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茶追妻记》情海情天

112、重逢

　　天光刚露出一丝鱼肚白，萧暮行便习惯性的醒了过来，“哎哟，这可真是，好容易都到了平城，也不能睡上一回懒觉。”

　　早早就已经洗漱完的崔灵均坐在床边的一个小圆凳上，手里还拿着一碟子桂花糖蒸栗粉糕，嘴巴翘得老高，一阵偷笑：“哥，你再不起，我爹就得亲自过来掀你的被子了。”

　　“哎，崔叔可真是，万年的勤快人。这读书上值还有休沐日呢，这倒好，到了我这儿，那是啥啥都没有。都说了，不用他来看着，他偏不放心。好歹我这也是快十七岁了，哎，已经立业，再过上几个月也该成家了，还总把我当成小孩子。我这都躲到平城来了，还是没能躲过去。”嘴里虽是说着嫌弃的话，然动作却是麻利，穿好衣裳鞋袜，打开房门看了看外面的天，洗漱的功夫，依旧并不曾见到崔光的甚身影。

　　萧暮行拧干帕子，擦了擦脸，还颇是臭美地给自己的脸涂了面脂，一边涂还一边将头往门外探了探，“奇怪了，今儿个我可是比平常晚了一刻钟，怎地崔叔还没拿棍子来敲打我？”实在是不符合崔叔平日作风，要知道在东都寒冬腊月里，哪怕是白日要去五营训练，他的晨练也是风雪不改。自那年被掳走，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将这武艺捡起来后，崔光对他，那可是严厉得比书院里的夫子还要狠上三分。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吃完一碟子糕点的崔灵均砸吧砸吧嘴，“我爹别不是病了吧？”

　　“不会吧，我长这么大也就见崔叔打过一个喷嚏，流过一回鼻涕。”

　　“可不是，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呢。”崔灵均也顿了下。

　　半个时辰后，二人剑都练完了依旧不见崔光身影。这可真是稀奇了，二人出了院子，连走带跑向这金宅的西北方走去。崔光一向喜清净，从来都是一个人单独住一个院子，不爱与人打交道。

　　走进宁静堂，二人倒是瞧见了人，只奇怪的是，崔光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既没有练拳也有如同往日一般锻刀锻剑，穿着也不似平时。往日里，为了锻刀方便，崔光一向穿着简单，平日里最是喜欢穿着一身短褐，下面再穿着同色裤子。十几年如一日，从不例外。

　　今日却是十分怪异，竟然穿了一身青色长衫，脸上络腮胡子也是刮得干干净净，别说，长得还挺俊俏，像个读书人。可这打扮吧，就……很不像他的作风。此时，他正一个人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正院廊下的躺椅之上，身子有些佝偻，双眼无神地看着外面的天。

　　萧暮行凑过去，伸出一只手在崔光眼前晃了晃，“崔叔，想我琇姨了，您说说您，既然舍不得我琇姨，就留在河桥村呗，何必非要委屈自己跑这一趟？”说完连忙朝崔灵均使了个眼色。

　　崔灵均瞬间领会，上前摸了摸崔光的额头，“爹，你莫不是想我娘想出病来了，要不您还是回去吧，左右现在也没事儿，爹，要不你就回去吧？”

　　萧暮行：“就是叔，我琇姨肯定也想你了。我一会儿就让高大哥给你准备快马和干粮，一会儿你就出发，要是速度快的话，半月也就能解相思之苦了。”

　　崔光半晌才回过神，先是看了看萧暮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一脸复杂，随即中气十足地一声吼：“老子还没老呢，一个个儿地都等不及要把老子送走。有这崔老子的功夫，还不去多打两套拳，看你俩给能的，连那傻大个儿都知道日日往我这院子里钻，就想老子多瞧他几眼，教他几手绝活儿。你俩倒好，净想着如何游手好闲，偷闲躲静。怎么着，再想叫旁人把你俩掳走毒打一回……一个就知道吃，一个就知道媳妇儿热炕头，滚滚滚，看得我心里堵得慌。”

　　好吧，崔叔还是那个崔叔，瞧着中气十足的样儿，半点儿毛病没有。

　　吃早饭的时候，萧暮行将崔叔大清早将他和崔灵均两臭骂了一顿的事儿说了一遍，“都说这妇人四五十岁火气盛，怎地我崔叔也得了这毛病。”

　　崔灵均一边吃一边也苦着一张脸，跟着抱怨，“哎，我爹这才三十多就添了这毛病，那我和阿暮哥岂不是比旁人多受二十年的苦。”

　　兄弟俩同时耷拉一张脸，想想都觉得糟糕。

　　流湘云湘二人立在身后偷笑。

　　柳春絮头疼，“你俩总是这般口无遮拦，崔叔这般长途跋涉先是跟着咱们去了岳阳府，后来背井离乡去了东都，现下又到了平城，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咱们就是不能体谅崔叔的一片心，也不好在背后这么编排在他老人家。”

