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茶追妻记》情海情天

104、算计

　　御书房殿外厚重的冷风再次卷起，赤红色的圆柱刚迎来威风凛凛的皇后娘娘，又急匆匆送走了怒目而视的萧暮行。

　　萧暮行本就长于轻功，行走时如带罡风，送他的小内侍要小跑才能跟上，更何况是柳春絮这等常在后院，行走都需要人搀扶的內帏女子。

　　此时的萧暮行肺都气炸了，他不是想不到柳春絮的反应，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然听到时，他颤抖的心还是没能承受住。近两年的等待，前些日子的定亲，让他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一想到自己用尽全力的努力，自己期待已久的梦境破碎，他愤怒不已。

　　他现在一点都不愿再见他的春絮姐姐。彼时他将对方看成毕生信仰，可如今他的信仰却抛弃了他。

　　“阿暮阿暮……”柳春絮哪里能料到自己的剖心却被萧暮行听了个正着，她急得连忙跑上去，可萧暮行的速度哪里是她能够追得上的。

　　漆嘿的眸子望眼欲穿，双眼雾蒙蒙的，可是刚跑到殿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表妹，和亲的事父皇自有论断，你好好在公主府备嫁，以后切莫再轻易说这样的话，有我和父皇在，断断不会委屈你。”最后一句却是极轻，传到柳春絮的耳中。

　　昭平帝也发话，“快回去吧，还不知那小子回去怎么折腾呢。”可别再搞出一本《和亲记》的话本来。

　　柳春絮屈礼退下后，提起裙子就追了上去。

　　话说萧暮行行至一段路后，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一生气就停在了半道，结果回头一看，柳春絮竟然压根儿没追上来。他不死心，又往回走了一段，结果半点人影不见。

　　愤怒显而易见。跟上来的小内侍更是莫名，搞不清郡主的这个小郡马怎么走着走着就又往御书房跑了，往回跑也就罢了，这么走了一段路怎地又转了个身。

　　这沉溺于情爱中的女子莫名其妙，没想到，沉溺于情爱中的男子，更是神经癫狂。

　　癫狂的萧暮行气得直接拽下柳春絮亲手给他系上挂在腰间的荷包，正想扔出去，可是拿到了手上，偏偏又舍不得，只恨不能双瞳生出火，将捏在手中的荷包烧出个洞来。

　　这回倒是不再作妖，蹭蹭蹭小跑出了城门，骑上马叫上蹲在城门口一直等着的崔灵均直奔回府。

　　一脚踹开大门，直奔自个儿房间，打开包袱，铺在床上，卷巴卷巴衣裳，准备回河桥村儿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床上就堆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各季衣裳。萧暮行捏着一件柳春絮前几日才给他做的一件月白春衫，想起前几日，二人还相约春暖花开后，要一起去城外踏青，谁知道，如今春衫还在，送春衫的人，口口声声要嫁给他的人，转口就说要嫁给旁的人了。

　　萧暮行失神地坐在床榻边，郁郁寡欢，肝肠寸断，“灵均，你说姐姐到底将我当成了甚么，口口声声说爱我，转身她就能将我抛弃了。灵均，女人的话，果然是不能信的。我怎地就信了她的话，可是我偏偏又舍不得怪她。她就是仗着我喜欢她，才来伤我的心。”

　　在崔灵均眼里，他的阿暮哥一直都是一个朝气蓬勃，生龙活虎的哥哥，哪怕是当初因着他与春絮姐姐身份天差地别，他也不曾流露出如此痛心偏偏还小心翼翼的模样。

　　“哥，你若是不开心，咱们就回河桥村。”崔灵均走上前，蹲在萧暮行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裳，打定了主意要跟萧暮行一起。

　　门外忽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吱吖”声响起，柳春絮急匆匆推门而入，许是走得太急，她的脸颊红晕十分显眼，额上还有星星汗珠。鬓间朱钗因也有些歪，还未说话，已是喘得厉害。

　　见到柳春絮那一刻，萧暮行终究是没能忍住，双眼一亮，然不过一瞬，又嘴唇紧抿，将身子又扭了过去，背对大门。

　　“灵均，我和你哥哥有话说，你先出去一会儿可好。”柳春絮道。

　　崔灵均叹气，他阿暮哥看真是个锤子，被姐姐拿捏得死死的。别以为他刚刚没看见，姐姐不在时，那双眼睛就跟死鱼眼似的，活像是那年死了亲爹的狗蛋，这见了姐姐，那眼睛又跟点了灯似的，“嗖”一下，就亮了。

　　流湘妥帖地将房门关上，屋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柳春絮慢慢踱步过来，坐在了萧暮行身边。屋外风声呼呼，越是显得屋内安静得很。

　　“这是生我气了？以为我要嫁旁人了？”柳春絮拉了拉萧暮行的袖口，只萧暮行一听柳春絮的话，那蔫下来的气腾腾得就升上来了，而且愈演愈烈。

　　萧暮行直接将屁股挪了挪，从床榻中间挪到了床头。“哼，姐姐的意思是，你都要嫁旁人了，还不许我生气吗？姐姐把我当成甚么人了，是你公主府里的奴才了？”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将人逼到了床头，无处可去。

