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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十一

      那大汉茫然抬头,不解地望着眼前三个人。
      纪青也一脸焦急,追问那大汉道,
      “是不是你看出那人的剑招在什么地方与我纪庄响铃剑法有细微差别?”
      大汉愣了愣,随即道,
      “剑的招式是一模一样,我不可能看错。”
      “既然招式都一样,那还会有什么错?你怎么说话反反复复,这般没有头脑,真是白长了这么大的块头!”
      宇文成秀少见的动怒,哼了一声就返身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那大汉心中也是苦恼,容不得别人刺激,此刻见宇文成秀愠怒,却也生起气来,大声嚷道,
      “你明知道我是粗人,不会像你们那样咬文嚼字,可是我却为什么要说谎?那感觉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纪盟主使剑与纪青不一样,纪青和那面具人也不一样,不管再怎么学却总像少了些气势……”
      纪紫听了这话想了想道,
      “李堂主,你可有觉得我的响铃剑法与三师弟的不同么?”
      “那是自然。”
      “不同在何处?”
      那大汉皱眉道,
      “你的招式看起来不像他那么随便……”
      宇文成秀在一旁冷哼,也不说话。
      纪紫又问,
      “那我师弟使剑的感觉如何?与那面具杀手相比,可否也不那么随便?”
      李姓大汉摇头,
      “那倒不是,你师弟使剑就仿佛没有照剑谱一样,虽然随随便便,但是这点却和那凶手很像,不过,我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不交手感觉不出,拿出兵器一过招,那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突然,他拍着脑袋跳起来道,
      “我想到了,有一个地方,最是不一样,那就是他最后削我头发的那一招,若是那杀手使起来,定把我的头也削下去了,可是你师弟却仅仅削掉我的头发。本来那一刻我以为自己一定休已,不过这时才发觉你师弟确实处处留情,否则我有十个八个也死了。”
      宇文成秀不耐烦道,
      “李兄你这样判断是否有失准头?如果我是那杀手,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也必定不会杀你。”
      那大汉暴跳道,
      “我是口齿不灵,不过哪个一身杀气哪个招招都留余地我还能分辨得出。还有一点,不是我贬低纪盟主和他师弟,我师父生前常说,除了纪云飞大侠之外,纪庄其他人的响铃剑法只怕也未必便比我们鬼刀强多少,更何况是在十几招之内将我师父毙命!”
      宇文成秀嘴唇动了动好象还想说什么,但纪紫却摆手阻止他道,
      “这位兄弟的意思纪某明白了,宇文兄弟,我也觉得此事蹊跷。并不是我自己偏袒,那杀手既然在十几招之内就将鬼刀掌门杀死,算起来那剑法必定走得极端暴戾霸气。而我纪庄传下来的响铃剑路数并不是这样,师父生前常教导我们,一个人的用剑风格就像这个人的影子一样,什么样的武学修为就使什么样的剑风。所以我纪庄弟子练剑之前必须先养气,以使剑气宽和大度,不已狠准求人。我们四个师兄弟,虽然脾气各有不同,但都得师父教诲不敢无故伤人,不敢视人为草芥,因此,不论是我还是纪青,即使武功再高也不会使出阴狠的气势来。那杀害鬼刀掌门的人,虽然学到我纪庄的剑招,但是却没有领悟我纪庄的武学修为。”
      那大汉在一旁使劲点头,不住嘴道,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就这个意思……”
      大汉人粗嘴笨,明明心里想到也表达不出,此刻见纪紫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不由得对这位武林盟主大大地起了好感。
      宇文成秀看着大汉不住附和不禁微微一笑,轻声叹道,
      “真难得李堂主心宽体胖,别人一说什么都信……不过也罢,既然当事人都说不是,成秀也不好强求。不过纪盟主,虽然我可以信任你的三师弟,但并不代表我江湖中人信任你纪庄所有的弟子,因为这响铃剑毕竟是自你纪庄传出去的,只怕是有天资聪颖的弟子私下暗自偷学了这门武功?还要待纪盟主详细调查一番。”
      纪紫点头道,
      “其实这事我也料到了,前几天江湖上就有传言纪庄弟子在外杀人,我就已经让在各地的大弟子都赶回纪庄,最多十日应该都到齐了,如果宇文兄弟还是不信,就请留在我这里,一一审查一番。若其中真有凶手,纪某一定严惩不怠!”
      纪青这才知道那日纪紫在书房里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发火,自己只当鬼刀掌门被杀只是单独个案,听纪紫的话却仿佛并不止一人被杀,难道真的是有人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但是却为何自己也被扯了进去呢?
