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茶追妻记》情海情天

100、宫宴

　　当夜。

　　太子李穆清踏着寒霜，带着露珠回到东宫，正见太子妃小张氏哄拍着才三岁的儿子入睡。

　　一见太子回来，小张氏连忙过来服侍太子换衣裳。

　　李穆清却是摆摆手，原先一直让丫鬟们伺候换衣的李穆清，自一年多前去过岳阳府见过萧暮行一行人后，再不肯将这简单又贴身的事儿假手于人。换过衣裳，他便坐在刚刚小张氏的位置上轻轻拍着儿子。

　　原本今日是打算带着惟一的嫡子给表妹贺喜，只不知为何，途中父皇也突发奇想地跟了去。考虑到父皇出行的安全，他怕自己顾不过来，到底还是将儿子留在了东宫。

　　小张氏看着李穆清清缓，温柔地拍着儿子的手，那看着儿子的眼睛里，那满腔的慈父之情，恨不能从眼眶子里溢了出来。小张氏暗暗得意，她们张氏原本不过一个三流之家，在这遍布勋贵的东都，简直不值一提。偏偏当年，就是靠着她祖父和姑母，一举将他们张家推向了东都的权利之巅。更是在六年多前，她姑母竟然斗倒了东都不可一世的神话，镇国大长公主。

　　她更是没想到，原本早就不在太子妃的可选范围内的她，在大长公主走后，她们张家竟然又出了一位太子妃。

　　她何其有幸。更幸运的是，太子看着谦和有礼，本人更是有君子之风。年少时，她最羡慕慕的便是姑母，不仅位居中宫，还能得到帝王之情。

　　虽然她得不到太子表哥的爱，可是能够得到他的敬重，以及惟一的嫡长子，已是幸运至极。她已无所求。

　　“殿下，姑母今日又提起，旭儿已经许久不曾到祖母宫里玩耍了。”小张氏小心问道，自打岳阳府回来后，太子表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虽有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现下更加冷淡了，也只有对着惟一的儿子才会流露出片刻柔情。

　　“许久？孤每日早间带得谁去母后那儿请安？”李穆清淡淡道。

　　“看殿下说得，母后的意思，是想跟旭儿多亲近亲近，就吃饭的那么一会儿，旭儿稍后又要去先生那儿读书，母后可不就是不高兴。”

　　李穆清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妃，“她有你和康乐，三弟亲近还不够？”李穆清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儿子，嘴角含笑，语气温和，只口中的话，却是刀子似的，却是刮在小张氏的心口，叫她险些没缓过来。

　　“没有孤亲自带着，不许将旭儿带到母后那儿去。孤的儿子，需得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还有张家，以后也不必再去。”

　　小张氏急道：“殿下，这是为何？殿下，张家也是姑母和殿下的母族，殿下此行岂非瞧不上我们张家？我们张家又做错了甚么？”

　　李穆清的手顿了顿，回头看着自己的太子妃，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对方，“抛开自己的身份，表妹觉得，张家如何？难不成，表妹竟觉得，张氏行得正立得直。”

　　说完后，李穆清便大步离开，心下却是在盘算，开年后，需得将旭儿移到前院儿去才好。身后的小张氏却是身子险些没站住，好在被站在她身后的大丫鬟给扶住了。

　　此时的小张氏面色发白，嘴唇打着哆嗦，她何尝不知道太子说得是谁。大姑母当年满门被灭，已经十几年无人再提过，也不敢提。甚至张家的小一辈们也不大清楚，这早已成了张家的禁忌。

　　她没想到的是，这竟然会成为太子表哥心里的一根刺，连宫里的母后都防备上了，怪不得，怪不得殿下不肯让旭哥儿再靠近翊坤宫。可是现下，她连商量的人都没有，姑母也绝对不能知道，原本就只靠着一层薄薄的血缘关系维系的母子之情，若是再捅上一刀……

　　小张氏想都不敢想。

　　乾清宫。

　　靠在床榻翻看着话本的昭平帝脸越看越黑，越黑越往后翻。最后难为儒雅了一辈子的皇帝，气得干脆爬了起来，在乾清宫破口大骂。

　　后来干脆让福公公亲自带人将还埋在被窝里做梦的康乐公主给挖了起来，点着油灯抄写佛经，还特特让上回太子寻摸来的厉害嬷嬷亲自盯着。

　　康乐公主自是不肯相信，头发散乱，状如疯癫，双手被人叉着，依旧拼命往外冲，口中还在叫嚣：“我要去见父皇，你个阉人，也敢关本公主，凭你也配。若是……若是让本宫母后知晓，定然要将你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福公公倒是好言好语，丝毫不见生气，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道：“辛苦五公主，陛下说了，元宵节烧给列祖列宗的祭品，就辛苦公主殿下了。至于皇后娘娘那儿，就不必公主操心了，娘娘呀，她已经自身难保了。”

　　说完便朝着一个面貌严厉的老嬷嬷示意，此人正是上回太子李穆清吩咐找来教康乐公主规矩的老嬷嬷。

　　“陛下亲自发话，这回必得将公主殿下的性子掰正过来，你可得上点儿心。”

　　老嬷嬷弓腰点头，“公公放心，奴婢省得。”

　　紧接着翊坤宫的皇后娘娘在百日里收到娘家张家送来的一本名为《和离记》的话本后，又收到了自乾清宫送来的同款话本。当然，还有福公公传答陛下的一句叮嘱“娘娘，陛下口谕，让您好好儿修身养性，莫让宫物扰了心神。至于宫里的闲杂事儿，娘娘也不必忧心，日后自有娴贵妃操心。”