　　萧暮行就这么幽幽看着柳春絮，“姐姐，崔叔要是知道你也跟在后头，编排他老家人年纪大，还不知道如何伤心呢。”

　　柳春絮心下一噎，“我何时编排他老人家了？”

　　萧暮行：“你看看你还说没有编排，都‘老人家’了，还不是编排吗？”

　　柳春絮瞪了他一眼，“我那时编排吗，这是敬语，敬语，以表我对他老人家的尊敬。”

　　眼见柳春絮嗔了他一眼，萧暮行反而笑眯眯，也不知怎么回事，自打这回离了东都，姐姐的一双眼睛越发灵动了，尤其是跟他斗嘴的时候，活灵活现的，小眼睛这么一瞪，有趣得很。

　　“好好好，姐姐你是咱们家最知礼的大家闺秀，一会儿咱们和大家闺秀出门探亲去。”

　　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儿。

　　说到探亲，柳春絮也流露出一丝怀念，咬着唇道：“嘉月妹妹上回写信过来说，她已是怀孕三个月了，算了算，现下也有五个月了。”

　　“姐姐羡慕了，待咱们将来有了小娃娃，叫姐姐抱个够。”

　　柳春絮脸上红了红，“又说胡话，你明知道……”

　　“哎呀，姐姐你又来了，你怎地知道你从前没有生孩子，不是那姓姚的不行？”

　　柳春絮无奈，“你又知道了？再不好说这样的话，叫旁人听见了定然会笑话。”

　　萧暮行：“笑话甚么，如今都已经四月了，再过五个月咱们就成亲了，生小娃娃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嘛。”

　　崔灵均终于停下了埋头苦吃的嘴，抬起头道：“就是就是，待姐姐生了小娃娃，我带小侄儿一起耍呢。”

　　柳春絮：“灵均，你可莫要跟你阿暮哥学坏了。”

　　萧暮行：“怎么就跟我学坏了，我这话哪里说得不对了。”

　　柳春絮一见他笑得狡黠的模样，就不再理会了。

　　饭后三人终于整装向平城的太极书院出发了，临出门前，萧暮行正好瞧见左手扛着一把大刀，右手拧着不知道打哪儿买来的一个荷叶包的傻大个儿向崔光的院子走去。那荷叶包一看就是买去给崔光吃得。

　　崔灵均长叹一声：“高大哥，你这也太勤快了些。”

　　萧暮行装模作样也跟着一叹：“可不是，直接将咱们比进了泥里，现下我崔叔眼里怕是只能瞧见高大哥了。”

　　高鹏一阵得意，顿时鼻子翘得老高，“那可不，我可不就是比你们一个亲儿子外加一个义子更孝顺，毕竟，我也算是崔叔的首席大弟子了。”

　　另一边儿明秋笑着喊了一声：“姑爷，崔公子，我刚刚好像瞧见封统领朝着西北小院儿走去了。”

　　高鹏顿时就急了，也没有心思跟他们说玩笑话了，咬着牙道：“头儿总是背着我偷偷找崔叔，我得赶紧服侍崔叔去。”

　　高鹏一走，明秋笑着向几人行过礼就连忙跑开了，萧暮行跟崔灵均紧接着就是“噗嗤”一声笑起来。

　　崔灵均：“高大哥现下都恨不能黏在我爹身上了。”

　　萧暮行：“可不是，一听封大哥去找崔叔就急了，生怕封大哥在崔叔那儿又偷学了甚么绝学。”

　　柳春絮扶了扶额，“崔叔头上的白头发怕就是叫你们几个给吵闹出来的。”

　　萧暮行将柳春絮扶上了马车，也跟着坐了上去，“崔叔一向不爱与人说话，我和灵均又忍不住总往外跑，崔叔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定然孤寂，有高大哥这么个叽叽喳喳的性子，再有封大哥认真求教的，崔叔也不至于孤单了。”

　　柳春絮点点头，“你说得也是，崔叔确实太静了，吵闹一些，也许也是件好事儿。”

　　一个时辰后，几人终于到了齐青云所在的太极书院。说到这齐青云，就必须提到这平城的县令夫人周夫人了，自打这齐青云在这平城开启了话本事业后，那可是掀起了好强的一阵追话本高热，那周夫人更是慧眼识珠，在听闻齐青云竟然年纪轻轻就已经中过举人，三顾茅庐，终于将这位话本举人给请到了太极山兼任了太极书院的一名夫子。

　　太极书院就位于周夫人娘家所在的高家屯的一座后山之上，因着这几年平城越来越繁华，涌入平城的商户越来越多，百姓们手中的银钱也越来越丰厚，能够读得起书的人家也渐渐多了起来。

