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森林》Catchen

4、第四章

　　酒店大堂，祁辉从自动门进去径直走向前台。

　　“你好。”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前台服务员露出标准八颗牙齿，笑着和祁辉交谈。

　　尹晗在旁边等待，正愣神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一张房卡。
　　“这几天有工作我会叫你。”
　　尹晗咬着嘴唇，紧盯房卡，怎么？恺莱在勐纳不会没有办公地点吧？

　　“有问题吗？”房卡又往前递了递。
　　“没问题。”
　　她接过去，看了眼房间号，2208，和她不在同楼层。

　　“祁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
　　手机进来一条信息，他没顾上抬头。

　　“有人说你长得像赵寅成吗？”
　　“谁？”
　　祁辉打字的手戛然停住，抬头看见尹晗仰着脸，眼睛闪亮，等待回答的神情真诚专注。
　　奇怪，她的类型明明很容易让男人产生欲望，可眼睛又分外纯净清明。

　　“一个演员。”尹晗猜想他可能不看电视剧。
　　“没听过，不认识。”
　　果然......

　　打完的字删掉，祁辉转身边走边给一个陌生号码拨过去。
　　身后，尹晗还在琢磨“赵寅成”的脸，这位祁总到底怎么保养的，完全看不出三十七。

　　电梯打开之前祁辉拨出电话，接通后他说：“你要让我死在勐纳，收购的事想都别想。”
　　每一个字，尹晗都听清了，掷地有声。
　　......

　　第二天早上，市区下起小雨，风把雨点刮到玻璃窗上，留下道道眼泪一样的痕迹。
　　尹晗醒来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一动不动地回想昨夜的梦，她平时很少做梦，可能这两天出差，作息突然变动，就涌上来一些有的没的。

　　让她忍不住回想的这个梦里，唯一出现的别人，是祁辉。
　　梦里她在森林迷了路，焦急寻找出口的时候祁辉突然出现，带她走出森林，而印象最深的画面是末尾，他们遇到一个野象群，在天光破晓时悠悠然从眼前穿过，最后消失在密林尽头。

　　野象......祁辉......雨还在下，淅沥沥地，回想完梦境，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动心了？
　　对于爱情她总是搞不懂，因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俗套中，俗不可耐，又闪闪发着光，让人忍不住趋之若鹜。

　　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半，紧接着点开未读信息，刘改仙说他要去昆明办事，让尹晗醒了给他回电话，尹航问合作最后怎么定的，哪天回杭州。

　　尹晗给刘改仙拨过去，那头很快就接了，“喂，刘总。”
　　清晨的鼻音有些重，带着慵懒。
　　“尹晗，祝贺你啊。”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改仙马上说：“祝贺你以最低进货价拿到一年的合作，以前别说这么小的单子了，就连这个价格都没有过。”
　　昨晚被祁辉通知时刘改仙一度不敢相信。
　　但确认后他自己也忍不住欣喜，因为老板尹航早就和他定好，如果达成合作，会给他一笔可观的好处，所以他才费尽心思帮尹晗在祁总面前制造好感。

　　最低进货价......尹晗受宠若惊，“谢谢刘总帮忙，没有你的话恐怕不会这么快。”
　　“我还以为你拿下他了。”
　　原计划是要“拿下”后再谈其他，没想到这位祁总不走寻常路。

　　尹晗继续场面话，“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刘总，之前答应你的那部分等签完合同一周内就会支付，放心。”
　　刘改仙等的就是这句话。

　　“另外祁总让我留几天帮他做点工作。”
　　“好啊！正好我在昆明走不开，你也算帮我分忧了。”
　　之后两人又闲聊几句才挂断。

　　紧接着又一个电话进来，陌生号码。
　　“喂，你好。”尹晗说话时一头栽到松软的枕头上，发丝掉落，掺进潮湿的雨天。
　　“我是祁辉。”

　　尹晗听到名字立马坐起来，“祁总。”
　　“半小时后来我房间，帮我做点东西。”
　　“好，我准时到。”
　　电话直接挂断，符合他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

　　正经事说来就来，该到表现的时候了，尹晗掀开被子跑到洗手间，刷牙洗脸，又迅速冲了个澡，尽管时间很赶，但尹晗快中求稳，化好妆后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抹胸裙，外面罩件西服，干练利落。

　　为赶时间，她趁坐电梯的时候涂抹唇釉，对着镜子抿了抿，化妆这方面她可是经年老手，又稳又有水准。
　　......

