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难成》钻木得鱼

82、七十九

　　洛游见宁青峰神色不悦地进来了，便知他在孟夕那里碰了壁，摇头笑笑没有问他一句。

　　宁青峰不满道：“先生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建议会被主公所拒的？”

　　洛游道：“你的目的那么明显，无论是主公还是顾将军，哪个会看不出来你想干什么？况且他们感情正浓呢，顾晏都接来洛阳了，又怎么会让你去动云州和晋州？”

　　宁青峰却越想越不甘：“是那顾朝主动归顺，我们怎么就不能动秦晋之地？主公也是，为了那顾朝不娶妻留后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让顾晏做继承人，这不是又将地盘都还给顾朝了吗？哦！不止，主公是要把天下都送给顾氏！”

　　见洛游并不接自己的话，宁青峰急道：“先生就任由主公这样胡闹吗？”

　　洛游却问他：“倚松你还记得你当初劝我辅佐主公时说过什么吗？”

　　宁青峰愣住了，他还真想不起来了。

　　洛游也没有等着他说话，自己回忆道：“你当初对我说，这乱世总得有个人来快点结束才好，你说你观察了主公半年多，你觉得他可以成为这个结束乱局的人！我信了你，所以我来到了主公的身边。”

　　宁青峰觉得这话有点歧义，刚想为自己解释几句，却听洛游又道：“但我也不是只听你的话。主公出蓟州之前，我同样也在观察他。主公那时不仅于军事上有才干，在政务上也有手段，只是他年轻气盛又讲情义，为人处事还带着几分天真。”

　　“可聪明的人这世上并不缺，如今这乱世不就是聪明人太泛滥导致的吗？能坚持敢坚持道义的人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当初信了你的话，并不是只信你，而是我也同样相信，主公是可以结束这个乱世的明主！”

　　洛游对宁青峰又道：“主公现在与顾将军立下了盟誓，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坚持一辈子，但至少现在看来他的态度是很坚决的。那么，与其反对他，不如按着他的意思，尽快开始培养顾晏。至少这个继承人，我希望他能早日继承主公的道义，并长成一位明主！”

　　“这才是为了天下最该做的事情！”

　　宁青峰听完后怔住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给洛游行了礼：“先生大义！”

　　这几天的洛阳很是热闹。

　　先是从咸阳来了一大群人，接着北定王孟夕便宣布，认顾晏为义弟并立为世子。此消息一出，满城哗然，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位侯爷将军、府相官员出面劝阻。见上面的人都不说话，底下的人就更不敢多说什么了，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而就在洛阳百姓还在兴致勃勃聊着此事的不同寻常时，城内又多了两桩喜事。一件是将军林微阳娶亲，娶得是从徐州太守苏家那个二十了都没嫁出去的老姑娘；另一件则是博望侯迎娶两位夫人，而这两位夫人都出自北定王府。

　　北定王孟夕一直没有正妻，也没有姐姐妹妹，他那里有身份的女子只有两个传闻中的侍妾。于是大家一琢磨，这博望侯娶得，难不成就是这两个侍妾吗？

　　好家伙！

　　这一下，博望侯娶亲的风头便彻底盖过了其他所有事情了！

　　偏偏他的亲事，放出的消息比林苏两家的晚，但定下的日子却比林苏两家的要早。

　　于是等博望侯娶亲的这天，洛阳城几乎全城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大家不敢去王府那边看出嫁，于是便都窝在侯府这边看花轿过来。满当当的人将整条街围了个水泄不通，以致于新郎新娘们都是一点点挤进来的！

　　虽然都来看热闹了，但唐声到底是侯爷，能跟随他进府去讨杯酒水喝的人都十分有限，而其他人也就只敢来看看侯爷娶亲的排场。至于对方娶得到底是不是王主的侍妾，他们是不敢过问的。

　　是以这场婚事虽然热闹至极，也引人讨论非常，但全程还是十分顺利，没有一个人敢来闹事。

　　而等到林微阳娶苏栖桐的时候，就清冷了许多。

　　一个原因是林微阳的侯爵被撤了，而苏家在洛阳城内也不算什么勋贵，于是来参加他们婚礼的宾客便少了许多；而另一个原因则更显得可笑，那便是博望侯唐声领兵出征南楚，然后有人说他的两位新夫人会去送别，于是好事的众人又都跑去看了。

　　面对这样的事实，林苏两家自然会有人不满，但当事人之一的苏栖桐却没有不满，她反而因为没有人关注而心内松了口气。

　　虽然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她终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这辈子终于能与家人们一起，安全平稳地度过一生了！

