绷紧了全身每一根神经,聚精会神地盯着陛下从暴怒边缘,到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又重新回到了冷然的平静。
“传外面的人起驾,朕要回宫。”
等沈君雁终于起身,已经过去了良久。
她瞥了眼依旧在无声尖叫的十七,皱眉:“嘴张那么大做什么,中风了?”
玉食侧头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十七,扯回自己皱成一团的袖子,拱手道:“回陛下的话,十七是觉得热,又不敢擅离职守,惊扰陛下,所以才会这般。”
“朕不管这些。”
沈君雁懒得跟她分辩这些乱七八糟的,掀帘出门,默然片刻,道:“...到时候,仔细守好你们小姐。”
“是,卑职一定。”
玉食恭恭敬敬地躬身行大礼,待沈君雁的轿子出了院门老远才起来。
“...姐姐。”
她闻声回头,见十七瑟缩在门框边,看神情还有些恍惚。
“怎么,缓过来了?”
她问。
十七轻轻点点头,摸了摸鼻尖,有些心事重重。
“姐姐,你说我们这些人,别说见陛下杀人了,就是自个儿刀下的亡魂也不少了,什么时候眨过眼?结果方才,怎么还是感觉...”
玉食拽着她往偏房走,问:“感觉什么?”
“还是感觉...好刺激啊。”
十七本能感到自己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欲言又止。
她总觉得,这是一种全新别样的刺激,叫人心惊肉跳的。
“刺激吗,刺激就对了。”
玉食看她一眼,“在小姐身边待着,保不准以后还有更刺激的。”
十七没太听懂,不过简单疑惑了片刻便抛之脑后,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不过说起来,方才看陛下那个样子,我还以为虞小姐必定活不过今晚,差点都要吓死了!”
玉食摇头,“起先我也吓了一跳,觉得小姐必死无疑。不过后来,我看陛下的样子,其实跟真正发怒的时候相去甚远,倒也不担心了。”
十七茫然:“啊?”
“啊什么啊,陛下说了,千万保好虞小姐,估摸着就在这几天了。”
玉食给她头上一个暴栗,“到时的战术对策都想好了?”
“姐姐又打我!”
十七抱住脑袋,委屈道:“到时候得了消息,把小姐藏起来不就是了?我们轻装上阵,也好腾出手脚。”
“也不是不行。”
玉食仔细想想,“我记着陛下早些时候,是不是赐过小姐一个荷花缸?”
作者有话要说: *雁雁:揪你小肥脸.jpg(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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