　　为了能够将自家的名字记入平城县志上，由着平城的几大商户共同出资，修了一条直通山顶的宽敞大道。故此，虽是太极山有些路程，但马车却是一路畅通。

　　到山顶后，入目苍翠的一根老松傲然矗立在山巅处，其后便是修建的四四方方的一座书院，书院对面一排整整齐齐的小商铺，有卖早点吃食的，也有占地稍大的饭馆，还有卖笔墨纸砚偷偷卖话本的书铺子。

　　看着堆满了各种书籍的书铺子，萧暮行觉得亲切极了。

　　书院大门口，一个穿着大红襦裙挺着孕肚的丽人女子探头探脑左摇又看，身后穿着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正扶着她，在她耳中说着甚么。那女子看起来颇是有些不耐烦。

　　当看到萧暮行他们这一行时，那女子扶着孕肚小跑过来，一双眼睛当即就红了，“柳姐姐，柳姐姐，我可想死你们了。”

　　正是齐青云秦嘉月夫妇。

　　柳春絮急急下了马车，连忙扶住扑过来的秦嘉月，又是羡慕，又有些害怕地将人扶稳住，“嘉月妹妹，你可小心着些。”

　　流湘和云湘二人也吓了个好歹，这怀了孕的哪有这么跑的。

　　齐青云在后面擦了擦汗，“就是，跟你说了许多回，偏不肯听。”

　　“哎呀呀，换作是谁，一天听八百次‘小心点’也受不住。”秦嘉月挽住柳春絮的胳膊，将人引进自家所住的小院子。“柳姐姐，你说是吧，表哥自打我有孕后，越发烦人了。”

　　柳春絮：……

　　她能说她都羡慕坏了吗？

　　几人围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山顶的凉风吹过，漫山遍野的野花香阵阵袭来，香气浓郁。

　　秦嘉月和柳春絮坐在一处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

　　另外一头，成亲后终于长了些肉的齐青云搓着手，有些愧疚地朝萧暮行拱了拱手，“阿暮，说来惭愧，自打做了这太极书院的先生，我这日日忙碌，表妹如今又有了身孕，你也知道，她惯来是个喜爱热闹的，我一时没看住，她就到处跑，我更是分身乏术。这话本，实在是……有心无力。”

　　齐青云颇是有些窘迫。

　　萧暮行打量了一眼下巴上都迫不及待长了赘肉的齐青云，心下思忖，齐大哥年少时家中巨变，父母双亡，更是惨遭未婚妻家中退亲，如今终于得获娇妻，爱子也要出生，如今更是将他从前爱不释手的书卷给捡了起来。作为朋友，齐大哥否极泰来，他自然要替他高兴。

　　作为合作伙伴，若非齐大哥，凭他自己再有本事，他和阿横哥也没本事，更写不来这么好的话本。没有这话本事业，他就没有底气去岳阳府提亲，也得不到柳叔的青眼。说来说去，他能有今天，也是托了齐大哥的福。

　　故此，哪怕他心疼银钱，他也得咬着牙，云淡风轻道：“齐大哥能将毕生所学一代又一代传授下去，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责怪。话说，这太极书院到底如何？”

　　说到书院，齐青云那可谓是有说不完的话，小酌了一杯茶水，眉飞色舞道：“我们这书院是这附近几个府城里最大最好的书院，光是先生就有整整五十人，学生就有上千。还是我们平城的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得力。”

　　萧暮行和崔灵均一双眼珠子险些要落到了太极山脚下去，异口同声：“一千个学生？”

　　萧暮行：“这平城不是说也就这两年才兴起，怎地竟有这般多的学生？”

　　说到此处，齐青云压低了嗓音，悄声道：“你不知道，咱们县令夫人那叫一个厉害，这平城原先读书人却是不多，能做先生的更是少之又少。咱们县令夫人就想了个法子，去旁的书院挖人，不仅挖德高望重，有本事的先生，还挖学生。但凡读书好的，全都挖过来，挖过来后再给上一笔安置费。之后再建议咱们山长改革书院，甚么旬考，月考，季考，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我们没有的考试，年终再进行总结，前三名直接免除一切费用，前十名又是一份奖励。这读书好的，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家人，这可不就得卯着劲儿拼了命的学。”

　　萧暮行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花最少的投资，挣最多的银钱，高，实在是高。他转了转眼睛，咳嗽两声，朗声道：“那你们书院的寒门学子想来也不少了。”

　　齐青云点点头：“可不是。”

　　萧暮行微微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齐青云听得一愣“甚么那就好？”

　　萧暮行摆摆手，“没甚么，我就随便说说，那甚么，我去你们书院随便瞧瞧，你忙你的吧。”

　　齐青云有些发懵，“啊，也成，你去逛吧。真不要我带路？”

　　“不用不用，我自个儿随便看看就成，有灵均陪着我呢。”说着还将扒在墙上瞎瞅的崔灵均给拉了下来。

　　齐青云那里知道，萧暮行竟是打着他的幌子找到了书院里的学生们，让那些想读书又负担不起，偏偏又考不上前三名的寒门学子们替他写话本。而他知道时，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