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茶追妻记》情海情天

73、一叶一桃花

　　不同以往浮云山下的幽静无声，最近山下的茅草屋外常有路人来来回回经过。不仅如此，还时常有人偷偷朝着还在住人的茅草屋探头探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贼人过来踩点儿。

　　最起码，冷锋便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一连过了好几日后，他亲眼看见几个年纪大的老婆子朝着他唾了一口，显没将他恶心坏，如此也就罢了，那几个婆子还振振有词，“打量谁不知道呢，咱们岳阳府的说书先生早跟咱们分析透透的，这章平遥可不就是咱们小郡主的前任夫君姚平章吗，哼，在东都欺负咱们小郡主没有娘家靠山，可劲儿地欺负小郡主，如今还跟来咱们跟前儿了，打量谁还没有个娘家人呢。”

　　“可不就是，现下知道错了，晚咯，慧眼识媳妇儿的人多了去了。那长得颇为俊朗的辛公子现下可不就是个现成的，待咱们郡主又好，连那一二两银子都要给小郡主收着，哪像这么个守财奴。我呸……”

　　“天道好轮回，咱们就等着看报应。”

　　“可不就是，报应这不就是来了。天可怜见，咱们郡主终于回岳阳府了，咱们这些娘家人可不就得替小郡主出口恶气。”

　　“就是，半分都不如辛公子知事，对岳家孝顺，对郡主上心，连带着咱们这些岳阳府的老东西都沾了光了，那日竹筏后还当真给咱们供应了整整一个月的粥食，那可是一点儿都不掺假，那粥，稠着呢。”

　　姚平章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专门开看自己这个负心汉的，只知道最近冷锋说甚么也不肯让自己出门，眼见一开始路过的只有三两个婆子，到后来上老下小，连带着捧着书的读书人，穿着短褐的猎户，甚至还有那带着家小指着自己拿自己当做反面教导素材的白发老人，比比皆是。

　　一开始大家伙儿也只是偷偷朝着他背地里吐口水，人多了，胆儿也大了，当着他的面儿，恨不能直接吐在他身上，恶心得他一日里要洗十来遍的澡。他自是也可以躲在茅草屋内，可他骄傲了二十年，绝对不允许自己像一只缩头乌龟一般躲在背后。他更是想弄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明明他开始也不过是想要一个儿子罢了。

　　茅草屋对面的荆棘林里，萧暮行哪里能错过这么精彩的瞬间，他每日都会趁着练武的时候跑到山下来看热闹，看着那姓姚的灰头土脸的模样儿，恨不能仰天大笑，连喝三声。

　　一连瞧了好几日热闹，他觉得这么大快人心的好时候怎么能缺了他的春絮姐姐。故此，今日躲在荆棘林里的还有被他拖来看热闹的柳春絮。

　　“姐姐，你瞧那姓姚的一副鹌鹑样像不像只落水狗？”

　　柳春絮抿着嘴蹲在小林子里，头上还夹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然心里确实畅快极了。原先留在内宅里听那些老妇人恶言的只有自己，现下换了个个儿，看着往日里明明知道自己受了委屈的自己却无动于衷的男人，现下果然跟只落水狗一般，遭人厌弃，心里十分快慰。

　　再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眉飞色舞讲解的阿暮，又觉得自己也不算命运多舛，如今更是时来运转，遇见了阿暮，外面更有一大群站在自己这一边儿的普通百姓们。明明他们也不认识自己，却依旧能帮着自己说话，反观从前那些所谓的家人，却是恨不能自个儿立马死了才好。

　　果然，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由此，柳春絮头一次觉得，从前自己的一味地忍让好像确实让人十分看不上眼，只怪自己年纪小，经得事太少，以至于自己恨不能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只怕自己碍了旁人的眼。若是脾气强硬一些，但凭着自己的身份，那些个牛鬼蛇神，又有几人敢同自己叫板。说来说去，到底还是自己不中用，性子太绵软，怪道她母亲瞧不上她，细细想来，她也十分瞧不上从前的自己。

　　“阿暮，若是能够重新再来一回就好了。若是重新来上一回，我定然不会像从前一般糊涂，叫他们一个个儿地欺负我。”柳春絮咬着嘴唇道。

　　“哎哟，那可不行，我的好姐姐，要是重新再来一回，你不又得跟那姓姚的做一回夫妻。我不允许，春絮姐姐，你可是要嫁给我的人了。”萧暮行揪着二人面前荆棘林里的通红的叶子，一点点地撕碎，道：“姐姐，你可是我的人，再不许提你跟他的事儿，你可不知道，一想到你二人从前做夫妻的事儿，我都恨不能咬死那姓姚的。再说，你在姚家还有你舅舅家受了那么多的苦，我连想都不敢想，万一哪会你那个恶毒表妹将你推下池子，你没能爬上来咋办？万一要是在你的食物里又下巴豆了咋办？你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又能如何？他们家大业大万一将你绑起来，你又能如何？姐姐，我再不能忘了初见你的时候，咱们乡下的秧苗儿都没瘦成那样儿的。”

