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麦茶茶

84、海战

　　危机之下，百里明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一直不信任的武清言。毕竟这三船人，能猜到秦任君会和朝廷联手的只有她一个。

　　武清言也有些慌张，谋略她懂，但行船她是一窍不通的。

　　“快走，哪怕原路回东越也可以。”

　　百里明摇头：“走不掉，对方船比我们大，比我们稳，在顺风位上他们不比我们慢多少。如今我们如果在现在的风中调转船头打开风帆，虽然也是搏命之举，但也许能有一线生机。”

　　“那就……”

　　“少岛主！敌方射的火矢将桅杆点着了！”

　　“胡说，我方才看对方距离我们尚有二十个船身的距离，这样的大风里怎么可能射中风帆。”

　　“对方的船上有重弩！”

　　百里明猛然愣住，他几乎想瘫坐在地。

　　“重，重弩？”他这时才意识到，对方真的是王师精锐，真的是想让他们葬身鱼腹。

　　“慌什么？叫所有能站稳的人都到甲板上去，对方虽然是水师精锐，但他们毕竟不敢攻船。”武清言额上也留下汗来，一切都正如她猜想的一样。

　　秦任君恐怕是借势太子或皇帝才得到了朝中水师的助力。仔细想想他此举其实很聪明，即使是以他的武功再借朝廷势力，想剿灭六大门中任何一个也不是易事。但如今在海上，情形大不相同。

　　先前百里明所说的秦任君的劣势如今如数奉还到了他们这边，他们这一船的武功高手，面对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水师精锐却近乎没有还手之力。

　　武清言急匆匆跑到了甲板上，甲板上此时已经有了不少人，苏问仪站在甲板边望着远处，皱着眉，忧心忡忡。

　　武清言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近乎窒息。十多艘大船稳稳地行在巨浪之中，船头稳稳地朝着这边，间隔均等地封锁了前路，船上旌旗蔽空，几乎遮蔽了那边的地平线。远看那船上兵卒皆着盔甲，手持兵刃，疾风巨浪中如闲庭信步。

　　一个巨浪拍到船上，甲板上的人皆一阵惊呼。武清言站得稳当，但一瞬间也从头发湿到了脚底。

　　“怎么会这样……”苏问仪喃喃自语，海水打湿了她的面庞，显得她有些狼狈。

　　武清言不想理会她，转头去找甲板上掌舵的百里明。

　　“他们在朝我们这边来是么？”

　　“是。”

　　“停船，放他们近些。”

　　“为什么，再近就要到弩的射程了。”

　　“这船上的人还有谁能被箭矢伤到？等他们再近些，我们跳到对方的船上去，短兵相接他们赢不了的……只要对方给我们这个机会。”

　　“真的要和朝廷的水师动手么？”百里明的脸上挂着水珠，不知道是海水还是冷汗。

　　“那你试试看现在投降是会沉船溺毙还是死在秦任君手上？”

　　短暂地权衡利弊后百里明重重点头：“……好。停船，都停船，把对方放过来！”

　　“拔剑！小心弓矢！”武清言也指挥起甲板上的人。周围的人反应很快，各自拿出了武器。六派弟子何时和朝廷的军队交战过，此时心里都有些打鼓，危机时刻，也没有人在意为什么是武清言在指挥了。

　　随着远处的十艘大船愈发接近，他们船上的龙旗也愈发清晰。船舱中的几排重弩寒光阵阵。

　　“少岛主，三艘船上的风帆都烧尽了，怎么办。”在武清言他们被攻击的时候，相隔并不远的其他几艘船也受到了攻击。

　　对方显然不想让他们跑，最先攻击的都是风帆。

　　“什么怎么办，现在要风帆还有什么用！”百里明吼了回去，紧张地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船。

　　“他们是不是越来越慢了。”

　　“是……”百里明话音刚落，看见十艘船中有五艘慢慢侧过了船身。“不好，他们的重弩……”

　　武清言也看清了对方船腹上十多个黑漆漆的洞口，她一阵心慌，疾呼道：“唐门弟子！把对方的箭挡下来！”