      百思不得其解,纪青心头烦闷,冥冥中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自己悄悄笼罩在其中。
      这厢纪青还在烦恼,那宇文成秀却大咧咧地向纪紫拱手道,
      “既然纪盟主这么说,那成秀和李兄便要不客气地在贵庄骚扰几日了。”
      纪紫心里知道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并没减少怀疑,只怕在纪庄的这几天都会到处打探。心道,宇文家世代光明磊落,偏到了这个宇文成秀就精明得过火,性格似乎更像他的祖母宁无双,这下纪庄可有得麻烦了。
      不好拒绝,于是纪紫便交代下人打扫客房,让宇文成秀和那雷堂主住进去。
      纪青呆呆地看着纪庄上下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道,这可都是我引来的,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难道一日找不到那凶手便一日要忍受别人对自己的盘查吗?他心中不快,于是离开众人,径直回自己的房间。
      待回到西厢,还没进自己的房门,纪青就先向那隔壁看了一眼,居然段裳的房门也是锁着的,那孩子难道从早晨被自己气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纪青心知段裳脾气倔强,怕他一气之下自己跑出去乱走,那城里他又不熟,若是被一些无赖小人弄去了,该怎么办?
      纪青越想越着急,于是自己的房间也不回了,一路往大门处跑,还没等跑到门口,迎面却险些撞上一人,纪青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师妹燕如。
      “小师妹,你刚才去哪了?二师兄一直在找你。”
      燕如听纪青这么说,不回答反而低下头去,纪青想起刚才纪紫也对她呵斥了几声,以为她心理委屈,于是柔声劝道,
      “你是不是生二师兄的气啦?别生气,其实二师兄也是不得已的,他心里在乎你,比我们纪庄上下任何一个人都在乎,只是碍于现在的身份才不好表露出来。”
      “三师兄,你说的我都知道……”
      纪青这才看清楚燕如,只见她眼圈红红的,竟似刚刚哭过一场,忙笑道,
      “那就别哭啦,不然让师兄知道又要担心了。你不知道你这一哭,纪紫师兄心里就好象百爪挠心似的。”
      “我,我不是……”
      燕如咬着嘴唇,摇头反驳几下却又住口,心里仿佛有万般的委屈却说不出口。纪青担心段裳的安全,于是匆匆拍拍燕如的肩膀道,
      “快回去吧,等我找到阿商之后也回去说说二师兄,大家就没事了。”
      那燕如听纪青提到段裳,表情更加奇怪,脸色转白,竟似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纪青大惊忙问道,
      “怎么你看到阿商了?他现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接着纪青不住地埋怨自己,
      “你也知道我脾气也跟二师兄有得一比,不,是比二师兄还要坏,师兄只说你两句尚且让你这么不高兴,我还打了那孩子一巴掌,也不知他心底是不是怨死我了,唉,真是……”
      燕如眼泪一直在眼眶里转,这时见纪青为那段裳这么着急,一颗心顿时凉了。好半天,她才强忍住难过低声道,
      “阿商他人在河边,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哦,那我去找他了,小师妹你也快回去吧,眼看这天不过午就要下雨,别淋湿感染风寒就糟糕了。”
      纪青等不及燕如说完就往门外跑远,那燕如怔怔地望着纪青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心中一阵颤抖,刚才段裳对自己那番话又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脑海里,不觉又是伤心又是羞惭,竟一下子坐到地上,失声呜咽起来。

      原来,那时燕如被纪紫当众数落几下之后,脸皮耐不住便气走了,但是,气归气,她还是担心纪青有事,于是偷偷地又转回来偷听。结果却听到纪青呵斥段裳,又打了他一个耳光,看那孩子负气跑走,燕如心想,那阿商当众挨了一巴掌,一定比自己还委屈,不禁起了温柔心性,便悄悄跟着他一路走到庄外山坡下的小河边。
      燕如从远处只见那段裳对着河水跳着脚将纪青“坏叔叔”、“笨叔叔”地乱骂了一阵,忽然呜呜地痛哭起来,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低低地叫唤纪青的名字。
      段裳从小弃武习文,虽然已年近弱冠,但身子发育却比纪庄同年龄的弟子娇小许多,远远望去就跟那十几岁的女孩子没什么分别。燕如见他哭的悲戚,肩膀耸动个不停,小小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风流婉转,心里不由得动了怜惜之情。
      她悄悄走近段裳背后,只听得那段裳嘴里不停低喃着,“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
      心中十分感动。她心道三师兄从来便是个心粗的人,偏偏却收了这样一个敏感娇柔的徒弟,想必在不经意之下给了这孩子许多委屈。燕如本来这么多年心中就一直放不下纪青,爱屋及乌,便连着那段裳一起当作纪青的一部分来爱惜。
      当下燕如轻咳一声,缓步走到段裳身边,柔声道,
      “阿商,天快下雨了,快回去吧,不然三师兄会着急的。”
      那段裳正自哭的悲切,忽然被身后的声音惊吓,转过头一看,居然是纪青的小师妹,见她冲自己微笑,心中慌乱,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燕如见他的一双大眼睛就如小鹿般惊跳个不停,心里十分喜欢,于是就挨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谁知刚碰触到发稍,段裳头一偏就躲开了,脸上竟然露出厌恶的表情。
      燕如有点尴尬,不过她以为段裳正是初开情痘的年纪,对男女之别看得分外严重,于是微笑道,
      “阿商,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没处诉说,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告诉我吧。回头我跟你纪叔叔好好说说,让他不要总是对你那么严厉,好不好?”