　　柳春絮拿着帕子将萧暮行的头扭了过来，平日里清亮有光的眼睛，此时泛着泪光，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大哭了一场。柳春絮执着雪白的帕子轻轻地帮他擦了擦含着的泪水，柔声道：“你便对姐姐这般没有信心吗？那你又将姐姐当成了甚么人？咱们早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又岂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将你给丢了去，莫非在你心里，我柳春絮便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吗？”

　　“在我心里，姐姐自是千好万好，可……可我今日听得分明，就是你口口声声说得，想要嫁到那鸟都没有几只的于滇去，你还说了，你绝不后悔，你休想骗我。”萧暮行气急，大声吼道，一双眼睛如何都不肯再看柳春絮。

　　柳春絮一声轻叹，“那你又怎知，我说得就一定是我想得那样，我说要嫁过去，难道我就一定会嫁过去？”

　　萧暮行原本四处乱晃的眼睛终于转了过来，双眼瞪得大大，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你都说你愿意嫁了。”

　　“难道我说了，就一定会嫁过去？”

　　柳春絮盯着萧暮行的眼睛，摇摇头，“阿暮，你不了解我舅舅，也不了解我母亲。我还年幼时，也曾有边陲小国向我大魏求亲，彼时我母亲大权在握，大魏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我母亲依旧坚定拒绝。那时我母亲都不肯同意和亲，如今大魏兵强马壮，你觉得我皇帝舅舅会同意和亲？我舅舅看似脾性和风细雨，然性子却是十分骄傲，心中更是有沟壑，若非如此，我母亲也不会避其锋芒去了岳阳府。若是同意了于滇国的和亲，岂非让天下人耻笑，他远不如我母亲。”

　　随即摇摇头，浅浅一笑，“阿暮，我舅舅断断不会如此，退一万步说，当真是要和亲，也不会是我。”

　　萧暮行正待开口却被柳春絮轻捂住了嘴，“我知道你要说甚么，万一，舅舅同意了呢。”

　　柳春絮轻嘲，“阿暮，你就没想过，我们到东都不过一月有余，期间不过出门一二回，那于滇国的使臣又不曾见过我，缘何要指名点姓娶我？除了我的好舅母，还有谁会这般算计我。”

　　萧暮行鼓了鼓嘴，“我也想到了，可是那跟你进宫主动嫁过去有甚么关系？”

　　柳春絮歪着脑袋，朝着萧暮行眨了眨眼，“那你说，咱们都想到了，我皇帝舅舅又怎会想不到，太子表哥又怎会想不到。如今，皇后娘娘挑起了这阵狂风，想将我远嫁，而我偏偏反其道而行，主动随了她的意。我一个定了亲的外甥女，连宗室女都不是的柳家女，为了大魏，为了舅舅，主动求去。阿暮，你觉得，舅舅他会让我嫁过去吗？”

　　萧暮行听得一愣，抓了抓头，“好像确实不能。”

　　“不仅不能，且因我的主动求去，反而心中更加恼恨。”

　　萧暮行点点头，终于搞明白了，“那确实得恼，为了一己私欲，三番四次地算计自己姐姐惟一的女儿，换谁都得恼。”

　　“今儿个进宫瞧见五公主了吗？哼，我那舅母为了演得逼真，居然舍得也将自己的女儿也拉下了水。”

　　“哎，这是怎么说？难道是……有人提议让那康乐公主嫁去于滇？”萧暮行乐道。

　　“可不是，她大概也没想到，如此雷点小的风声，竟然也惊到了康乐公主。我那表妹不愿嫁去于滇，特特也赶去了御书房，向舅舅求情。阿暮，你说，一个为了大义，舍己为国的外甥女，一个自私只有自己的女儿……”

　　萧暮行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你舅舅今儿个晚上，怕是气得睡不着了，哎，谁能想到，虎父偏偏有个犬女。”

　　说完又仔仔细细将坐在自己身边的柳春絮看了看，“没想到啊……”

　　“没想到甚么？”柳春絮莫名。

　　“没想到姐姐你也会算计人了，你那舅母估计今晚也气得够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诚不欺我啊。”萧暮行感慨了一声。

　　柳春絮却是淡淡笑了笑，“我幼时一半住在这公主府，另外一半的时间，就是在这尔虞我诈的宫里长大，当然，还有我父族，临川伯府，见多了，听多了，便是不会也能耳濡目染习得三分。”最重要的是，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她的母亲，每日都会亲自教导她该如何处理这些宫里的明枪暗箭。

　　不是不触动的，只是她与母亲之间的感情，不是仅仅“触动”二字就能似冰水融化掉的。

　　萧暮行却是想得更远了，原本似只柔弱小兔子只会哭唧唧的姐姐，如今变成了一只外表乖顺却随时都会咬人的美人蛇，别说，还真是有点冷飕飕的。

　　“姐姐，你不会也会这般算计我吧。”萧暮行好似想到了甚么，赶紧问。

　　“害怕了？”柳春絮微微一笑，打趣道：“只要你没有背叛我，自是无须担心。”

　　言外之意：若是敢背叛我，自有收拾你的时候。

　　“那肯定不会，我对姐姐，便如采蜜的蜜蜂对春日花儿们的喜爱，那是一点不掺假的。”萧暮行赌咒。

　　“哦，那现下也不生气了？”

　　“不气了不气了，那肯定是不能生气了。”

　　话是这么说，然不过一夜，萧暮行背着人又起了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