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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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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家族》--画面中央的天神用慈爱温暖的眼神注视着手塚。周围的七个天使,神态各异,一样的圣洁不可侵犯。
这样一幅画面,却令手塚感觉呼吸困难。不,自从进入这间教堂,他的气息就开始不稳了。周围的壁垒一般的高墙和巨柱,中间的庄严的祭祀台,都给他巨大的压迫感。
手塚觉得自己不应该进入这里。他的胸口发闷,嗓子干燥,喉咙被喉结顶的疼痛,眼前天旋地转。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传说中最接近神的地方,而自己却与之格格不入。
也许这种感觉才是自己从不进入教堂的原因。
“手塚君,你相信地狱的存在吗?”一直默默地在祭祀台的烛光中祈祷的凤长太郎,忽然发问。
这声音虽然平静,在手塚听来却震耳欲聋。
你相信地狱存在吗?
忍足问过同样的问题。
怎么能不相信呢?我就来自地狱。
手塚被自己内心的回答吓了一跳。
“你知道这七位天使的事情吗?”凤长太郎似乎并不在意手塚的沉默,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手塚,仍然静立在高大的祭祀台前,目光清淡如水,望着中间青灰色的神受难雕像。
“知道……一点。忍足君曾经给我讲过一些。他们……是天神的宠儿。其中那个安吉洛是最受宠爱的。”
“是的。安吉洛是天神嫡出的孩子。而其他天使,都是天神一手创造的。这七位天使,各有各的使命。而安吉洛的使命,最为危险。因为他必须寻找并杀死恶魔,消灭背叛天堂的敌人。手塚君知道恶魔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清楚。我……不是教徒。”手塚听到“杀死恶魔”几个字,禁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手塚君应该听说过撒旦吧。”凤转过身,看着手塚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虽然手塚的内心没来由地一阵一阵荡过寒意,凤平和的外表下的某种力量也开始令他恐惧,但是他仍旧克制住不表露什么异常情绪。他开始疑虑凤长太郎对他说这些话的意图。
“撒旦,其实只是地狱魔王的封号。现在的撒旦,真正的名字,或者说是他过去的名字,叫做路西法。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天使。而且是众天使的首领,也就是天使长。”
听到路西法的名字,手塚抬起头,“忍足君好像说,天使长叫……就是画上那个拿着银箭的天使。”
“是的。那是现任的天使长,叫米迦勒。路西法是前任天使长,他……是神的第一件作品,原本掌管光明与黑暗,拥有相当与神七分之六的灵力。”
凤的语调波澜不惊。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在胸口划着十字。
“那他……怎么会变成了撒旦呢?”
手塚的好奇心被勾起。闯入他脑中的是那个总是在晚上才出现,引导他去完成那些“工作”的神秘的男人。
狄芒,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可不能背叛我啊。
狄芒,是我。那么,我是…… 手塚的额头痛了一下。他强忍着教堂环境和凤长太郎带给他的逐渐渗入身体的火烧一般的难受感觉。此时他更想知道关于地狱的一切。
“路西法他……背叛了神。很久很久以前,做为天使长的他带着天界三分之一的天使反叛天界,失败后他们堕落到了人间,包括他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一起变成了恶魔。他亲手创造了地狱,成为地狱之王。”凤的眉心轻皱了一会,似乎对传说中这段历史不愿过多提起。
“为什么……他要背叛?”手塚追问。
凤叹了口气,轻到不能察觉,“他太骄傲了。他拥有很大的权力和最接近神的灵力。他不愿服从神的旨意,心甘情愿的堕落……”
手塚的胸口突然一紧。他猛抓住前胸的衣襟,嘴唇已经发白而且颤抖。
凤回头看到他的样子,赶忙走路来,扶住他。“手塚君,你没事吧?”凤露出了担忧的目光。
手塚只觉得眼前的凤,蜡烛,教堂的石柱,墙壁,彩色玻璃,神像,还有夜晚那个男人模糊的轮廓,昨夜床上血泊中的尸体……一切都混乱的纠结在一起,在眼前摇晃着。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大口的喘气,血色渐渐褪去。
凤吓坏了。他赶紧扶手塚坐在椅子上。
“对不起……抱歉……我想,我必须离开这里……”手塚困难地看了一眼凤长太郎。他发现凤正看着他脖颈上的黑水晶项坠。
“哦。……我,带你出去。”凤反应过来,没再说什么,领着脚步沉重的手塚沿原路离开了教堂。
重新来到太阳底下。手塚靠着外墙壁深呼吸。他抬眼看了看被浮云轻轻笼罩,时而出没的太阳。他忽然觉得,虽然遍地罪恶,但是人间其实真是很好的地方,只要太阳一直出来。
