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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八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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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阳判断得没有错,孟夕这边的确打算对武伯文那里的人进行更换了,但这由头却也是武伯文自己递来的。
武伯文自归诚后,为了彰显价值,便掉头回攻老相识们,接连拿下南楚重地,直至现在攻下随州、鄂州,把岳阳城里的封越吓得跑去了潭州。
但武伯文自己并没有多少军马,后来的大部队基本是由洛阳荥阳派来的,手下将领也多以孟夕的旧部嫡系为主。这本来没有什么,毕竟武伯文与他们都算相互尊重,相处起来也算融洽。
可是大部分的事情走向都只会越来越复杂。
顾朝带着西部大片土地归于孟夕之下,同时也带来了几乎能与东部抗衡的军队人马。虽然大部分军马目前都还在秦晋之地,但也有少部分军马合并到了攻楚大军内。
战争就是掠夺。
可掠夺对象是固定的,将领士兵们要想要立功,就需要比拼,比拼谁赢得更多,谁的功劳更大。
而这次因为立功发生矛盾的,便是随着武伯文一起打下鄂州的两位将领。一个叫程壬,出身蓟州,是山阳侯王清的旧将,另一个叫阎谕,出身雍州,是易侯梁忱的旧将。
阎谕的级别不如程壬,不止是因为他来这里来得晚,也是因为他手下的人不如别人多,所以平日里,武伯文更看重程壬,一些比较重要的战事,也多交给程壬这边。
但是阎谕却不是个不辜负姓氏的人,他打起仗来极其凶猛,属于遇上恶狼都要咬断对方骨头的那种,所以很多不好打的城池反被他给拿下了,他也得以快速在武伯文的大军中打出了名声。
有才的人往往会很傲气,阎谕便是个典型。虽然他的人马比其他人都少,但却放言自己的军马都是精锐,也不宜多添兵马。
如此有挑衅意味的话语一经传播,自然引来其他人的不满,再加上阎谕是晋王带来的人,有什么资格在他们这里嚣张呢?
所以由阎谕等秦晋军马而带来挑战引发了两个后果,一是促使东面原本还有些龃龉的各州军反而快速融合,打成一片,而另一个则是,东西派系之争却愈演愈烈了。
而矛盾终于在鄂州之争中的江夏之战后爆发了。
当时武伯文让程壬带军从北向南一路而下,所以按道理,江夏也该是程壬攻克才对,但偏偏阎谕从西而来,不仅提前拿下了沔阳,还快速攻克了汉阳,最后直接冲到了江夏。
据程壬说,当时他的大军已经围住了江夏,但是阎谕却不打招呼地破了他对江夏的包围,借着他们此前的攻势趁机破了一个城门,入了城,斩了城内主将,插上了自己的将旗。
但阎谕这方却说,他们并不曾看见程壬的军队,他们是比程壬大军早到江夏的,城门也是他们自己打破的,所以功劳自然是他们的。
武伯文的中军在先锋部队之后,也没有亲眼看到江夏当时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自然对他们的说辞不好判断。想要问问江夏降军的说法吧,结果主将全部被杀,剩下的降军又一问一个懵,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这桩案子就这么扑朔迷离了起来。
程壬和阎谕各执一词,互不退让,再加上此前累积的矛盾,都借着这个点爆发了出来,一时间军内险些发生了两派人互殴的局面!
而武伯文对这两位却都不好直接处置,于是思来想去,他还是给洛阳去了书信,索性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武伯文原本的计划很省事,让程壬和阎谕自己去洛阳跟孟夕分辨,谁是谁非由主公判定,他这边反正人也够用,拿下鄂州后攻势也不着急了,等这波是非过去后,再论以后。
结果没想到意外发生得会如此之快。
就在武伯文收到洛阳回信,将程壬与阎谕一起送走,再准备迎接唐声到来时,程壬和阎谕却在途径申州时发生了变故!
申州是义阳侯王清大军所驻扎的地方,程壬和阎谕虽然是要到洛阳断案,但王清却要在申州给旧属撑场子。就是不知他到底是怎么给撑得场子,最后王清居然当即处决了阎谕!
此时唐声已经离开了申州,而武伯文派去送程壬和阎谕的人也不够格阻拦王清,于是这桩本就复杂的案子,现在更是浑水一滩了!
武伯文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要被王清的操作给弄笑了,但最后他一想,反正事儿也是王清自己做下的,跟他连不上,于是索性快马一匹,让人将这意外的情况火速传回洛阳。
去孟夕那里直接告状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小报告打给了洛游后,武伯文就再不想挨上这事儿一点了!