　　找到房间，尹晗礼貌性敲三下门后直接刷卡进屋，刚要叫“祁总”，没想到迎面撞上江助理。
　　他瞪眼盯着尹晗手里的房卡，眼神里全是戏。

　　“早。”尹晗打招呼。
　　“啊...早。”
　　尹晗越过他走进去，这间是商务套房，光客厅就比尹晗那个房间还大......除了门口的小办公区，往里走还有一个更宽敞的区域。

　　尽头的拉门敞开一道细窄缝隙，能看到露天阳台，雨声清晰可闻，窗帘没拉开，把屋里遮挡得黑黢黢，卧室那边则关得严实，看不到里面。

　　“尹晗你先坐，祁总在洗澡，我要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好。”
　　等江助理离开，屋里一下安静，尹晗顺手拉开窗帘，坐在阳台里侧的圆桌旁，她无暇窗外雨景，而是手撑脸颊，盯着桌上一本翻开的书发呆。

　　《南怀瑾选集》，共十卷，这本是第九卷。
　　这套书尹晗见过，在一个朋友那里，她忍不住好奇拿起来看。

　　“尹晗。”
　　声音从左边传来，尹晗转头看见祁辉边走边擦头发。
　　简单的白T加睡裤，让祁辉短暂退下董事长的威严，多了种居家的亲和感。
　　可毛巾拿下来，眉眼露出，亲和感瞬间消失，他冲窗外光亮眯了眯眼，走过去又把窗帘拉上大半。

　　书上的字瞬间黯淡，尹晗把书放回原位，站起来，“祁总，早。”
　　“吃早饭了吗？”
　　“没吃。”

　　祁辉把毛巾搭在沙发靠背，从裤兜掏出电话，“喂，小江，回来带份早餐，还有两杯咖啡。”
　　电话挂断他又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放到尹晗面前。

　　“谢谢。”
　　尹晗扯掉吸管，扎了两下，吸管在封皮表面滑翔，没扎破。
　　祁辉拿过去，一下命中，稳准狠。

　　尹晗忽然想到那句，“你要让我死在勐纳，收购的事想都别想。”
　　所以他拉窗帘是不想暴露自己吗？尹晗想到她此刻就坐在祁辉身旁，心头不免有点慌......

　　牛奶刚吸一口还没等咽下，尹晗眼前飞来几张纸，上面中文、英文、表格、数字，那叫一个全面，就是有些字写得太飘逸，不好认。
　　更头疼的是窗帘拉着，客厅只开了射灯，她用力眨眨眼......

　　“这是我手写的，帮我整理一份电子版。”
　　祁辉说着按亮台灯，尹晗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她打开电脑，等逐字把第一页内容捋了一遍后她点开思维导图。
　　既然“偏门”不用走了，她更得认真完成祁辉交代的工作。
　　......

　　二十分钟后江助理回来，手里拎着早餐和咖啡，“祁总，您的美式，另外一杯我点的摩卡。”
　　祁辉端起美式那杯开盖喝了口，摩卡被江助放在尹晗面前，“尹小姐，摩卡喝得惯吗？不喜欢我再去给你买别的。”

　　“喝得惯，谢谢。”她抬头又低下，拆外带包装。
　　刚刚，江助理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比她进门时还要诡异。
　　“祁总，那我先去忙了。”
　　祁辉点头。

　　门打开的时候刮起一阵穿堂风，尹晗慌忙捂住桌上的纸张，幸好没被卷跑，只是脚下怎么有点硌......
　　她低头，原来刚才挪动的时候踩到了祁辉的鞋，再抬头时两人对视。

　　“对不起。”
　　“......”
　　祁辉先一步撤回脚，“把早餐吃了再弄。”
　　说完继续盯手机，头也不抬。

　　尹晗打开纸袋，边看边吃，刚才对视那一眼，她觉得祁辉脸色不太好，并非故意摆臭脸，而是身体不适的那种煞白。
　　......

　　做完一张，尹晗把电脑转向左边，问：“祁总，这样可以吗？”
　　祁辉没动，过了两秒才从手机里抬头，扫一眼后“嗯”了声，起身去卧室打电话。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继续做，只是第一页有个字没认出来，等祁辉打完电话要确认一下，尹晗边喝咖啡边看第二页内容。
　　说到咖啡，味道还算可以，就是没昨天祁辉冲的那杯好喝，有对比才有高低......

