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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千古(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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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经受不住那些,朕自然也不会将你视作接班人培养。幸而,你挺过来了,并没有被秦任君所用,也没有成为我的傀儡,你的反抗甚至威胁到了我。不管理由是什么,朕很欣慰。”
能挺过这一切都是因为荣儿,要不是聂荣儿,她恐怕早已经失去了自我。
“你,你怎么能……咳咳咳……”
“安定,我不会愧疚。现在的你虽然远不及我期望的那般,但是我希望你成为我以后的继承人。退兵,然后把伤养好,不会武功不要紧,朝堂上你大有可为。”
“我若是说不呢。”武清言咬牙切齿。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何假死?。虽说你和那个小妮子有了感情的事超出了我的预料,但她还算是有功之人,她帮了你一把,朕不该杀她……”
门外,聂荣儿在堂前吊唁完,避开了柳如心的视线独自在宅院中行走。
她本想看看旧景,缅怀曾经,却不想在自己曾经住的院落前看见了熟悉的人,武清言曾经的心腹。
“墨羽?你为何在此处?”
听见聂荣儿的声音,武清言慌乱了。
“荣儿来了……墨羽为何在这里。”
武后淡然瞥她:“墨羽是朕的人。你以为朕为何瞧不起江湖人?那样来去自由的地方,谁又能摸清谁的底细。”
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墨羽竟然是武后的手下。武清言不安极了,捏紧了被服,墨羽的武功远胜于荣儿,若是真动起手来……
“不要伤害荣儿!”
看着她的模样,武后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你手上的军队,武林势力,再加上各个世家手上残存的力量确实对朕构成威胁。朕现在即便将你杀了,将来长安城破,朕未必可以苟活。所以朕也大方一些,你答应朕的条件,朕不仅不伤她,还能让她摒弃前嫌原谅你。如何?”
当聂荣儿在天平上时,武清言从不犹豫。
“我同意。母后是冠绝此世之人,这千古第一的女帝,当是母后。”她不认同武后的治国之法,不喜欢武后将人的生命视作蝼蚁,更恨她随心所欲地操控了自己这么久。可她不得不承认武后的才智和她为了这一切所做的牺牲。
武后浅浅笑笑:“那接班人的事情?”
“全凭母后吩咐。”武清言叹了口气,又咳了几声:“女儿还有几个问题。”
“说。”
“荣儿,是母后安排到我身边的么?”
如果墨羽是武后的人,那柳休休也好,沈青舟也好,甚至是荣儿都有可能是武后的人。她因为荣儿而得到了救赎,如果这救赎也是别人施舍给她的……她不敢想象。
“不是。”武后一口否认了。“虽然乐见她帮了你,但是她和朕无关。”
武清言松了口气:“最后一个问题。母后对女儿,可有真正的母女之情。”
“有。”她答的淡然。
说完,她没给武清言反应的时间,转身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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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口,聂荣儿看见里面出来了一个模样和武清言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心思一滞。她几乎把对方当成了武清言,但看到那人眼里的霸气和冷漠之后,她立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皇后……在此处做什么?”
“知道朕是谁,为何不跪。”
聂荣儿咬了咬牙,她心里正有许多不满,如何愿意行礼。
“殿下也是来吊唁女儿的?”
“朕为何要吊唁她?”
“殿下本该对她好一点。”聂荣儿站得笔挺,淡然和武后对视。即便面对的人是当今世上最尊贵最有权势之人,她也没有半点惧色。
“你又是谁,凭什么对朕的家事指指点点。”
“我是聂荣儿。”她抿了下唇,有些不安,也有些悲伤:“是武清言的……妻子。”
武清言侧躺在床铺之上默默听着,忽然红了眼眶。如今名义上武清言已经死了,聂荣儿却毫不顾忌地称她是自己的妻子。
即便我死了,你也会以这样的身份活下去么,荣儿……
“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看着武后声色俱厉,聂荣儿反倒往前进了半步。
“殿下因何不满,因为我是女子么?殿下身为女子尚且能谋皇位,我如何就不能和武清言有感情?”
墨羽面无表情立在一边,听着聂荣儿的话身上也不免出了层薄汗。
武后沉默盯了聂荣儿半晌,忽然冷笑道:“你不怕朕。”
“武清言都死了,我为什么要怕。”
若武清言还在,她尚且需要顾及些武清言的面子,如今她心里只有不满。
“殿下对武清言的死,可有愧疚。”
“朕为何要愧疚?”
“她是你女儿,本该是尊贵之人,为何要受那么多辛苦,卷进那些本身并不该她管的阴谋之中。”
“朕有朕的考量。”
“有什么考量也不应该如此。她是你女儿,是一个人,不是你的工具,更不是你的玩物。”
武清言在房里听得担心又欣慰。
武后用力皱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你是在教训朕?”
“是又如何。武清言的灵位不远,殿下何不去她灵前好好认个错。”
“放肆!”
话音刚落,一边的墨羽不客气地给了聂荣儿一掌。
聂荣儿稳稳地用手臂挡下,不仅如此她还站得笔直,看也不看墨羽一眼,只盯着眼前的武后。
武后被她气笑了,眼中闪过杀气。
“你可能不惜命,但你母亲尚且在朕的手上,你哪来的胆子这样和朕说话!”
聂荣儿瑟缩了一些,却并不退让。
“姐姐也好,我也好,我母亲也好,遇上你是我们命里的劫难。殿下若是不快,想杀谁便杀了,黄泉路上荣儿再向父母和姐姐请罪,求他们原谅我力薄,护不住他们……”
她越说越难过,布满红丝的眼底又红了。
武后看着她的模样,几次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沉默中,武清言在房间里用力咳嗽了几声,牵扯之下她心肺剧痛。
“谁在里面?”听见那有些熟悉的声音,聂荣儿一下子慌了神。她想去房里,却被武后挡住了前路。
武后冷冷看她,并不让开。
“是武清言么?她还活着?”
“你说呢。”武后缓缓地说。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让开!让我进去!”
武后突然对眼前这个颇有几分蛮勇的姑娘来了兴趣,她站在原地不动,想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让开。”聂荣儿猛地前冲,想从武后身侧绕过,却被旁边的墨羽一把拦下。
她气急,站定将眼上的纱布扯下扔在了地上,露出了澄澈却满是怒意的眸子。她用力皱着眉,一手抓着手杖,一手将身上唯一可以当做武器的发簪拔出捏在了手里,长发倾泻如墨。
墨羽终于对上了聂荣儿的眼睛。她身体紧绷着,虽然只是拿着玩具似的发簪,杀气却藏不住。不似上次见她,在雨里狼狈得像个孤注一掷的小兽。
墨羽并不怕她,却因为她不惜舍命的气势而有些忌惮。
武后在一边瞧得有趣。
聂荣儿扯下纱布后她才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有灵气,有胆量,美而不媚俗,清冷而不高傲,且生了副难得的好皮囊。
就是倔了些。
“如果我说,武清言已经是将死之人,你见了她也救不了她。你确定你还要见?”
“见。我说过了,我是她的妻子,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不论成了什么样子我都要见她。”
“哼。”武后哼了一声,几乎是露骨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她不讨厌这样的姑娘,让她感觉仿佛看见了当年刚刚入宫时的自己。
“进去吧。”武后让开了路。“下次再见,你若还是这般不敬,谁也护不住你。”
聂荣儿匆匆进了房内,没太听清她的后半句话,也没有注意到武后在门槛上放了一叠文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