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听》上旻

4、晚安

　　果然，没有人会真心喜欢他，林厌彻对他并不是特例，而是他脾性如此。
　　恐吓完小女孩，江付听转头走了。
　　林厌彻急急喊了一声，见对方没理甚至就要走出教室，他想也没想直接摇着轮椅追了出去。
　　方楠夕这下子也不哭了，有些傻愣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她和江付听不仅是一个幼儿园的，还是一个班的，之前班里的男生都说江付听是怪物，谁靠近谁倒霉，久而久之女孩子都挺怕他的，所以刚刚那个安慰她的男生是江付听的朋友吗？方楠夕有点摸不着头脑，捏着手里的大白兔奶糖思考自己还要不要哭。
　　那边，林厌彻已经到了走廊，但他没找见要找的人，人呢？在一个新环境里找一个小不点是非常难的，更不要说对方很可能故意躲着他，于是乎直到林厌彻在外面晃悠了半天还是没瞧见半个人影，刚好边上有一伙男生打闹着过去，便拦人问了问：“请问，你们有没有看见...”，完了，还不知道小弟弟的名字呢，“大概这么高的一个男生，老是臭脸的。”
　　这几个男孩应该是高年级的，听他问也没急着回答，只是眼神上下打量着林厌彻，看够了才慢悠悠开口道：“你这么说我们怎么知道。哎，你哪个班的，这脚断了？新来的？”
　　被话一刺，林厌彻对上他们眼底似有若无的嘲弄，有些无措，“不是...那个我再问问别人吧。”说着就要转向，但轮椅被其中一个卡住了方向。
　　“别走啊，话说你怎么不去残疾人学校啊，你能上学吗，该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他们一行人推搡着轮椅，声音也放大了点，语气里满是戏谑。
　　林厌彻想走，但逐渐有人被这里的情况吸引过来，或好奇，或轻视，但更多的是对于弱小群体的怜悯，这给他一种动物园里被观赏的感觉，莫名的羞耻让他大了点声，“我要走了，你们再这样我要找老师了！”
　　为首的男生语气不屑：“哦哟，找老师告状，我好怕怕啊~”这幅装腔作势的样子让男孩边上的人嫌恶地吐槽，“不是吧哥，你语气好恶心。”
　　那人吐了吐舌头，又看回林厌彻，漫不经心开口：“同学，也不是我们欺负你，这样吧，我问你个问题，回答完就让你走。”对方看他没有反抗的意思便继续往下说：“你这腿...真瘸假瘸啊。”
　　发展到这，林厌彻已经冷静下来了，目光直直对上众人，语调四平八稳，“真瘸。”
　　估计是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干脆，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下一刻，人群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江付听跟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好在H市还没有人不认识江家小少爷，即便不得宠，也是未来的掌权人，半晌他们才意兴阑珊地轰走了看热闹的人群，“都让远点！挨那么近想让轮子压脚吗？”
　　林厌彻是被江付听推回去的，好奇的方楠夕偷偷打量着两人，嘴巴倒是安安静静的。因为是踩着上课铃回来的，林厌彻刚挨上座老师就进来了，这也让他没了说话的机会。
　　一年级教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即使这所贵族学校的档次拔高了不少，但对于在家一对一辅导，自学完了小学知识的林厌彻来说，上课就有些无聊了。在讲台上的老爷爷讲珠心算的时候，教室最角落的林厌彻托着脑袋思考：弟弟刚才是生气了吗？不过还挺可爱的，一会儿拿糖哄哄吧，不过好像就剩最后一颗了...
　　因为考虑到小孩子定性差，每节课只有半小时，所以还没等林厌彻想出个好主意就下课了。回过神来的林厌彻赶紧看向门口，幸好，弟弟还好好坐在位置上。
　　耳边是一串由远及近的滚轮声，江付听不用抬头都知道是林厌彻，紧接着，一颗印着兔子标志的糖被放在了桌上。“不要生气啦，我刚刚都找不到你，这是我身上最后一颗了。”嘟嘟囔囔的声音怪低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最后一颗糖给了他，江付听放慢了写字的手，看向来人：“我不吃，你拿回去吧。”
　　男孩嘴巴张张合合，对上了林厌彻忍俊不禁的表情。
　　虽然知道他可能在换牙，等他真正看见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由于之前每次都是大晚上见面，黑洞洞的几乎看不清人，今天直观看到面前的人虎牙缺了一对，还拉着张臭脸，别提多戏剧了。
　　江付听又是一中午没理人。
　　就连午饭时林厌彻把自己的红烧大虾让给他也没换来他张一次口，活脱脱像个小哑巴。
　　“对不起，我不应该笑你。”放学后，林厌彻摇着轮椅跟在后面拽着江付听的书包带子不松手。
　　眼看校门就要到了，江付听终于硬邦邦地吐了两个字：“松手。”
　　“不，你先说原谅我。”
　　“原谅了。”
　　“真的？”
　　“真的。”
　　江付听暗自松下口气，还没想好怎么原谅对方，就听见对方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程爷爷！”
　　等人跟着管家上了车，江付听才反应过来，一个人默默走到一边来接他的保姆身边，没有拉手，中间还隔着半米的距离。
　　从保姆口中得知，今天江晟会回来吃晚饭，对此他反响平平，只在江晟进门的时候喊了一声就回了房间。
　　整栋别墅再次陷入了沉寂，楼下昏暗的厨房灯下偶尔有些餐具碰撞的轻响，是保姆在整理，江晟走了。江付听站在房间的玻璃隔门后，直到车子的车尾灯都瞧不见了才合上窗帘，把自己摔进被子里。今天简直糟糕透了。
　　直到被锵锵的异响吵醒，他才发现自己趴在床上就这样睡了好一会。他清醒过来后就听见阳台又有奇怪的动静。等出去就看见了隔壁的人不睡觉举着只拖鞋在那敲隔断的杆子，像是觉得好玩，敲得更起劲了。
　　“你干嘛呢？”
　　原本是想找江付听出来的林厌彻再次被吓了一跳，手一个不稳。而拖鞋这回也是真掉了，还好巧不巧掉进了江家院子，“我的拖鞋。”
　　江付听忍了一会儿，还是破了功，“哈哈哈哈。”
　　“你现在不生气了吧？下午我忘记跟你说再见了。”林厌彻认错态度良好。下午的时候由于林厌彻几天没见程爷爷，着实想得厉害，就怕秦晓谢把人打包送走不回来了，这才一时间忽视了江付听。
　　“嗯，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找我。”
　　听他这么说，林厌彻也把握不准江付听到底消气了没有，开始自顾自说：“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一回吧，是我不好。”
　　江付听反驳，“你比我大。”
　　“没事。对了你叫什么呀？”他们认识了快一个礼拜还没有互通姓名。
　　“江付听。”看着对面人脸上的细小绒毛，江付听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只冻死在冬日的兔子，“我要睡了，晚睡会长不高。”
　　“好。还有我叫林厌彻，以后我可以叫你小听弟弟吗？”林厌彻觉得江付听很像一只冷淡的猫咪，一不小心就会炸毛，再加上人家比他小，就更像一只小猫崽了，既然秦晓谢不让他养动物，那他养个小孩总没事吧。
　　“晚安，小彻哥哥。”
　　“晚安，小听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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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彻的拖鞋睡得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