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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欠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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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丽的身影在梅林中徘徊,驻足,这片花海如今清冷得像她一个人的回忆。雪色花瓣在眼前飘零,落入恍如隔世的往昔时光。那些浮光掠影带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念,陈轻絮少有这般怅惘的时候,不觉回头,目光所及,正是他所在的方向。
梅树下人影疏淡,像不真实的梦境。
“杀青!”
片场爆发一片欢呼声,谭一霖兴奋得绊倒了椅子,摄像大哥直接开了啤酒往他身上冲。
南一却愣愣站在原地,陷在巨大的惆怅和失落里。
都结束了……?这就结束了……?
南一的人生,一直是一往无前地做自己,从没体验过走入另一段轰轰烈烈的人生,又生生剥离,这种难以出戏带来的空虚感杀得她措手不及。
远处那道“疏淡”的俊影风风火火大步流星跑过来。
和大家一样,满脸轻松和喜色。
“你不去喝一杯吗?”陈彦仪边问边脱大袖衫。
“别脱!”南一幽怨地盯着陈彦仪。
正在脱衣服的手僵了僵,然后默默地,像倒放一样把戏服重新穿回去。
他试探地问:“怎么了?”
“呆会儿不是要拍照吗?”南一接了助理递来的啤酒,一下子吨吨干掉大半瓶。
陈彦仪欲言又止看她一眼,推辞旁人递来的酒。
“也对。”
他好像想起什么,开始找东西,翻背包又翻柜子。
南一一时间看得恍惚,有真的迷惑,此外,他不声不响时就有几分苏落的影子,她触景伤情。
此时的陈彦仪眼睛一亮,好像想起来东西在哪,手伸进烟青色广袖衫里摸索。
南一第一反应就是苏落珍而重之的玉佩,不顾一切也要交到她手心里的玉佩。
然后,他摸出一沓大红包。
南一面无表情站在梅树下,凉风呼呼往她脸上扑。
…
“姜老师辛苦,晚上记得来吃饭啊。”
“老谭,你们俩现在拼个什么酒,晚上再喝啊。”
陈彦仪一个个派发红包,不漏掉剧组每一个人,南一静静地站在他的背后,盯着他,还陷在幻觉和真实极端摇摆的拉扯里。
她晃了晃脑袋里的水。
很明显,眼前这货就是陈彦仪本人,顶着苏落的发型衣服到处走动而已。
“舍不得陈轻絮吧?”连北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鬼鬼祟祟的,好像不大敢惊动前面的陈彦仪。
难得有一个理解她心境的人出现,南一深切地望他一眼,点头。
“刚开始演戏都是这样的,怅然若失,舍不得又放不下,更何况陈轻絮那么惊艳动人,我也一样舍不得啊。”连北临诉完衷情,又深深望向陈彦仪,“哪像他经验那么丰富,拍完秒出戏,像个无情的渣男。”
她轻垂眼帘,淡淡笑了,身上还带着陈轻絮的影子。
连北临欲言又止:“那个,你别这样站他后面,很奇怪的。”意味不明的目光把他们俩来回扫视,一个满脸喜色发红包,邀请大家去喝酒,另一个满脸幽怨跟在后面,乍一看很有哪家恶霸强娶了民女的既视感。
南一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准备跟他走。
可能是觉察到墙角正在坍塌,陈彦仪幽幽回了头。
正在和南一讲小话的连北临立刻噤声。
三个人面对面站了片刻。
连北临轻咳,费力从陈彦仪手里抽走红包,溜了。
“我的呢?”南一摊开手。
在那叠红包里翻了翻,陈彦仪抽出一个交到她手里。
南一直接把红包拆开,一张人见人爱的卡,此外还有一张小卡片。
小卡片是铅笔画手稿,陈轻絮立在梅林中回眸,跟刚才拍的杀青片段一模一样,或者说,最后一幕就是按他的想法拍的。
她把小卡片妥贴收好,问:“怎么没有苏落啊?”
陈彦仪脸色顿时不好了:“构图就是这样的啊,他挤进去就不和谐了。”
“幼稚。”南一眼神凉凉瞥他一眼。
群里发了晚上杀青宴的时间和地址,本市最豪华的饭店,就是有点远。
“有好几家差不多档次的,近一点,不都可以吗?”南一不理解他干嘛舍近求远。
“不行,只能这家。”陈彦仪稳重地回应。
那一刻南一只是觉得陈彦仪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深沉,不大正常,但他一向不正常,他不正常才正常,南一没多想。
后来,陈彦仪说自己有点事,要回家一趟,还不经意提到是回别墅,南一依旧没多想。
直到晚上杀青宴,南一才彻底醒悟。
她,平生第一次认识到,她低估了陈彦仪这个人的不正常程度和作妖能力。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无语的人。
开饭了,大家吃的吃,喝的喝,陈彦仪下午说有点事就走了,还没到,也没人介意,一群年轻人打打闹闹,现场气氛嗨得不得了。
南一和几个男演员女演员喝得正欢,突然接到陈彦仪的电话。
“什么,你到了?”
