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少年志]天上掉娘子(米禽牧北×赵简)》楚梦清歌

24、第 24 章

　　新进来的十数宫女整齐立在院中听着训导。
　　管教的阿嬷异常严肃：“你们，都是按册子交由宫里当差的，往后学出本事来，哄得主子开心，给你们安排条好出路也是有的。但若是心思不正，学的不精，惹怒了主子们，到时候可谁也救不了你们。”
　　说话过程里，那阿布都甚是狐疑地看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一一走过又一一核实过身份，能看得出来阿布都应是受到了斥责，故而十分的警醒，每个人的查验皆是事无巨细。
　　而这个人赵简也是相熟，米禽牧北的爪牙，米禽牧北有大部分的事都是交由他去做的。
　　许是付青鱼的面具过于精细，赵简换了张脸后便是个模样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女子，阿布都即使在查验赵简之时狐疑地看了看这个身形挺拔的女子，却也是略了过去。
　　“呦，阿布都大人好生辛苦，查检得如此详细。这回应是没有探子混进来了吧？”
　　赵简看得从外而来，气度华贵富丽的宁令哈屯，自然也是认识的，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纠结于情爱而日夜哭泣的少女，反而愈发地雍容。
　　听得宁令来故意找茬，阿布都赶忙恭谨道：“王妃玩笑了，这些都是些身家清白的民间女子，每个人都已经查过了三代家底，还望王妃审验。”
　　阿布都递上那名单册子，宁令却是直推到了一旁，连看也没看一眼，反而朝宫婢的队伍里随手一指，便道：“阿嬷估摸着已经教过你们规矩了，学得如何便行个礼来看看。”
　　被指到那宫婢年纪小，尚未见过大的场面，入宫后本就担惊受怕，再被宁令这样一招呼，哪怕学了规矩也忘到了脑后。见她颤颤巍巍跪下，最终姿势也不对说话也不能，只被吓得叩头而哭，嘴里说着“王妃恕罪......”
　　那宁令也没再说什么，耷拉着脸色便转身离去，到了门口，侍婢菲娅不免道：“这下可算给阿布都一个下马威，让他放了探子进来，害得王妃被主上训斥。王妃可要处置那群宫婢？”
　　宁令略抚鬓发，便道：“让她们都去西二街跪去吧，往后也好知晓这后宫的主人是谁。”
　　菲娅默然点头，却又提道：“......可是，那西二街离着栖梧宫近。近来主上又跟着二位皇嗣置气，时不时便往栖梧宫去祭拜先皇后。若是让这一群人罚跪，让主上看见了......”
　　菲娅不敢再说下去，宁令却沉了沉，忽道：“那才好呢，后宫治理之事向来是我在操持，如今也好让主上看看我也尽了心。至于里头有没有探子混进来，与我何干？”
　　菲娅听得如此，连连点头称是，转身便进了院子，看见那阿嬷正在训斥刚刚那倒霉的婢女，故作姿态掐了掐嗓子。
　　阿嬷见得如此，赶忙上前讨好道：“哎呦我的好姑娘，刚刚王妃是不是生气了？都是婢子教导无方，还请姑娘给个指示。”
　　菲娅翻了个白眼，只道：“主子的嘴角往下，自然是生气了，李阿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连这点都不知道？”
　　“是是是，姑娘说得是......”
　　“既如此，就全都去西二街跪着吧。”
　　那阿嬷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个色，一众宫女也都是满脸怨色。别无他法，赵简跟在队伍里头，便同着一起跪在了长街处。
　　管事的阿嬷手里拿着鞭子，面色不善，来来往往路过的宫人见得了也赶紧低头走过。
　　赵简跪在一众婢女中毫不起眼，只听那阿嬷肃道：“王妃这次有意调教你们也是你们的福气。别说我不照顾你们，都是手底下的人，将来分往各宫伺候主子，今日得教训也好给你们长记性。”
　　“是，谢过阿嬷教导。”一众宫婢哪里敢回嘴，只得低着身子连连答道。
　　“都给我记住了，这里是西二街，往西走，是你们住的地方，一会儿罚完了跪，也跟着回去。可往东走，便是宫里的禁地栖梧宫，那是先皇后住的地方，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可踏入栖梧宫半步，不可扰了先皇后的在天之灵。若是你们记错了方向、走错了路，自己丢了性命是小，若要家里人跟着一同陪葬，便是有你们受的。”
　　这话吓唬得甚是管用，赵简满眼看见身旁的小婢女抖了几抖，便赶忙低下头去。
　　赵简不动声色同一众宫婢跪在长街，这街上两侧的砖应是刻意用鹅卵石堆砌铺成，如此既防滑又可严惩宫人，而中间的路用光滑的理石铺就，却只得主子走过。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猫叫，但见众人已跪得膝盖生疼，一只猫儿脖间挂着铜铃铛从远处跑来，后头跟着的还有两个小内侍。
　　“哎，我的小祖宗，别跑了！”内侍年纪不大，十几岁的模样，追着那猫儿满宫地跑。
　　灰纹猫忽的间停了下来，也不知怎的，像是闻到了赵简身上的味道，竟倒在赵简身旁使劲蹭了起来，不停地叫唤着。
　　赵简忽然想起来这只猫来，十年前她从歹人手里救下，当时念在也是一条性命便饲养了起来，这猫儿好似有灵性，养着养着就通了人性。最后赵简能够逃回大宋，也亏得这猫儿。
　　本以为这不过是只猫而已，没想到米禽牧北居然还养着，十年过去了，这猫看得出来老了，也胖了，胡子都变白了，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是主人精心饲养过的。
　　“诶？你说真也怪了，这狸奴平日里除了主上，谁都不肯亲近的......”
