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符》美景(鱼鸟天)

10、第 10 章

　　一旦抛开忧思，纪青便只管享受在纪庄的悠闲生活，心道，反正不管怎样，等月底师兄婚礼一过，我和商儿便马上回北方，这江湖中纵有什么恩怨也与己无关了。
　　于是这几日纪青便和段裳在纪庄里四处游逛，给段裳讲述以前的旧事，段裳年轻好奇，总是不停追问自己从前的经历，对于纪庄的人物掌故却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这日清晨纪青起了个大早，闲来无事便想去照料一下师父最喜欢的白牡丹，拎着喷壶来到前厅的走廊上，却听到阵阵风声，只见纪紫手持银剑，正在那前厅的空地上练剑。小师妹手持雪白的毛巾站在一旁，眼睛紧紧跟随纪紫的身影，一动不动。
　　纪青呆了一下，转眼向纪紫身上望去，但见他一身青衫、银白色的剑光环绕身体，姿态飘逸灵动，乍眼望过去竟似师父当年的身影，心里顿时明白小师妹为何会痴痴呆望的原因。
　　于是转头看了眼自己残缺的右臂，纪青慢慢露出苦笑，自己悄悄放下花壶，也坐在那游廊上静静观看。
　　纪紫练了约有半个时辰，这才收剑，拿起燕如递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回头一望，就看见身后游廊上发呆的纪青。
　　“三师弟，怎么坐在风口那里，过来陪师哥耍耍。”
　　纪青见到纪紫高高扬起手中的那把响铃剑，火红的穗子缠在剑身，那气度风采宛如师父生前。心中不禁一阵激荡，而对自己的残臂也更羞愧起来。
　　“二师兄好剑法，师父若还在世只怕也会高兴呢。小弟……就不献丑了。”
　　纪紫笑道，
　　“说什么话，自家兄弟，就当切磋一下好了。过来过来……”
　　纪青推辞不过，缓步走上前，纪紫将响铃剑一下子塞到自己手中，道，
　　“虽然三师弟你左手使剑，但比武不可轻易退让，所以师兄要占这个便宜了，咱们过过招。”
　　说罢从一旁的弟子手中接过一把长剑，站定身型，一个起剑式，正是纪庄里师门弟子互相切磋的礼节。
　　纪青忙凝神，将剑伸出，剑尖向下，然后向上一挑，回以相应之礼。纪紫微微一笑，剑身一抖，便使出双燕剑的招式来。那双燕剑法剑如其名，轻若燕子，矫捷迅猛，本身是单剑，但是舞起来的速度却如两只燕子一起上下飞舞，煞是敏捷。纪青不敢大意，即以师父纪云飞的响铃三式回应，他左手握剑，但是却丝毫不损剑招的灵敏和准确，刷刷刷三剑一剑比一剑递得快，纪紫高兴地大喝一声，
　　“好！”
　　两个人对了几招，心中都暗暗佩服，不过纪紫显然略占上风，虽然他没使出师父的拿手剑法，但是双燕翻飞伶俐之极，竟然也不让以剑招凛冽的响铃剑三分。
　　又过了七八招，纪紫突然刷地一声收剑而立，皱了皱眉道，
　　“三师弟，你为何不使出全力呢？”
　　纪青见纪紫收剑，自己也只得把剑收起，笑道，
　　“剑法以招式取胜，不在于发力，况且我这几年都不练功，力气也大不如从前了，使出来只会让师兄笑话。”
　　纪紫张张嘴刚想要说话，忽然一个紫衫弟子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纪紫的眉头转瞬拧成一团，对那弟子道，
　　“你先去拦住他们，我马上就过去。”
　　纪紫将长剑交给身边弟子，冲纪青笑道，
　　“三师弟，我有个客人来了，先过去招呼一下，今天切磋就先到这儿。”
　　纪青看他转身脚步匆匆，心知必定不是小事，刚想上前问问师兄是否要帮忙，转念又一想，这些江湖中是非，自己能少参与还是尽量避开，倘若二师兄真有什么麻烦到时再帮忙也不迟。
　　这时守在一旁的燕如走过来，冲自己叹息道，
　　“二师兄自当了这武林盟主，便整日不停的有事找上他，有求他帮忙也有上门挑衅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些恩恩怨怨中解脱出来。”
　　纪青安慰道，
　　“却也不全然是件坏事，二师兄为人正直，如果他不做这盟主反而让些心术不正的人占了这个位置，对武林都是劫难。”
　　“对武林是劫难，那么对我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年爹爹就是在这些江湖正派人士的压力下去铲除魔教，魔教是灭了，可是我也从此永远失去了爹爹，大师兄、四师兄，还有你……”