起哄欢呼尖叫的人声几乎掀翻她头皮,她把手机贴紧耳朵,冲着他大声嚷嚷呼喊。
“你到了就到了呗,找我干嘛?你过来就行了啊!”
“看什么?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喂!你今天到底怎么啦,不要耽误我喝酒好吗——”
南一已经有点酒意上头了,脑子嗡嗡响,不经意就看到窗边有什么东西,缓缓,降落。
好像是一架飞机。
“刚下飞机,你往窗外看一眼。”
电话里的声音深沉,冷静。
此刻她内心是惊吓的,面无表情放下了电话,面无表情往窗外张望。
不远处的停机坪停落了一架豪华的飞机,有个形似霸总的俊逸身影从飞机上从容地走下来。
不会吧……??
南一神经兮兮跑出门,沿笔直的长路遥遥望去,从飞机里出来的人还真是陈彦仪?!
坐飞机来的陈彦仪缓步走到她面前,深沉地静默了片刻,又顺着她视线回望背后的飞机。
“我的。”他温和稳重地介绍。
南一陷入了沉默,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距嘲笑他没飞机只能骑共享单车,已经过了五个月,足足五个月。
她一脸关切:“症状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我很好,谢谢。”
坐飞机来的陈彦仪极稳重,被嘲了也完全没在气的。
他笑意谦谦,示意她一起回去。
南一一个闪身躲开陈彦仪。她尴尬疯了,两只脚迈着不知所措的小碎步闷头往回跑。
她不要和这个做作的蛇精病一起走啊啊啊!
她从未见过如此做作之人!
出来见世面的谭一霖看着南一从自己身边跑过,又看着陈彦仪优雅从容地走来。
“抱歉,来晚了。”陈彦仪拍拍他的肩。
谭一霖呆愣愣望着一前一后进酒店的身影,又张望那架豪华得闪瞎眼的飞机,也陷入沉默。
“我知道我应该觉得羡慕和震慑才对……但我为什么就是很想打他呢?”
整个晚上,坐飞机来的陈彦仪都保持着矜傲清冷贵公子形象,疏离而有礼。
直到喝昏头的南一让他递纸巾时不自觉喊了声“苏……”,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变回正常版陈彦仪。
这场杀青宴,南一在疯狂斗酒,闹酒,网上有关她的黑料从来都很扯,唯有一点真真切切,她能喝,且爱喝。
但要看跟什么人喝。
她是真的舍不得这些人,以及他们在故事里扮演的人,舍不得剧组的每一点一滴。
本来陈彦仪也准备小喝几杯,看她这样子,一滴酒都不敢沾了。
他得时刻照顾着她。
酒宴结束后,大家互相照应着回家,助理孙姐也架着一滩烂泥的南一往外走。
陈彦仪寸步不离在旁边跟着,生怕她摔了。
助理正要把东倒西歪站都站不住的南一往车里送,陈彦仪犹豫许久还是拦下了。
南一醉成这样子,谁送,他都不放心。
“我送她回去。”陈彦仪从孙姐手里把人接来。
孙姐很犹豫,他们俩都是艺人,陈彦仪更是被无数人瞩目着,簇拥着,万一出什么问题就麻烦。
“好!就他!”几乎失去自主意识的南一忽然大喝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一跳。
她踉踉跄跄扑到孙姐身上,又神神密密叮嘱:“要是、要是过了今晚就、就找不到我,你们就、报警!赶赶紧让警察叔叔来、抓……”她豪气干云地揽过陈彦仪,“抓他!”
“好,好。”陈彦仪一边安慰一边扶稳她,走之前对孙姐交代,“跟唐岩说一声就行,没事,我会照顾好她的。”
南一今晚醉得太狠了,小腿就跟没骨头一样,在地上拖过来歪过去。
陈彦仪扶着她往自己的车走,一路也有些艰难,搀扶女孩子这种事在体力上是很轻松,但他是个男人,要避嫌,怕冒犯。
把南一送上副驾驶,给她系好安全带,陈彦仪便不自觉停下了。
他竟有些舍不得开车走。
南一眉头紧皱呼吸沉重,呢喃不清:“我坐飞机啦?你的飞机居然连灯都是坏的……”
陈彦仪静静望着她。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么看着她。
“惨了!我家、我家门口停不下飞机啊。”
南一睁大眼,潋滟莹润的眼眸里一片浑浑噩噩,像两道风雨飘摇的小火苗。
他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温柔地说:“空投。”
南一换平时定要骂他。
然而她现在迷迷瞪瞪的,完全没那个能力。
脑袋在一阵阵的钝痛,眩晕感将她来回撕扯,她把头扭向一边。
陈彦仪呼吸微凝。
“不舒服吗?怎么了?”
但她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深深蹙着眉头。
“你休息会儿,路上,我开慢一些。”
陈彦仪把落进她眼里的碎发理出,仔细而温柔。
“还是不大舒服就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