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茶追妻记》情海情天

116、表妹

　　四月的平城，春日要来得比别处略晚上一些，外城一条名叫平澜河的岸边，杨柳依依 ，一缕春风拂过，远远吹来一片娇嫩红艳的牡丹花瓣，吹吹杨扬终于委屈地落在了岸边有些杂乱的草丛里。

　　平澜河里一对鸳鸯正扑腾着翅膀，你挨着我，我黏着你，一道往远处游去。

　　岸边一处新建的八角亭内，白暮远哪怕半老之躯，却坐得笔直端正，面露微笑，向萧暮行和柳春絮二人斟着酒水，动作行云流水，看着倒似是个家道中落的世家老年子弟。

　　萧暮行和柳春絮二人拿过酒盏小小抿了一口，相互对视了一眼。

　　“叫二位见笑了，自打从梓墨那儿听说了是萧公子替他出了这个主意后，我就想想见萧公子。又逢前几日听到梓墨和高三姑娘定亲的消息后，白某相见萧公子的心，就更加迫切了。”白暮远笑道。“不瞒萧公子，我早让人在金府门前等了好几日，今早可终于白某等到萧公子的动静了。”

　　这么一说，萧暮行就明白了。原来这也是个向他来支招的，“嗐，白……白叔，你早说，我还以为是甚么大事儿呢，还要找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这平澜河上游，连个人影也无，若非自家人多，他一个人可不敢跟着来。

　　“咳咳……”白暮远呛得连咳了好几声。

　　“哟，白叔你没事儿吧，你可别是病了。”萧暮行面露关心，这么大年纪，可别生意没做成，他还得倒贴钱。

　　柳春絮也道：“阿暮，你去帮白叔顺顺背，轻轻拍一拍，可别拍重了。”

　　白暮远连连摆手，谁料萧暮行当真站了起来，站在他背后帮他顺气。实则，柳春絮跟萧暮行想得差不多，只不过柳春絮是觉得白暮远是真的年纪太大，萧暮行是怕被对方讹钱敲诈。

　　“咳咳，无妨无妨，叫我白先生就好，白某不过一教书先生罢了，倒是难为萧公子小小年纪，竟如此体贴入微，观察细致，还能面面俱到，郡主有福了。”白暮远缓过来后将萧暮行好生夸了又夸，直夸得萧暮行一向个厚脸皮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然被一段夸赞后，萧暮行随后果然精神大震，手也不酸了，立即跟着攀谈起来，“原来您是个先生，不知白先生是在哪家府上坐馆，或是在哪家书院，说来，我这也有一位好友就是在书院里做先生呢。”

　　白暮远依旧笑眯眯道：“我知道，是青云吧，说来青云还是我亲自邀请去咱们太极书院的。他以前常常跟我提起阿暮你。”

　　萧暮行震惊，“原来白先生也是太极书院的先生，那咱们可是当真有缘了。”

　　白暮远点点头，“可不是，说来青云写得话本我也拜读过，想当初我就是看了他写得话本才动了心思见他一见，没想到啊，一见惊为天人。通过他的三言两语，他笔下的人物就如同站在咱们面前似的，话本里面有些话也是妙语连珠，有时如神来之语，叫人醍醐灌顶，有时又振聋发聩，叫人深醒。尤其，他对待书院里的学生也极富耐心，从不以贫富差别看待学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先生。有道是近朱者赤，想来阿暮你必然也是个不可多得好儿郎。”

　　白暮远不同于旁人的奉承，他双眼清亮，从头到脚一股清正之气，说出来的话又非假大空，夸起人来，又都是些能说得出处的微末小处，甚至有时不是直接夸他，而是变着法儿的夸。

　　萧暮行本就是个爱交朋友的，让对方这么一夸，越看越觉得这个白先生和蔼可亲，慈眉善目。

　　这边聊得热火朝天，柳春絮却是觉得，这白先生看着阿暮就看脸上的笑容越盛，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是如何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怎么说呢，用葛家老太太的话来说，就像是看自家小猪仔似的。

　　就这么相互捧了大半个时辰，柳春絮忍不住问：“不知白先生找阿暮究竟所为何事？”

　　萧暮行也终于反应了过啦，“就是啊先生，咱们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先生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帮忙的，一定义不容辞。”眼看白暮远欲言又止，萧暮行当即便想到了白暮远之前提到的赵县丞之事，也就犹豫了一会儿，便问：“先生可是为，嗯嗯，那些个讨姑娘欢心的事来的，若说是其他的事儿，我真不一定行，但若说是诸如赵县丞这类的事儿，我还真能出些主意。”

　　说完一副八卦的小眼神将白暮远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柳春絮一听到这“讨姑娘欢心”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白暮远虽然长得确实还不错，可那也只是年轻时的的白暮远，如今头发半百，还瘸了一条腿的白暮远，若是求娶那不乐意嫁的姑娘，她想想都觉得有些难受。这时候，她又觉得阿暮实在是太爱看人下碟了，就因为跟人是拐着玩儿的朋友，就将人看成是自己人了。