      段裳一愣,忽然想起纪青那日抱住燕如时的眼神。他本来心里就不平衡,此刻见燕如说得好象跟纪青关系比自己还要亲密时,一股从未体会过的微酸滋味遍布全身,满腔的委屈突然都转成对燕如的怨恨。
      “我没事……有事也不要你管,你有那么多闲时间管别人的事情,还不如先管好自己!”
      燕如没明白段裳的话中有话,还道他生气迁怒别人,只得笑道,
      “阿商你不要说见外的话了,我是纪庄的人,照顾你、关心你本来就是份内的事,就好象照顾你纪青叔叔一样,我……真的是没有把你们当做外人。”
      段裳最是容不得别人比自己还要亲近纪青,听燕如这么说,顿时触动了心中的痛角,心想刚才同样是插嘴,为什么那燕如说话的时候纪青就一声不吭,而自己不过说多了两句居然还挨了巴掌,可见自己在纪青心目中的地位是远远及不上这个小师妹的。燕如越是对自己亲近,就越仿佛在段裳面前炫耀和纪青的关系非比寻常,他心中激气,不禁冷笑出声,道,
      “别不要脸了,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我平时尊重你是纪庄未来的女主人才让你三分,可是你却好意思在婚前还这么缠着我纪叔叔,不守妇道,要是让纪紫师叔知道你心里的龌龊想法,看他还喜欢你不!”
      那燕如万万没有想到段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呆在地上,动也不能动。段裳见她软弱,心里得意,于是伸手便使劲推了她一下,笑道,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好心,我知道你那份好心是装给谁看的,自从我们来到纪庄你就整天围着纪叔叔转,那种姿态让人看了就恶心!”
      燕如心里慌乱,忙争辩道,
      “阿商,你怎么这样说我?我从来没做让你讨厌的事,为什么你要这么说我?”
      “你还叫不讨厌?”段裳心里想到燕如靠在纪青怀里的一幕就嫉妒得牙根发痒。恨恨道,
      “你还要怎样才算讨人厌?当着你未来夫婿的面,就那样对我叔叔搂搂抱抱,还说什么难道不想再见到你了,要是我是二师叔才不要你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
      “你误会了,我和他没有你说的那样,我们是清清白白的……”
      段裳平时在人前为了讨纪青的欢心总是处处装乖巧、嘴甜讨好,可是这次实在是被纪青打得伤心欲绝,偏燕如又一副怜悯自己的样子出现在眼前,顿时心底里隐藏的那些偏激、阴郁通通都浮出水面,他以己度人,看燕如争辩无力,心里对她和纪青的关系更是多了一层怀疑和忿恨,冷冷道,
      “我纪叔叔当然是不会想着那些事的,他是敬你为二嫂,才不是男女之情。可是你敢说你没想?若真是心里清清白白的,那你就快点成婚,也好证明你的清白,不然你就都是装的!”
      燕如大受打击,她一颗心本来单纯,小时候喜欢缠着纪青,那时还不知道何谓感情,而后纪青断臂,一去不归,她整日思念,这才发觉自己少女情怀。但是经不起年久月累,双十年华过了,女孩子若不出嫁就会被人背后说闲话,况且二师兄纪紫又对自己关心倍至,于是也渐渐死了对纪青的怀念之心。直到纪青这次回来,她从前的感情受到震动,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表露在脸上。但是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被这个人人都赞乖巧的小孩说破,而且说得还如此不堪。
      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忍了再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低低地抽泣起来。段裳见了也不劝阻,只是头一偏,走到一边坐下,望着河的对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哭了半晌,那燕如渐渐止住了眼泪,看一旁的段裳仍然像一尊泥塑般静坐在河岸边,那一双白底青帮的布鞋早都被河水打湿了,他也似没感觉一样,心中蓦然一动,急急地掩住口。
      然而怀疑的想法已经在心底生了根,那就难以打消,燕如左思右想,竟似除了这个答案之外再找不出其他的,于是小心地挪到段裳身前,颤声问道,
      “阿商,如果我说错了,你别生气……我,我问你,你这样讨厌我,是不是因为也喜欢三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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