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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霜降 ...

  •   “小听小听上学啦,太阳都晒屁股了!”林厌彻扯嗓子喊过一声后又重新把脸埋回了围巾里。十一月的H市已经步入了冬日的前奏,院前的地霜都爬了满路,稍有不慎就会滑倒,而深受其害的程管家已经回家养伤了。
      江付听天冷了就赖床,不过不严重,不一会儿对面传来满是鼻音的回应。这头林厌彻刚把扯开线的围巾团吧团吧塞好,抬眼就见半颗乱糟糟的脑袋抵在阳台门边上。
      “快点,晓谢的馄饨要坨了。”
      “嗯。”

      “秦阿姨早。”玄关传来两人的交谈。
      “早上好,小听穿这么少不会冷吗?”对于这个半大孩子秦晓谢是痛惜的,关于江家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在她看来江晟的确是个称职的企业家,但作为父亲,显然是不合格的。
      餐桌上,林厌彻低头吃馄饨,听见两人的对话有些出神。自从江付听被他捡回家,秦晓谢就默许了他请人蹭饭的行为,虽然面上表现得客客气气,估计背地里早就把人调查了个底朝天。
      作为A市龙头企业的当家人,秦晓谢的手段必然非常人所能及,像江家这种地头蛇,也只能算勉强够得上枝,弄清背景再简单不过了,不过林云桁和秦晓谢都为人低调,鲜有人知道他们搬家了。对外说是南下养病,其实还有另一层含义,在林云桁入赘后第五年,林家借势侵占了不少南方市场,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肃清。林厌彻经常见不着林云桁也是因为这个。
      “小彻哥。”
      塞了满嘴馄饨的林厌彻:“…早桑好。”
      入冬以后气温直线下降,连刚出锅的馄饨都凉得很快,江付听面前的碗沿只有薄薄一层雾气,吃着也只是温热,不过是他喜欢的玉米馅。因为林厌彻胃口不好,秦阿姨给他的份量也少,是以这人每次吃完自己的还要缠着再吃一口,像只偷食屯粮的松鼠,全然没半分哥哥的样子。
      “晓谢好偏心你哦,我是不是被她捡来的。小听?你馄饨真的坨啦!”
      耳边是某个人絮絮叨叨的声音,江付听则在思考前者无心说出的话。林厌彻的妈妈的确对他很好,自从两人阳台夜会被发现,秦阿姨也没说什么,而是第二天就邀请自己来做客,她好像和林厌彻一样不讨厌他,妈妈就是这样的,吗?
      自言自语了半天发现江付听没有半点反应的林厌彻,“妈!你把小听吃傻了!”

      “林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刚刚路过沈老师办公室…”
      班里,林厌彻侧着脑袋和方楠夕咬耳朵,却在中途止住了女生未完的话,“没有创意,你忘了你上次也这么说,然后把小青虫放到我桌肚里,害的班长收作业被吓哭。”
      他怎么也没想到,开个学就哭哭啼啼的小女生居然不怕虫,这还得从第一次发现怪事开始讲起。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群一年级的小豆丁们围在操场上上体育课,因为体质问题,林厌彻和方楠夕歇在了一处,女孩半蹲在地上揪草根,应该是无聊极了。
      坐着轮椅的林厌彻不想弄脏衣服,看了一会儿就别过头去打量不情不愿跳兔子舞的小听了。
      不远处,男生的两只剪刀手堪堪举过头顶,肢体僵硬地跟随前排老师动作,时不时漏下几个节拍,有种不协调的诙谐感,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方楠夕已经默不作声了许久。直到一种奇异的触感从手背传来,扭头就和一只多目小动物对视了。那是一只颜色黯淡的蜘蛛,细长的蛛脚上布满密密的绒毛,蹭出些别样的痒。
      “啊!”
      幸亏林厌彻不会走路,不然估计已经跑出三里地了,而一旁的方楠夕自告奋勇将蜘蛛放生,当时他没多想,但直到,第二天又见到了眼熟的家伙。
      瓜子是方楠夕养的小跳蛛,这件事是林厌彻后来才知道的。
      但因为最近降温,她就把瓜子留家里了。受到怀疑的方楠夕解释道:“没有,我这次真的,”自从无意间吓到他们班的小可怜班长后她就收手不做这档子事了,“沈老师说要考试,和整个市的私立小学一起。”
      听人跟倒豆子一样把话说清楚,林厌彻才勉强相信。
      这场考试对于林厌彻来说和普通的测验没什么大的区别,但年岁稍小的的江付听倒有点如临大敌。于是被拉来补习的小林同学正盯着满分卷子发呆,左胳膊忽然被人戳了戳。
      “这个R,ABB,IT...”
      “是兔子,这句话的意思是兔子在哪?兔子在这。”林厌彻解释完随手摆弄着桌上的水杯,心想:今天的水还没喝完,得趁着晓谢没发现偷偷倒了。
      江付听:“这不是废话吗?”
      一个小时后,喝了满肚子水的林厌彻捏着草稿纸在卧室折千纸鹤,“亲爱的小江同学,Hello?”
      “不hello。”
      被鸡兔同笼搞得头大的江付听眼都没抬一下,转而语气疑惑道:“为什么兔子不是四只脚?”
      “醒醒!我的小听弟弟,兔子就是四只脚的。”
      林厌彻怕他学傻了,说什么都要带人去楼下烤饼干吃。