　　这样诡异的兴奋感，一直到苏栖桐下了花轿才渐渐散去，等到拜堂时，她的心情也忐忑了起来。

　　虽然脸被盖了起来，但她也感受到了这礼堂里的冷清。这样成亲，她的丈夫肯定会很不满吧！

　　但苏栖桐只能看到对方的衣衫下摆和那双满是老茧粗糙不堪的手，看不到对方的脸，更难以猜测他此时的心情。最后她只能揣着忐忑被送进了新房，等待新婚丈夫应酬完客人后才能见面。

　　林微阳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仅苏栖桐不知道，其他看见他面容的人也不清楚，毕竟他表现得跟正常的新郎官一样，并没有挂脸，看不出一丝不高兴来。

　　而来赴宴的人就算心里再嘀咕，也没有人会真的去问对方，今天婚礼来宾惨淡，会不会不高兴的蠢话。于是大家便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尽量让这场婚事热闹一点。

　　等大家吃饱喝足散场的时候，林微阳最后送的人是黄井。

　　黄井如今被削去了所有官职，成了平民，他的府门前，可比林微阳要冷情得多得多！

　　但再怎么说，黄井也是跟随孟夕从蓟州出来的，很多人也觉得他若能再得任用，地位恢复也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如今想往王主身边去的人太多了，这黄井若是总不被提及，那这辈子也很可能就这样了！

　　所以今日来赴宴的宾客看到他也在时也是诧异的。

　　要知道只要跟博望侯有点关系的人，今天可都去给那位送行去了啊！怎么这黄井不去找老熟人，反倒来了这里呢？

　　这话其他人都不敢问，也就是林微阳，直到送他走的时候才提及了一句：“黄兄今日不去送故人好吗？不会惹主公不快吧？”

　　黄井喝了许多酒，这会儿见周围也没别人了，说话也放开了，回他：“什么故人，人家如今是侯爷了，哪里还缺我这个平民去送？”

　　林微阳道：“黄兄也不要妄自菲薄啊，主公迟早会起用黄兄的！”

　　黄井苦笑道：“我今日也算是尝到什么叫人情冷漠了！”说着他一把搭上林微阳的肩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都弄成这样！”

　　林微阳却拍拍他道：“黄兄说的什么话？咱们两个也是共患过难的，况且那事原本也有我的责任，主公仁慈，对我的惩罚已经很轻啦！”

　　黄井闻言一听，却更受触动，心中万语千言难以诉说，最后竟然抱着林微阳哭了起来。

　　好在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在了，林微阳也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了自己衣服上，只等着对方哭累了，便也不说送他走的话了，而是让人收拾出一间房来，索性留他住宿了。

　　等第二天一早，林微阳出了新房，刚准备去练武，却见一人等在了门口，一见他更是要赔罪行礼！

　　林微阳赶忙拦住黄井，安慰他昨晚并不曾失礼千万不要介意的话。他这幅真心诚意的样子，让黄井险些再次落泪！

　　就这样，从这天开始，黄井与林微阳的关系好过从前，更好过他人了。

　　林微阳不仅与黄井认作兄弟，更是开始给他张罗续娶的事情来。而黄井的妻子儿子也走了大半年了，他们的仇也报完了，黄井对这事也不排斥了，只是他现在担忧，自己无官无职，恐怕没有人愿意嫁他。

　　林微阳也同意，毕竟洛阳城里的人情冷暖他们可都体会到了。

　　于是思考过几天后，林微阳再度找上黄井，问他：“我妻还有两个妹妹，年纪都很大了，一直还不曾许配人家，我有意将她们中一个说与兄长，咱们两个做连襟岂不好？”

　　黄井听了也心动，但他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也最清楚：“能与你做连襟是最好，只是我如今无官无职，苏和虽不在洛阳，但他家也不是我能高攀的啊！”

　　林微阳却道：“兄长太小看自己了！虽然你现在被主公削去了官职，但你到底也是头一批封过侯爵的人啊！你看着吧，兄长，现如今南楚攻势越来越急，主公很快就会起用你了！到时候军权一握，军功一立，二次封侯也不是什么难事！”

　　黄井却还有些犹豫：“你觉得，主公真的会再用我？”

　　林微阳重重点头：“这是肯定的！而且我还敢断言，主公很快就会想起兄长了！”

　　黄井看着他问：“怎么说？”

　　林微阳道：“兄长知道武伯文与山阳侯王清将军一起打鄂州与随州之事吧？”

　　黄井点头：“这事我知道，而且不是说拿了大半数的城池了吗？”

　　林微阳道：“没错！鄂州与随州几乎就要拿下了！只是现在出了些别的问题！”

　　“什么问题？”

　　“此前晋王归诚主公，也派来了一部分兵将跟着武将军一起出征了，但他们到底是秦晋来的，不懂咱们的规矩，所以跟武将军闹出了些矛盾来！”

　　黄井看着林微阳，听他继续道：“如今是趁胜追击的好时候，主公若想南楚打得顺利，咱们内部就不能闹出大矛盾来！所以这两天，主公一定会调换武将军那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