　　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对这白先生的好感，立马被吹得烟消云散。柳春絮思忖，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般霉运，竟遇到了这白先生。

　　于是，认识这么久以来，柳春絮头一回使了劲儿，狠狠在萧暮行的脚上碾了碾。

　　萧暮行哪里能想到一向支持他，爱护他的姐姐，竟然踩了他。疼得他一时没能忍住，当即便单脚跳了起来。

　　“哎哟哎哟，姐姐，你使这么大劲儿踩我干嘛，小心我也瘸了腿，将来只能让明秋背着我去娶你。到时候让那姓姚的笑话了，我可再不必活了。”

　　柳春絮也傻眼了，她觉得自己也没使多大劲儿，看着萧暮行跳脚，自己也吓坏了，偏偏萧暮行到这时候，也不忘拉踩一把姚平章。她觑了觑白暮远，尴尬道：“哪里踩伤了，快叫我瞧瞧，若是当真伤了脚，咱们可得赶紧赶回去请个大夫瞧瞧。”

　　萧暮行眼见柳春絮过来扶他，立马一手赶紧抓住对方的手腕，“哈哈吓到你了吧。”一见柳春絮眼色不对，连忙赔笑：“姐姐你可不许生气，刚刚你踩我一脚，我吓你一下，咱们可算打平手了。再说，我的姐姐天生丽质，肌肤又如此吹弹可破，若是因着生气添了几道皱纹，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姐姐，来笑一个，好不好？”

　　又道：“姐姐，咱们跟外人多计较计较无妨，咱们自家人可不好如此。”说着还凑到柳春絮耳旁，拉着对方白皙的小手，小声道：“姐姐，你没听人家说，打是情骂是爱，打打骂骂是恩爱吗？生活已是平淡如水，若是再没了情趣，岂不是了无生趣。嗯？”

　　论起说道理柳春絮哪里是萧暮行的道理，偏偏萧暮行说完还跟对面的白暮远眨眨眼，对了个口型，“先生学会了吗？”

　　又让柳春絮狠狠气了一回。

　　白暮远显然十分高兴，就是高兴得有些过了头，竟然还笑得流眼泪了。他摸了摸眼角落下的眼泪，开口却是有些苦涩，“真好，你们能这般好，真好。”

　　“郡主切莫生气，阿暮是个小孩子心性，惟有这般的真心性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稚子心肠，郡主该高兴才是，白某若是能有你们这般的福气就好了。”

　　于是，萧暮行和柳春絮便听到了白先生埋藏在心底将近十七年的凄婉故事。说是故事，是因为不仅有他的爱情，甚至还有他惟一的亲情。

　　“白某年幼时便失去了双亲，懵懂无知时便被舅舅接到了他的身边。白某命好，舅舅舅母待我如再生父母，知道我不会练武传不了他的衣钵后，便满东都替我找先生教我读书，还时常安慰我，武夫个个儿都是莽汉，不如文人雅士风雅，也不招年轻的小姐们喜爱。我还记得那年，我中了举人，舅舅舅母甚至比我还高兴，一向节俭的舅舅见人就要开口，‘我的外甥中了会元，待我家摆酒，你们可都得来我府里喝上一杯’”。

　　白暮远看着对面的平澜河，低低笑道：“舅舅家中有一小我两岁的表妹，我们俩青梅竹马长大，舅舅舅母视若掌珠，不同旁人家的势力，早在考举人之前，舅舅和舅母就提议，先让我们定亲。可我不愿，我已身无长物，惟一所念，便是以状元郎之位来迎娶表妹。”

　　萧暮行疑惑：“这不是很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先生的表妹，如今？”

　　白暮远闻言，深深看了一眼萧暮行后，却是黯然失色，眼角殷红，“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舅舅得罪了人，一夜之间，白某痛失双亲，连表妹也不知所踪。”

　　柳春絮却是听得羞愧，越听脸越发涨得通红，只因觉得自己竟是误会了白先生是个登徒子，遂连忙道：“那先生找阿暮又是为何？难不成，先生竟是寻到了先生当年的表妹。”

　　白暮远背着二人擦了擦眼角，又转过头来，微微笑道：“不错，早在两年前就寻到了表妹，只你们也瞧见了，白某如今，已是头发半白，”又苦笑着拍了拍自己其中一条大腿，“如今已是连自己也照顾不来了，白某从前不敢指望再同表妹再续前缘，可也不敢再耽误了她。今日来寻萧公子，便是求萧公子帮忙，劝说表妹莫要负了今生韶华。人生短暂，她一个女子背负已经太多，莫要再蹉跎了岁月。”

　　别说是柳春絮，就连萧暮行也呆了，他以为自己是来帮忙拉红线的，还没见过有人请人帮忙拆自己红线的。

　　柳春絮：“那先生的表妹是？”

　　白暮远眼中忽地闪过一阵星光，“她在平城被人称作玉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