而洛阳这边,洛游先是收到了武伯文的急件一封,刚找到孟夕要说此事,却发现宁青峰也带着一封急件来了。
宁青峰的急件是王清送来的。
他告诉宁青峰,自己处决了阎谕这个抢功的惯犯。军中明明立有这方面的法度,但武伯文却一直纵容阎谕不肯处置,现在他知道了此事绝不姑息,所以便自主处决了这个累犯之人!
“诸安说,不止这次的江夏之战,之前攻克随州时,阎谕便放任属下几次抢功了,程壬一直顾忌着军事没有多做计较,不然以阎谕那点兵力,怎么能在随州连下六城?”
宁青峰将王清的意思都复述给了孟夕,果然见他面色难看,就连一旁的顾朝,也是神情凝重地在盯着他。
但宁青峰丝毫不惧这压力,仍旧帮王清说道:“主公,诸安没有直接跟您说此事,而是先跟我说了这事,并不是诸安要我帮他说话,而是他有顾忌。”
孟夕冷脸问他:“什么顾忌?”
宁青峰道:“晏公子已经被主公立为了继承人,而阎谕是顾将军的旧属,也是晏公子的拥趸,想来此前武将军不肯按军法处置阎谕,便是多有这方面的顾虑吧!”
“一个抢功的案子再复杂能复杂到哪里去?”宁青峰接着道:“武将军身经百战,到底是谁有问题,他会看不出来吗?”
无疑武伯文将判案的球踢回洛阳来就是不想自身沾上麻烦,孟夕也了解这一点。但是宁青峰的指向过于明显,但孟夕也难以完全相信,于是他看向没有说话的洛游问道:“此事先生如何看?”
洛游对孟夕与顾朝一拜道:“游不曾去前线见过程将军与阎将军,不好多言。”
孟夕却更加失望了。
他原本以为这派系之争可以慢慢缓解,却不料现在宁青峰已经主动卷入其中,甚至洛游这里也好似有了倾向。看来这问题需要尽快解决才行了!
但现在如何解决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孟夕思来想去,只能让王清跟程壬先一起回洛阳来见他。阎谕就算是抢功了,也要将罪行明白清楚一一列出,不然就算是有顾朝帮他压制,这晋秦之军也早晚会因此生出异心!
可等宁青峰和洛游都走了之后,姜祎却又过来了。
姜祎来见他的名号是呈报有关封越的情报,但见了孟夕之后,递来的却是武伯文的诉状。
孟夕接来看了看,差点给看笑了!与其说这是武伯文写的关于程壬和阎谕之间的诉状,还不如说是他自己的分辩状,全程撇清关系,一点不跟他俩沾边!
孟夕问姜祎:“洛先生让你送来的?”
姜祎点头道:“是的,襄成侯让人快马送到主人府上的,只是刚刚主人不方便给主公看。”
孟夕见诉状放下,又问他:“所以呢,你主人现在让你来,是要说什么?”
姜祎仍旧低着头,非常恭谨地对孟夕以及顾朝道:“回主公,主人此前以及秘密派人去了随州与鄂州,探明到了一些情况,再结合襄成侯此前和现在寄来的各类书信来看,主人对程壬将军和阎谕将军之争也有了几分认知。”
“只是今日主人也知,她不好公然卷入是非之中,所以才命我来见主公。”
孟夕冷笑道:“哦,那她说什么?”
姜祎仍旧平静:“主人已经探明,此前随州之战中,阎谕的确有过抢功行为,若要较真计算,也到了军法处决的标准!只是那时恰逢主公宣布继承人,而阎谕又满军宣称自己曾为晏公子的护卫军,所以襄成侯便按下了他抢功一事,没有处置。”
“而鄂州之战中,阎谕也曾抢过一次战功,却不是在江夏之围,而是在长林之争中,不过那次被抢功的是襄成侯麾下的人,而同样,襄成侯也没有就此事对阎将军有任何处置,只是宣布让程将军先率军南下。”
“而跟程将军一起南下的,便是刚被阎将军抢功的襄成侯麾下将领。”
“江夏之战,的确是阎将军抢先到的,但程将军紧随其后,也算是助力了一把,一起攻下江夏的。但因为阎将军已经江夏守将们全杀了,而程将军兵马更多,控制了降兵,所以这抢功之案才成了没有说辞不能明判的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