　　一句话，夺了皇后掌管后宫之权。

　　原本早间碎了一地无数茶盏瓶器的翊坤宫，半夜里又传来清脆的悦耳声。

　　……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大殿上首坐得赫然便是至尊的帝后二人。皇帝左边儿第一个位置便是近几年颇受宠爱的娴贵妃母子，再下便是柳春絮和萧暮行，以及其他的嫔妃们。

　　对面也就是皇后右手第一人便是太子夫妇带着太孙一家三口，其下便是康乐公主和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夹在皇子中间的康乐公主格外显眼。

　　倒不是康乐公主身份尊贵，可以跟诸位皇子们坐在一起，而是昭平帝特意安排，让太子李穆清可以时时盯着这个不长心的女儿。原本还在抄写佛经的康乐公主自是不能参加宫宴的，只李穆清这回倒是特意替她求了情，只道：“父皇，春絮表妹今年难得跟咱们一家子骨肉热闹一回，若是表妹瞧见康乐不曾前来，她反倒会不自在，她本就是个多思的，何必让她不安。大不了，待得除夕宴结束，让康乐回去继续抄经书便是。”

　　昭平帝自是同意，对这个自己看重的嫡长子，更是满意了。

　　而坐在席中的柳春絮，今日穿的便是之前昭平帝点名赏下来的那匹“彩晕锦”绣出来的宫装。所谓彩晕锦便是由着川蜀当地一位绣娘，见晚霞云彩炫目颇为喜爱，后历经一年时间染作而成，一年只得了这么两匹，全都送到了柳春絮手中。

　　这彩晕锦极为艳丽，拖着长长的坠地长裙，衬得柳春絮灯光下更为白皙亮丽，举手投足，又带着三分凌人盛气，三分志骄气盈，端的是高贵不可攀。然不说话的时候那不经意间的温柔一笑，又带着四分娇憨可爱。

　　没有彩晕锦的萧暮行，只能穿上定亲那日的一身红，像只狡猾的红狐狸。跟光彩照人的柳春絮坐在一起，时不时将头凑在柳春絮耳旁和她咬咬耳朵，说说悄悄话。

　　穿着差不多同样颜色的衣裳，一个傲娇不语，一个低头浅笑，偏偏长得又是绰约多姿，朱唇皓齿，两人凑在一堆，联想到和顺郡主前几年的近况，落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那话本里写的命运坎坷的才子佳人，谱写的一段旷世离奇的佳话。

　　宫里的其他几位公主，郡主，那是眼睛恨不能长在了萧暮行身上，这一看就比和顺郡主年纪要小的少年，定然就是与郡主才定亲的那一位。怪道像只鹌鹑缩了一辈子的和顺郡主终于勇猛了一回，这要是她们，那也得勇猛啊。

　　谁不喜欢年少俊美又会哄人的小弟弟。

　　而处在舆论中心的俊美小弟弟，私底下拉着柳春絮的手，时不时都要给他的春絮姐姐投喂一块儿点心，更夸张的是，他还颇为贴心地自带了一只锅子，静谧的大厅里就听见一声声“噼里啪啦”的……薪柴烧火棍的声音。只因他听说宫宴上的都是些冷菜，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春絮姐姐吃冰凉凉的冷菜。

　　一想到此处，柳春絮心里就是暖烘烘的，不过一件小事，他都替她想到。

　　白日。

　　“这回是家宴，只有舅舅舅母和各宫的娘娘还有皇子公主们，并无其他人。锅子也不必外带了。”主要是她怕旁人笑话阿暮。

　　“皇帝可是三千佳丽，等到菜齐了，也冷得难以下咽了。姐姐别担心，我自个儿拿，不要姐姐操心。”反正就是得带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明嬷嬷连叫三声“阿弥陀佛”，“可算是老天开眼，再找不到这么好的郎君了。”

　　“姐姐，你看这满大殿的姑娘，各个儿都如同豺狼虎豹，盯着我，定然是瞧我长得貌美，姐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劝劝你舅舅，将咱们的婚期再提前提前。”萧暮行眼巴巴地问。

　　柳春絮皱着一双细长的柳梢眉，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不过也就是九个月，左右咱们这近两年都等过来了，难不成就几个月也等不了了？”

　　萧暮行撒着娇晃着柳春絮的手，“等不了等不了，我恨不能今日就同姐姐成亲。我如今做梦都想跟姐姐成亲。”

　　刚还瞪着眼的柳春絮一听，更无奈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会撒娇的人，枉她以前还觉得阿暮是个乖巧懂事的。被缠磨的不行，偏偏又觉得心里暖得紧。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她就喜欢这样被一个人需要的感觉，这种感觉……柳春絮忍不住捂脸，好羞耻。

　　“阿暮，你乖乖地好不好，今日宫宴，可不许胡闹。”

　　“可是我就想跟姐姐时时在一处。”

　　康乐公主看到对面以往自己瞧不上的那人穿着母后早就答应送给她的彩晕锦，露出一张惹人厌的笑脸，和她旁边的那人恩恩爱爱，缠缠绵绵，一时半会儿都分不开的那副模样，恨得牙根儿都痒了。不过一个弃妇，若非是姑母的女儿，仗着他们皇家的势，凭她也能这般逍遥。一想到宫宴结束后，她还得跪在佛前老老实实抄经，康乐公主摸着垫着厚厚垫子也掩不住的青紫膝盖，绞着手里的帕子，恨不能将对方当做自己手中的帕子，撕碎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