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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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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宇文成秀脸色顿时变了,他急匆匆用折扇指着大汉道,
“李兄,你这次可看准了?前日你不是还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吗?”
燕如在一旁冷笑道,
“宇文成秀,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就让李堂主把话说完不成吗?你们宇文家一向以信誉称颂于世,你爷爷和你父亲都是顶天立地重意气、讲道理的好汉,可我瞧你却有点急功近利……”
“燕如,不要乱讲话,你先回后堂去!”
燕如这厢对那大汉还有宇文成秀借机偷袭纪青一事正在光火,却听得纪紫对自己冷冰冰的呵斥,心里不由得火起,可是纪紫板起做掌门的冷淡面孔,自己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得一跺脚,转身跑了。
纪紫将燕如呵斥离开,实在也是不得已,但是身为一派掌门又是武林盟主,不论如何也不能耍小孩子脾气,只能忍了想要追过去的心,淡淡对宇文成秀道,
“请你莫怪我师妹的话,她心中着急才口不择言……不过,我却也要说一句,你们刚才口口声声说我师弟杀了人,现在这人又翻悔,其中道理,可否说个清楚?”
那白衣青年看了看纪紫,又扫了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纪青一眼,冷哼了一声,摇着扇子道,
“日前,李堂主约了我在醉仙居的酒楼上商议他掌门被害一事,我去得早了,结果刚坐下不久,就听到楼下传来打斗声。下去一瞧,您这位贤弟已经将李堂主打倒在地,还踢折了他的左臂。事后李堂主告诉我说,是这个人杀了他的掌门,于是我和他约定,三日后在纪庄对峙。不料今天进得庄来,我这个李堂主耐不住气,竟径直找到他,不过,那时他可是一口咬定纪青就是杀害掌门的凶手,现在却突然翻悔,我当然着急。我本来是为了帮别人的事才自找了麻烦,如果最后帮错了,岂不是无趣?”
纪紫转头看向纪青,
“三弟,有这样的事吗?”
纪青点点头道,
“确实有此事,不过当时我被这李堂主偷袭,根本来不及反应,再加上他招招都是要命的招式,不得已才弄断了他的手臂。至于这三日之约,却是我忘记了。”
宇文成秀摇头冷笑道,
“好一句忘记了,身为江湖中人,难道杀人这么大的事情也轻易就会忘记了?”
“纪叔叔说忘记了就是忘记了,杀人那又怎么样?纪叔叔他已经不再是江湖中的人,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要算到他头上!”
众人转头寻那声音来源,却见一个着浅黄短衫的少年从游廊后面走过来。他身材还未完全发育,眉目清秀,只是这时添了怒气,倒有几份俏丽。
那少年正是段裳,他早晨起来洗完脸就跑到纪青房里,结果却没扑到人,在整个后院遍寻不找,于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前院,无意中听到几个人对话的内容。那段裳一生最不能容忍就是别人说纪青的不是,此刻忍耐不住便跳出来争辩。
宇文成秀对段裳的话抱以冷笑道,
“你这个小弟说话倒是好轻松,看在你并非江湖中人的份上也不想教训你,不过你倒大可以去问问你的纪叔叔,他想轻轻松松的退出江湖,只可惜手上不干净,想洗手却也不那么容易!”
段裳心知他为那日被纪青说成鬼的事情迁怒,也不甘示弱地扬头道,
“我纪叔叔的手比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干净——”
“够了!阿商,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回屋里去。”
段裳撅着嘴看着纪青,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嘴里却不服软道,
“明明我和纪叔叔呆在北方十年什么事也没有,现在才回江南你们就来找他麻烦,到底是哪个居心叵测……”
纪青沉下脸,几步走过来,还没等段裳反应过味来,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早知道你这么多嘴,当初就不该带你回来,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要不是因为你身无武功,否则单凭这几句话,就应该吃上十记纪庄的藤条家法!”
段裳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浑身抖个不停,纪青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怒,可怜自己一腔心思这小家伙没一点领会到。当下怒喝道,
“还不快滚!”