　　纪青默然无语。他注视着手里这把响铃剑，剑锋还是那么锋利，金玲红穗就如十年前一般耀眼，只是握剑的手却一换再换。当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么？纪青眼睛一热，忽然将剑向空中一抛，然后纵起身型，抓剑在手，将那响玲三式的剑招，一招招舞出来。
　　纪青本性狷狂，从前习武也常不拘小节，不受招数限制肆意发挥，这时心中有所感，竟将师父那响铃三式的剑法，使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招招连贯奔涌不息，一时间也分不出哪招是起势哪招是收势，只是随心所欲，放纵感情罢了。
　　那纪青正舞到忘情处，却忽然听背后传来一声大喝，
　　“魔头，你还我掌门来！”
　　纪青听着背后风声乍起，还来不及回头，那破空之声已然到了背后，幸好此刻自己舞剑已舞到心意所至、剑与身同的地步，响铃剑剑锋骤然一转，竟然自意想不到的地方迎上那偷袭的刀锋。
　　两刃相接，顿时磕出火花，转眼之间纪青已和偷袭的那人过了十几招。金刀银剑舞在一起分外耀眼，纪青剑锋所到之处，铃声大做。
　　此时纪青已然看清偷袭人的面貌，赫然便是那日在醉仙居突袭自己的鬼刀门堂主。那大汉武功自然也不含糊，但是此刻纪青响铃剑在手，又怎能容他撒野，顿时剑剑都直指那大汉要害处。
　　奇怪的是，那大汉虽然偷袭自己并且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势，但表情却越来越奇怪，嘴里也不住地嘟囔，“不对，大不对……”
　　纪青与那大汉正在交手，那厢小师妹燕如却找了纪紫匆匆赶了过来。几个人冲到前厅，纪紫见二人缠斗，纪青似乎已与响铃剑浑然一体，那剑招竟似乎快过那声声刺耳铃音，心叫不好，抓了身边弟子的长剑纵身上去，同时嘴里大叫，
　　“三师弟撒手！”
　　纪青打得忘我，不知不觉竟渐渐进入魔境，忽然听耳边一声断喝，心头一震，响铃剑剑锋一偏，从那大汉头顶划过去，竟将那人的头冠也削下去一半。那大汉啊了一声，倒退了几步，头发披散表情甚是尴尬。
　　纪紫纵身到纪青面前，长剑一抖，将纪青手中响铃剑挑开。
　　“三师弟，你没事吧，那人有没有伤到你？”
　　纪青摇了摇头，自己自从雪山一战后，许久没有同人真正交手，本以为早就没有了好勇斗狠之心，不想今日竟然在二师兄面前打到忘我，不禁心中默然。他将银剑交给纪紫，道，
　　“今日我破戒了……”
　　纪紫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慰道，
　　“这不是你所愿，不过是有人趁机偷袭，做落井下石之举罢了。”
　　说完便用眼睛横向那大汉。可是此人虽然落败，但是却一直摇头，嘴里不断嘟囔着，“不对，真是不对，完全不一样，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李兄，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你且说说看？”
　　听得一人言语，只见一人白衣青冠，手摇一柄折扇缓步走到那大汉面前，却原来是前日在酒楼遇到的白衫青年。
　　纪紫怒道，“不管是不是搞错了，宇文成秀，我们不是说好要当面讲明白这事吗？如何却指使这个人去偷袭我师弟？”
　　那白衣青年含笑看了纪紫一眼，摇着折扇悠然道，
　　“纪盟主，小生真的不知道李兄居然会趁我们在前厅争执的时候跑到这里来，不过既然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不妨让李兄将这位纪庄三弟子看个明白，看是否是那晚偷袭他掌门的独臂人，岂不是方便。总比你一个劲儿挡在门口推三阻四更有效呀。”
　　宇文成秀说完，在场四个人便齐刷刷看向那大汉，那白衣青年微笑摇扇似乎对自己的判断非常肯定，熟料，站在中央的大汉定了定神，突然大叫道，
　　“不对，他不是杀我掌门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