      联考说快不快,赶在圣诞节前出了分。
      林家,秦晓谢趁着林云桁没回来,和一众小姐妹过平安夜去了。困顿的林厌彻则揣着苹果回了房间,半梦半醒间还惦记着:今天是平安夜,不知道小听有没有吃苹果。
      外界的天阴沉沉的,像是吸满了水的棉花,不知何时会落下雨来。
      风渐渐大了。
      被声音吵醒的时候,林厌彻刚刚梦到自己和小狗在花园里瞎跑,因为睡得急没拉的窗帘,这会儿正好为黑暗开幕,夜色浓郁得像要吞噬一切闯入幕台的生物。他在床脚坐着发了会呆,耳边却突然炸开一道脆响,和刚才的动静如出一辙,怀里的苹果骨碌碌滚到了角落,今夜必不能平安了。
      等他翻进隔壁阳台的时候,距离异响已经过去了好一会,身上薄绒的睡衣并不能抵御冬日的夜温,那双使不上劲的腿打着抖,寒冷混着痛感不断侵蚀着骨缝。
      下一刻,林厌彻看见了大开着的阳台门,而被风卷起的窗帘呼啦啦地翻飞起舞,扑朔的阴影里藏着一团蜷缩人影。“小听!”收了劲的声音很快消散在黑暗里,对面的人却没有给出回应,只是沉默。
      在观察过后,林厌彻注意到地板上散落着细碎的玻璃渣,但直到他使唤着发木的双脚横摔在江付听面前,他也从始至终没抬过头。
      “江付听!”他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伸手却摸到了一片冰凉,这人也不知道冻了多久,连衣服都透着股寒意。林厌彻扯过一旁被子,不由分说把人塞了进去,“你傻吗?这么冷的天还坐在地上,生病了怎么办!”他没去追问满地的玻璃,只一个劲给人搓手回温。
      “你...”喉间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对上了一双空茫的眼睛,男孩本就深瞳的眼珠此刻背着光竟瞧不出一丝涟漪。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停下,一室寂静中,唯余洋洋洒洒的月光与狂风作伴,江付听太不对劲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林厌彻把人又搂紧了些,再开口嗓音是止不住的颤,“小听你怎么了?我,我给妈妈打电话,你别怕。”说完便朝着床头的座机挪过去。
      窝在被子里的的江付听对周围事物并没有多大感知,连声音都是朦朦胧胧的,目光垂着,迟滞地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个人,潜意识告诉他。

      秦晓谢来得很快,听林厌彻说得严重还叫了救护车,等住房保姆被医护人员吵醒冲上来时,林厌彻下意识捂住了小听的眼睛,在发白的日光灯下,他看见了心急如焚的晓谢。下楼过程中,扶他的急诊姐姐又发现了他手腕内侧的伤口,血已经不流了,是江付听划的。
      在这段兵荒马乱的时间里,半空开始无声地落雪,H城的第一场雪降临了。
      淅淅索索的雪花滴在了他的睫毛上,此时逐渐恢复知觉的手心突然被人轻触了一下,再睁眼的时候只有融化的雪水沾湿眼下,小听已经被带远了。处理过伤口的林厌彻望着逐渐驶离的车辆,红蓝光斑闪烁在他眼底交织出淡淡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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