段裳哽咽出声,又急又羞,转身便往纪庄外面跑,一边跑嘴里还大喊,
“纪叔叔坏蛋,大坏蛋,坏死了——”
那纪青呆呆地望着段裳背影,心头惆怅,竟然连纪紫叫唤自己的声音也似充耳未闻。
直到一柄折扇在自己肩头轻轻敲了一下,纪青才回过神来,一转头,身后宇文成秀笑吟吟地指着自己道,
“想不到纪庄两位当家的内眷都是这么有趣的人,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纪青心知他在嘲讽段裳与燕如,心中不悦,但是看纪紫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尴尬表情,于是淡然道,
“宇文兄弟,我们还是快向李堂主问清楚正事吧,真如我徒弟所言,我也不并想就这样背一辈子黑锅过活。”
宇文成秀灿然一笑,折扇刷地合拢,便向那坐在地上发呆的大汉走过去。
“李堂主,你可想清楚了,到底纪青是不是杀害你掌门人的凶手?”
那姓李的汉子从刚才开始就抱着头一副苦思不解的苦恼状,此刻被宇文成秀碰了一下,突然跳起来,烦躁地大喊道,
“想不透想不透,明明极像,却又不是!”
众人俱是一愣,纪紫蹲下身,耐心向那大汉道,
“李堂主你不要急,慢慢想清楚,如果可以,能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在下讲述一遍呢?或许我们可以帮你理清头绪。”
那大汉烦恼道,
“就是因为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才着急啊,你又不是当事人,怎知我在当时那种情景下……唉,总之是又惊又怕,只想活命,本门的脸都让我丢尽了。”
那大汉抱胸锤地,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这人也恁粗恁直,竟然连这种自揭伤疤的话也说得出口。过了许久,他揉揉眼睛,哽咽道,
“一个月前,我和掌门北上办事,返回时遇官府大举围剿匪类将那官道封了,于是只得取小路绕行。就是这一绕却害了师父,因为官道人多那恶人便不好下手,而小道迂回人迹罕至,正中了歹人圈套。我们行到一处荒废的驿站,那晚正逢天降暴雨,我和掌门便在驿站过夜。孰料刚坐定还未支起火具,却见从外面的雨夜里走进一个人来,那天暴雨倾盆,星月俱无,四周一团漆黑,他进来也不开口,便直接便向掌门出手……”
那宇文成秀听到这里,便回头冲纪青轻笑,道,
“我听闻你们从北方来时也仿佛走了小路,对吧。”
纪青道,“不错,只因那时官道确如这位仁兄所言,因围剿暴民而被封锁了。阿商从小生在北方,又不习惯坐船,所以我们当时的确与那鬼刀掌门走的是同一条路线。不过我们经过那驿站的时候,天并没有下雨……”
宇文成秀摇扇阻止纪青道,
“话都是你们师徒两个人说的,我们却也无法证实,不过鬼刀掌门确实是在那几日之间被杀死在驿站里,这个江湖上却人人都晓得。”
一旁的纪紫一直不说话沉思,这时他微微抬头,忽然慢慢问那大汉道,
“既是一团漆黑,你们又未来得及点起篝火,你又如何认得那个凶手便是我师弟纪青?”
那大汉粗鲁地揉了揉鼻子,恼怒道,
“我怎不知道……当时一道闪电正劈在驿站外的老树上,那光亮还不够大么?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人用左手持剑,右边的袖子是空荡荡的,虽然带着一副鬼面具挡住面容,却使的招招都是你们纪家的剑法!”
纪紫厉声追问,
“我纪家向来对外广招门徒,会使纪家剑法的人,这江湖上也不知有几百个,虽然你说那人是独臂,但是若是精通易容的人,也不难装扮。却为何偏偏说是纪青?你知道诬人杀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纪紫这几句话声色俱厉,但那大汉却也不示弱,扬头大声回答,
“我就是知道!而且刚才更加肯定,因为从前虽然看青衫客使过那套剑法,但毕竟是十年前的事,还一直不太确定,但是方才我见他舞的招式,赫然就是杀我师父的那套剑法,江湖中闻名遐迩的响铃三式!”
此话一出口,几个人俱是大惊失色。纪青自不必说,那纪紫表情也骤然沉重。宇文成秀抿嘴微笑,似乎对这一切都尽在掌握,于是扭头冲纪青、纪紫两人笑道,
“纪庄的普通剑法就人人都可习得,但是这响铃三式乃是青衫客纪云飞大侠的成名剑法,听闻只有本庄大弟子才有资格学习。现如今既会这响铃三式,又是右手断臂,且从北方取道向南而行的人,除了纪青,却还有谁?”
纪青心里一惊,听那宇文成秀的话中竟然直指自己是凶手,可是这事也让自己摸不着头脑,心中焦急万分,竟然脱口而出道,
“你说我杀你掌门,可是我和鬼刀掌门素无交往,而且我多年未在江湖上行走,却为何要杀他?”