　　小内侍看着猫儿亲腻赵简这一幕，不由得挠头看傻了眼。
　　赵简害怕节外生枝，赶忙从身边抱起那肥猫递了过去。
　　“谢谢姐姐！”
　　那内侍道过了谢，接过了猫便抱着这挣扎的猫儿离了此处。
　　下一瞬有鞭子狠狠抽在赵简身上，令其一阵瑟缩，“你，就是你。刚刚，是不是你抱了那只狸奴？”
　　看着那老阿嬷凶神恶煞的模样，赵简自然装得乖顺，赶忙道：“我刚刚来，不懂规矩，还请阿嬷宽恕。”
　　那老奴厉声道：“不懂规矩？这规矩我早就教过你们，少说少听少看，做的多了不行，做的少了也不行，你可曾记得？”
　　赵简将头伏得更低，又听那阿嬷道：“你可知，刚刚你抱的那只狸奴是陛下的爱宠，你也敢摸！若是伤了分毫，就是拿你的命也不够抵！”
　　“阿嬷教训的是。”
　　“今儿个就罚你跪到夜半，给你长长记性，待会儿我们回去，你今晚的饭就免了！”
　　夜里的风格外得冷，赵简即便身上瑟瑟发抖，可也没有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大夏王宫中一个卑微的小宫女，跪在长街上任由宫人经过，好奇、轻视地扫了几眼，又匆匆离去。
　　这样的宫女被罚跪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赵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动声色。看着天上的云彩一片片飘过，待到了夜半，双腿也没了力气，扶着宫墙歪歪扭扭地站起，赵简才微微捶了几下膝盖，这才缓上知觉。
　　这地方她熟悉得很，分别两头，一头是她曾经于十年前居住的宫殿，那里被米禽牧北精心修葺过，也曾把她关在里头过，以七斋做威胁，让她永远留下。
　　赵简脑海里略过几幅画面，很快便将它挥去，而往另一头的宫女所去。
　　可她却不知的是长街尽头之处，帝王的銮驾恰逢走过，看到的是寂寥无人的街道被月色洗得柔白迷蒙，已到了夜半，道路两侧的长明宫灯早已点亮，将这模糊不清的狭长宫道映得影影绰绰。
　　米禽牧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是坐在轿撵上，可这长路的那头似乎闪过了一个身影，那背影他日思夜想记忆深刻，身姿挺拔又干练利落，即便走路的姿势也像极了她。
　　“阿简？！”
　　米禽牧北想也不想便追了上来，可到了宫道尽头，哪里还有什么踪迹？可他刚刚好似真的看到了一个虚晃一影，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他还是那样的熟悉。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影子便不见了。
　　内侍官急匆匆地跑上来，只问：“主上，这、这......”
　　内侍官这了半天也没有这出后话来，可见米禽牧北迷茫的神色便知是怎么一回事了，“主上是否又在想念先皇后了？......近来赶上中元节，想来皇后也是惦记您的，或许回来看望您和两位皇子。”
　　这话说来可笑，米禽牧北想或许他曾经杀过的那些无数人来找他索命还差不多，而为首的当是赵简才对，毕竟她是这样的憎恨他、厌恶他......
　　可是转念而想，他又几时信了鬼神？
　　“刚刚，可否看到有人过去？”
　　那内侍官想了又想，才敢答言道：“主上明鉴，下奴们没看见任何人走过。想来是主上刚刚在栖梧宫待得久了，陪伴先皇后时被屋里的长明烛晃到了，这外头天色如此黑，想来主上看花了眼也是有的。”
　　米禽牧北被这理由说得有些头疼，他近来的确有些精神不济，每日的文书折子堆积成山，年近而立，每过一年也都觉得虚老了一些，再加之那两个娃娃也逐渐成人，便愈发觉得这两个孩子像极了他的儿时，对他的父亲充满恨意，再加上他始终摆脱不了因子归寤生逼得赵简离世的阴影，他的恨意就又加了几分。
　　可每每心里对两个孩子充满了恼怒，便又不知怎的，看到这两个孩子的脸就又能找到赵简的影子，活生生地在告诉他，这两个孩子是赵简曾经活在世上的凭证，更是他米禽牧北与所爱之人的亲生骨肉。
　　他终是不忍再生出恨意，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把两个孩子关押起来，只要他看不见，他就不会被这些左右心绪。
　　思及到此，米禽牧北又是太阳穴突突地疼，他想，自己终究是承了报应，孤寡一人被冷酷丢在这世上已有十年，这十年来亲者恶、仇者恨，接下来直至这一生走完也都是他种下的果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