　　说着，萧暮行眼尾有些发红，他再不能忘了初见春絮姐姐瘦成一道闪电的事儿，他们乡下女人都没这么瘦的。

　　先时他单单听着明嬷嬷和几个丫鬟姐姐说他春絮姐姐受得苦，虽是十分心疼，想将那姓姚的一家子和舅母几人狠狠揍上一顿，倒也别无他想。

　　然而，直到他看完齐大哥写得《和离记》之后，看一段儿便要哭上一回，仿佛春絮姐姐就在他面前受着磋磨一般，他哪里舍得。再说阿横在书铺子前搭得戏台子，他也去看过一回，跟着那些看戏的老婆子小媳妇儿又狠狠哭上了一回，以至于前几日眼睛圈儿一直都是红肿不敢见人。

　　如今春絮姐姐还敢说再要去受一场苦，那岂不是要他的命不可吗？
　　那怎么行。

　　柳春絮也有些尴尬，若是在从前，定要以为阿暮嫌弃她，而今身边多了一个灵均这个耳报神，小唠叨，早将阿暮这哭了好几日的事儿偷偷说给了她听。还偷偷嘱咐她，千万不能叫他的阿暮哥知道。

　　“我不过随口一说，感慨一声罢了。再说了，这重回一事，哪里是我想想就能做的。”柳春絮拿出雪白的帕子帮他擦干净了眼泪。

　　“想想也不成，我可是再不能听见姐姐受一点儿的苦，简直比我挨一顿打还难受。”趁着其他人都躲得远远儿的，萧暮行一只手一点点地爬到了柳春絮的手上，捏了捏又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姐姐听到没，单单是听到姐姐要受苦，我的心就疼得厉害。”萧暮行目光灼灼地盯着柳春絮。

　　柳春絮实在有些受不住萧暮行那双冒着精光的眼神，连忙将双眼移开，轻轻拍了两下，“莫要胡说，上回挨了打的事儿可是忘了？你可是险些将我的魂儿都吓没了。”

　　“我的错我的错，好姐姐，我说错了。”萧暮行一阵赔礼，看着柳春絮手中的帕子，越看越不得劲儿，“姐姐，你这帕子忒素净了些，就一片光秃秃地绿叶哪儿成，姐姐你下回再绣帕子，再绣上一朵粉粉嫩嫩的桃花，今后我就做这绿叶，给姐姐这朵夭夭桃花做陪衬可好，咱们俩一辈子，不离不弃。”

　　听得柳春絮耳根子泛红，再抬头看了一眼阿暮那双好似能在阴凉荆棘丛里泛着光的眼睛，听着那一句不离不弃的话，心神狠狠地震动了，她一生想要的，不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吗？她柳春絮何其有幸，哪怕前面遇人不淑，上天终于眷顾了她一回。

　　再看着手里寡淡的只有一片绿叶的帕子，好像确实素了些，一叶一桃花，好像确实不错。

　　……

　　快到晌午时，山脚下人也越来越多，终于有那忍不住的妇人，仗着地头蛇的身份，一口唾在了姚平章身上，指着他就是一鼻子臭骂。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李穆清已是自岳阳府城回到了山脚下，城里确实热闹，奈何此时的李穆清的心情和姚平章一样糟糕，毕竟他的母后和妹妹也被骂了祖宗。此时他无比庆幸，《和离记》的女主表哥，是个不配拥有姓名的，因着读书考科举常年不在家的身份，阿暮到底是给他留了个脸面。至于他父皇，也跟他一样，同样是个不配拥有姓名的路人甲，常年在外经商。

　　当然，一路自暴自弃的李穆清直到看到了姚平章的遭遇才真正醒悟过来，比起对方，阿暮是真的手下留情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本话本若是传到了东都，会是个甚么后果。

　　萧暮行只看见便宜表哥将他们现下正流行的《和离记》话本两册书本递给了姚平章后，就上了山。

　　当晚。

　　当姚平章翻开书本时，从终于意识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更是头一次真正了解到了自己这门婚事的由来竟是如此。更是未曾料到，自己的祖母和母亲三番两次入宫竟是得了皇后娘娘的令，专门来磋磨他的妻。

　　“怪道如此，怪道如此，怪道郡主不肯同我圆房，皇后竟是欺我至此。”

　　深夜的浮云山脚下，一个略大点的茅草屋内，是不是传来一阵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