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的心脏》少微君

2、恶龙

　　宿命是不可更改的，想要强行逆转未来的人总会自食苦果。

　　你和小殿下在尼伯龙根停驻了很久。等到回归龙之山谷时，整个龙族已经覆灭。所见只有一片断壁残垣，就连圣殿都没能幸免于难。

　　所有的龙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埋于灰烬之下的巨大龙骨和人类军队的铁甲——这世上最持之以恒的屠龙者们，发动了一次奇袭。
　　但你们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力量能让人类超越龙族。

　　无论如何痛苦不甘，小殿下还是成了世上最后的龙。
　　你看着世上最后一只龙伏在山谷最高的峭壁上。它生平第一回感受到无能为力，起先是悲恸，而后是仇恨与怒火，一点点将金瞳中的纯真蚕食殆尽。

　　然后，变成恶龙的它对你说：“阿洛伊斯，我以为我们是兄弟。”
　　你如鲠在喉，却无法回答。

　　“你明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带我去尼伯龙根？”
　　它偏执地说：“我宁愿和它们一起死。”

　　恶龙一遍遍质问，你只能保持沉默。
　　你没能预见龙族灭亡，这是由于你与龙王想要躲避命运而遭受的惩罚。你终于明白，无论再尝试做些什么，都无法改变恶龙的未来。
　　所以你只能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恶龙听见后，像是被击中心脏一般失去气势，它难以置信地看了你最后一眼便跃下悬崖，就此分道扬镳。

　　自那之后，你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它的影子。幸存者们诉说着恶龙如何的狡猾凶狠，摧毁了一座座村庄，无数次与人类的军队争斗，真真假假，难以区分。

　　你深居简出，本以为龙之山谷的事情会永远被尘封在梦境之中，直到你预见了你们的重逢。
　　你知道恶龙会不计前嫌地找上门来，毕竟你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不会畏惧它的人。它会告诉你，自己爱上了一个人。
　　你知晓那会是一位人类公主，你也知道恶龙前来的目的，和它不算圆满的收场。

　　回忆无比漫长，让你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直到面前的恶龙又问：“你怎么不说话，是因为这些年不见，我们疏远了吗。”
　　你听见心底自己的叹息，只好故作好奇。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恶龙高兴地说：“是一位公主，国王惟一的女儿。我想把她抢回自己的洞穴，但那太鲁莽。”
　　“所以呢？”
　　“国王正在为国家征召继承人，最强大的勇士就能成为公主的丈夫。等我变成人，把那些圣骑士打得落花流水，就能跟她在一起了。”

　　恶龙说，阿洛伊斯，帮我变成人类吧。
　　它絮絮叨叨，说起很多年前你给它讲过海的女儿的故事，来自深海的公主从女巫那获取了变人的方法，前往陆地寻找自己的爱人。巫师都无所不能，你也一定能有办法。
　　就仿佛它忘记了，很多年前自己是如何在怒气之下，毫不留情地将你丢在龙之山谷。

　　你问：“你不恨人类了么？”

　　“是啊……我怎么就忘记了呢。”恶龙的眼神有一瞬间迷茫，它好像被什么操纵了意识，突然被你问得失去方向。接着猛然将自己的头颅撞向洞窟石壁。
　　它撞了一下又一下，直到你制止了它。

　　你一边调制药水一边想，算了吧，你教会它人类的语言，如何爱人，它却要对别人吐露爱意。
　　可是不知怎么就回忆起小时候你给恶龙读童话，幼龙在你膝上蜷成一团入睡的场景。

　　而岁月将它变成了你再也无法拥抱、无法靠近的程度。现在，它要离你远去，去往其他人身边。
　　他变成人类后，你什么都没有索要。
　　自始至终，你就没有期望过能从它身上得到什么。

　　赫拉尔德帝国的国王为了挑选继承人，征召来自世界各地的贵族和勇士。国王在所有人面前宣布，能将圣骑士团逐一打败之人，就是公主的丈夫，这个帝国的继承者。
　　权力与美人，没有人能抗拒。

　　这场角逐漫长激烈，到第四十九天时，终于有位身着银甲的青年出现，以一己之力打败所有圣骑士和其他竞争者，当之无愧地胜出。

　　他有一双金色的眼瞳，笑起来时犬齿尖利。举止看上去曾经养尊处优，没人知道他的铠甲下布满伤痕。尽管出身不明，没有姓氏、封衔或土地，国王仍然对这个人选感到满意。

　　据说这位青年与公主早已相识。
　　据说公主在他胜出的那一刻，便惊喜地提着裙摆奔向他，如同所有的爱侣一样。

　　恶龙邀请你去参加婚礼。

　　婚礼游行时，新任的继承者银甲发亮，骑马行过王都大道，整个骑士团簇拥在他身后。公主的婚车碾过大道上的花瓣，宴会盛大到杯盏中盛满流光，人们感慨这场婚礼游行是多么奢华美满。

　　成为继承者的恶龙意气风发地回头。他希望能看见你，他在这世上惟一的挚友。但总是无功而返。

　　他想起人类曾以猎巫之名带走了你的父母与家族，认定你不会来了，就不再执着，一心向王宫纵马而去。

　　故事的结尾，恶龙终于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