“凤君……你……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故事?还有,你家不是出了事情吗?迹部君都去帮你处理了。你不去看看吗?”平静了一下气息,手塚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凤淡笑了一下。然而这笑容转瞬即逝。他看向教堂钟楼金色的尖顶。
“知道吗?这华丽的尖顶是迹部君家里出资修缮教堂时加盖上去的。”顿了一下,凤低下头,“一切交给迹部君。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很信任他。”又迟疑了一会,凤的声音透出淡淡的悲哀,“我母亲……昨天深夜自杀了。在那之前,她亲手杀了我父亲和我姐姐。因为,我父亲和我姐姐,有□□关系……虽然我姐姐只是养女,但是是我父亲从七岁就收养带大的。可是他们却……我母亲很早就难以忍受了。他们是再婚夫妇,我母亲带着我,我父亲带着我姐姐。但是,我母亲很早以前就察觉父亲对他养大的女儿有非同一般的感情……”
凤没有再说下去。他靠着墙,闭上眼睛,轻咬着唇。
沉默了一会,凤慢慢的说,“我曾经多么希望这一切千万不要发生。我姐姐本来都快嫁人了……现在,一切爱恨,一切是非的争论和纠缠都结束了。死亡,算是一种结论吧。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三人痛苦的脸。他们都犯了罪。欲望,愤怒……他们都触犯了神所不容的禁忌之罪。我只在这里替他们祈祷,希望他们就此解脱。”凤的脸转向一边。
手塚看不见凤此时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凤心底的痛楚。毕竟,那些是他所有的亲人。而他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为了什么呢?为了家人的灵魂能够得到解脱,能上天堂吗?
不可能的。
面对凤,手塚不想说出口。超出禁忌的欲望,希望对方死的愤怒,怎么可能完全得到超脱?否则,世上何来怨恨未了的孤魂野鬼?这些罪人的魂魄,唯一的去处,只有地狱而已。
手塚忽然很想大笑。引导那些内心坠入黑暗的人们踏上通往地狱的路,正是他的“工作”。
手塚终于明白了自己是谁。没错,自己正是狄芒,真正的恶魔,地狱领路人。
迹部景吾望着已经被存放到警察局停尸房的三具冰冷尸体。尸体的脸上都冻结着扭曲的表情。
迹部看着这些脸。
他们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对凤的父母和姐姐,迹部算不上熟络,但也算认识。凤从小失去亲生父亲,母亲带他改嫁给现在的父亲,而姐姐是继父收养的女儿。在迹部的印象里,凤的姐姐是个漂亮却稳重的女孩子,凤的母亲很亲切,继父人也很好,对凤不错,对他自己的养女就更是倍加宠溺。
凤的姐姐好像马上要结婚了。继父与姐姐之间的暧昧,凤也提过一些。这件事折磨了凤很久,甚至是凤后来成为教徒的最初原因。
可是如今,这三具尸首,躺在这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停尸房,和小偷、杀人犯、□□、流氓、□□犯、劫匪、妓女的尸体堆放在一起,每个人只有这么狭窄的一小块空间。
这算怎么回事?
迹部不忍心再这么想下去。他最后撇了一眼凤母亲那充满绝望的不能冥目的眼睛。是她,亲手结束了三个人的痛苦和忍耐。这样一个看起来温柔顺从的女人,是如何拿起枪扣动扳机的?至今,迹部仍然无法想像那个场面。
枪的来源还是个谜。迹部想起警察的话。
从硝烟反应判断,枪里可能只有三发子弹。
正好一人一发么?
那么,她是早有计划,要在那昨天深夜,制造这个悲剧?因为昨天晚上她的亲生儿子长太郎刚好在自己家留宿不在家?
迹部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不认为悲剧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警察已经得出结论。杀死两人的正是凤的母亲,而且她也确实是自己向自己的太阳穴开了最后一枪。
也许,还存在一种可能。
走出警察局,迹部景吾驱车和桦地慈郎来到了凤的家。围观的人群渐渐减少散去。迹部踏进了这座普通的房子。
不算太惊讶,他看见幸村精市和向日岳人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他。
最初的沉默后,幸村开了口。
“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幸村注视迹部景吾那张光芒难掩的绝美的脸。
“我想,应该是他的杰作。”迹部靠在窗边,点了一支烟。烟雾中,幸村的面容朦胧了起来。
“我也这么想。你必须要找的那个人,昨天深夜也许就在这栋房子里。没准,就站在你现在站的地方。”
迹部看着幸村,吐了口烟,不紧不慢地笑应着,“那样就太好了。只要让我发现他的踪迹,就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会找他出来,让他彻底消失。”
“不过,我所担心的不是他,而是他的老子。”幸村望了望窗外的道路,“那个掌控地狱的男人,也许离我们并不远。”
“你发现了什么?”迹部侧头看幸村的脸,希望能读出些什么。
幸村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除了难以觉察的笑意。
“我想。我们和他们父子见面的日子,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