那大汉摇头道,“这我却不知,我只知道凶手必定是专冲着掌门而来,不然为啥他进来一言不发,马上就下杀手呢?”
宇文成秀却在一旁笑着插嘴道,
“他不知道原因,我却知道。”
纪青怒道,“什么原因,倒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宇文成秀深深看了纪紫一眼,这才缓声道,“我听闻江南鬼刀门素来不服武林统一召令,屡次擅自行事,那掌门鬼刀怪前辈更是急于想要取代现任武林盟主的位置代之……如果说纪盟主自己想要铲除这个未来的祸患,碍于身份应不可能,但是如果探听到鬼刀怪北上的消息而借师弟的手来除掉异己,却又是另一种方便之途……”
“胡说!简直一派胡言!”
纪青气得浑身直抖,脸上的青筋仿佛也要迸裂出来。他的手攥成拳,握得手心喀喀直响,不禁想去摸身上的长剑,到了腰边才想起已经将剑交还给纪紫了,这才勉力压住怒气,低声恨恨道,
“你可以随便说我,但我不许你污蔑我二师兄……”
宇文成秀双目灵动,见纪青仿佛要动手,于是手指也悄悄摸向身边长剑。但当发现纪青强自按耐住怒气时,反而笑了,
“纪兄何必动怒,我不过是随便推测而已,其实真相如何,想必各人心中自知。李兄,请你继续把事情的经过讲给这两位听。”他料定纪紫和纪青即使有杀人嫌疑,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无法动手,所以早在来纪庄之前便大肆宣扬,要叫那武林人士都知道自己来了纪庄。
那大汉应了一声,继续言道,
“那人出招急快,电光火石之间已经逼得我师徒险象环生,便……便像刚才你出招逼我一般。”
纪青怒哼了一声,心道,我若真的出杀手,你又如何能逃得过?
“我掌门虽然武功不及那人,但毕竟见识广博,也认出那正是纪家剑法,连连大声问‘你是不是纪盟主派来的?你和纪庄有什么关系?’但那人只出招却不答话,我只见掌门忽然虚晃一招便向门外窜去,但还来不及到门口,那人的快剑就如同闪电一样追到,一剑便穿透掌门的心窝……掌门踉跄走了几步,便扑倒在大门上。”
大汉双手窝拳,牙关咬得铮铮做响,然后却颓然松开手指,低头道,
“我见掌门已死,心道这下却完了,那时也不想什么报仇、拼命,只一心想逃,就算逃不走,能逃一时也是好的。可是还没等我逃到后门,背后就听见风声,紧跟着那追命剑就到了,我腿一软就趴下了,背后巨痛,眼前一黑却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只见自己躺在医馆之中,原来是被过路的客商所救,那剑伤并未在要害处,想必是那天天色黑暗,再加上我吓昏在先,所以即便是凶手也不屑杀我这种贪生怕死的人吧。”
那大汉说罢,便默然解开衣襟,只见他后背斜上方,一个清清楚楚的红色剑疤横在那里。纪青这才知道为何那大汉见到自己便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原来是因为之前的遭遇。但凡江湖中人,对于死伤都常有心理准备,但若是被盖上“贪生怕死”的烙印,恐怕那是比死还可怕的一世耻辱,只怕是为了摆脱这四个字,他才会不顾一切的要和自己拼命。
纪紫面色凝重,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却从腰间取下响铃剑,走到大汉面前,低声道,
“李堂主,你再看一次,可真的是这套剑法么?”
然后也不等那人回答,便走到一边,演练那响铃剑法。一边练一边问道,
“那人可是使出这招?”
那大汉看纪紫出剑便叫道,
“不对,那人更快、更狠些。”
纪紫加快手中剑招,转眼只见铃声响成一片,招招凛厉,赫然仿佛临敌交手一般。那大汉一边捂了耳朵,一边大声说,
“还要更快些,奇怪,你再狠些试试……”
转眼间纪紫已舞了百十来招,但那大汉却仿佛都不满意,最后竟然颓然坐到地上,叹道,
“这不对,差远了,还不如刚才纪青的凌厉,虽然姿势都一样,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截然不同!”
此话一出,不但纪紫骤然停下,其余两个人也忽然围住大汉。纪紫放下剑,急问道,
“李堂主,你这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