　　下一瞬，五艘舰上的重弩齐发。在令人汗毛耸立的破空声中，粗如女子小臂的弓矢疾射而来。

　　巨响中，许多重弩刺进了船体和桅杆上。唐门弟子善使暗器，精通箭矢的弱点，他们一齐发力，用暗器将射向甲板的十多只箭一一射偏或是射落。

　　其他两艘船上也有武清言这样的人指挥，但似乎还是反应慢了些，风雨中武清言隐约听到远处有惨叫声。

　　水师战船上的重弩是国之重器，威力强横，速度也快，即便是他们这些自幼习武之人正面对上，不防之间也极有可能被重伤。

　　对方齐射了三轮，一轮比一轮精准。在这样的□□面前，唐门弟子射出的飞刀飞针多少弱了一些，第三轮时连武清言这边的人也有了伤亡。

　　到第四轮就不再只是重弩了，还有漫天的火矢。船上的人都忙着躲避或击落箭矢，慌乱之下有人直接被贯穿了身体。

　　混乱之中，火矢落入了船舱里，点燃了船舱中的地毯，顿时烧成了一片。

　　“少主，船舱里烧起来了！”

　　“快，灭火，灭火！”

　　“箭矢太密！现在没法灭火！”

　　对方的船只并没有轻易靠近他们，十艘船以旗语指挥，行得齐整，都收起风帆不再划桨，和宝船保持着弓箭可以够到的距离，并且顺着风势以重弩和火矢攻击不断。

　　珑华岛的弟子隔着船也能以手势顺畅交流，但此时慌乱，速度又慢，远不如对方令行禁止，另外两艘船险些撞上。

　　宝船上的珑华岛弟子也试着以弓箭还击，逆风之下没有任何效果。

　　百里明冷汗直流，他终于明白珑华岛视作宝贝的宝船不过可以欺负欺负渔民和海盗而已，正面对上载满重弩和兵卒的朝廷水师时，无力得就像待崽的羊羔。

　　“怎么船舱里还着火了？”武清言听着也心慌，她早已拔剑出鞘，汗水混着海水从头发上落下，狼狈至极。她方才在空中凌空斩断了一支弩箭。苏问仪也效仿她，飞身以剑拦住弩箭。

　　“遇敌时我们没有清理甲板，可能是有引火物……”百里明喃喃说道，神色近乎绝望。

　　“这样不行，我们能不能从海中过去，这边会水的人应该不少。”

　　“不可能。这样的风浪，下海的瞬间就会被卷进海底的。”

　　“找几个轻功好的，和我一起去对面。”苏问仪不知何时从甲板边来了这里，她神色依然淡漠，看起来还算冷静，但不太敢看武清言。

　　“不行！秦任君和他手下的人必定已经在对方船上守株待兔了。”百里明立刻拒绝了，但武清言却没能说出否认的话来。

　　“即便如此也只能一试。再这么打下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就会死在船上。”武清言叹了口气。

　　苏问仪也深深叹气：“是我失算了，决定是我做的，责任我来担。百里兄，你和武清言留在船上，我带人去。”

　　“好。”武清言并没拒绝。她不能去送死，她若是死了，这盘棋就真的没得下了。

　　“百里兄，帮我告知其他船上的人，等下轮弓矢一停，所有轻功好的人和我一起去对面船上。”她说得轻松，百里明听着却骇然。这样大的风浪，两边又相隔少说十丈，即使轻功最好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要掂量掂量。

　　“好……”他声音微微颤抖着和属下传了话，看着苏问仪在箭雨中又走回了甲板边。武清言也默默瞧着，不由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箭雨暂息，几十道身影凌空而起，飞跨过汹涌的海面朝对方而去。

　　苏问仪轻功极佳，稳稳落在了地方的甲板上。剩下几十人中也有大半成功落到了敌方船上。至于剩下那一小半，要不是轻功造诣不足要不是被巨浪阻碍，一一落入海中，瞬间没了身型。

　　百里明看着几乎想要落泪，这其中有不少都是他珑华岛的弟子，还有些是他的同辈和朋友。他知道，想在这般风浪中活下来是痴人说梦。

　　而就在他有些期待地将目光投向那些成功突入敌方战船的人身上时，对方的船上忽然涌现了一批身着黑衣的人。他们武功不弱，以多敌少，数十息便压制住了六大派这边的人。而领头的苏问仪更是直接对上了秦任君。

　　苏问仪虽然在六大派的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但武清言都胜不过的她又怎么会是秦任君的对手。

　　看着同门如泥牛入海似地逐一受伤或被擒，百里明彻底绝望了。他看向武清言，武清言虽然也陷入沉默，但还是比他冷静得多，眼中海浪和火焰忽闪。

　　没过多久，一道熟悉地黑色身影从敌方旗舰稳稳落到了武清言这边的船头。风浪中秦任君在船头的龙首雕像上站得笔直，掐着苏问仪的后颈将她提在手中。

　　“投降，否则尔等与被擒者皆死。”

　　梁念秋刚从船舱中被人搀扶出来，一抬头看见了秦任君手中拿着苏问仪，险些没有站稳。

　　“珑华岛，万香谷。我今日要和你们好好算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