　　打完电话，祁辉套了件外衣又坐回来，尹晗逮到他人影，把第一页纸递过去，“祁总，这个字是什么？”
　　祁辉探头，“桂花。”
　　原来是两个字连起来了，她只往一个字方向猜，怪不得猜不出。

　　“杭州的桂花很香。”尹晗不是没话找话，只是联想到而已。
　　“你住杭州哪个区？”
　　“下沙。”
　　那边很多大学，房租也不贵，尹晗毕业后一直住那边。

　　祁辉问完就没动静了，他头发没吹，自然干的过程有点慢，阳台外风涌进来，尹晗闻到一股好闻的洗发水味道，干净清澈，有点像森林泉水，这味道引得她走神，敲键盘的手在按键上短暂停留。
　　......

　　忙了一个小时，尹晗做完把导图浏览一遍，确认完美后捧起电脑去拿给祁辉看。

　　“祁总。”
　　没人应。
　　“祁总！”
　　尹晗捧着电脑站在卧室门口，拉门半开着，祁辉侧身躺在床上，线条修长。

　　半小时前他就回了卧室，难道睡着了？
　　尹晗为自己的打扰感到抱歉，她刚要退出去，见祁辉身子动了动，冲她勾手，“你过来。”
　　声音有点虚弱。

　　尹晗蹑手蹑脚走到跟前，祁辉忽然搭上她肩膀，把尹晗压得一沉，俯身下去，长发拂过祁辉的脸。

　　“我发烧了，去给我买点药。”
　　温热气息打在尹晗耳唇，她伸手摸祁辉额头，很烫，身体也有些抖。
　　“我马上去。”
　　尹晗把电脑放他床头，带上房卡往电梯处跑。

　　顺着地图指示，在酒店右方拐角处找到药店，尹晗跟店员买了温度计、感冒冲剂、退烧贴、还有消炎药。
　　原则是挑贵的买，药效应该差不了。

　　返回房间，祁辉还躺在原位，只是身上多了条被子。
　　挨个药盒打开，按剂量一粒粒备好，尹晗蹲在床边，小声说：“祁总，吃药。”

　　停了两秒，见祁辉不动，尹晗起身，用力把他扶起来，在身后撑着他，亲密接触让尹晗近距离感知祁辉的体温。
　　“喝水。”药喂到嘴边他才张口。
　　尹晗没发觉自己竟然用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细腻柔软。

　　喂完药她又撕开退热贴贴在祁辉额头，虽然不知道发烧几度，先贴了再说。

　　“量下体温。”
　　温度计递出去，祁辉皱了下眉，没动。
　　行吧，好事做到底，尹晗飞快把温度计从他领口塞进去，胳膊移开又移回，夹住。

　　祁辉忽然睁眼，看向尹晗，眼底几道红血丝分外明显。
　　刚刚.......她手缩回来的时候剐蹭到祁辉胸前那一粒......燥热猛地窜上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脸颊。

　　“我再去给你倒杯温水，喝完睡一觉就没事了。”
　　尹晗跑出去又跑回来，等祁辉喝光一大杯温水后给他盖好被子，让他继续睡。
　　体温计显示三十九度七......确实有点高。

　　翻开电脑，插上一只耳机，尹晗坐在床边地毯上看电影打发“护工”时间。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祁辉睡觉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声音，好几次尹晗站起来，用手探他鼻息，生怕他直接睡死过去。
　　等把之前看了一半的《无人区》看完后祁辉还没醒，困意上来，尹晗脱下西服，反披到身前，直接靠床边睡着。

　　没有任何梦境，睡得格外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睁眼后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西服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被子，她掀开坐起来，人有点懵。
　　嗯？怎么回事？

　　正晕头转向的时候祁辉从洗手间出来，退热贴还在额头贴着，“醒了？”
　　“祁总......”，尹晗赶忙下床，紧张得脚步错乱，到祁辉跟前时差点绊倒，被他扶住。
　　没了西服遮挡，抹胸裙的亮点被无限放大，尹晗下半身离祁辉有点距离，可胸口却呼之欲出，紧贴他手臂。

　　尹晗站直，佯装整理头发，“您好点儿了吗？”
　　“嗯。”
　　祁辉走到床边，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到底，水滴从嘴角淌下，顺着修长的脖颈直达胸口。

　　尹晗绕到他身后悄悄离开卧室，至于怎么睡在床上，不用问也知道，反正不是梦游爬过去......
　　祁辉紧跟她走出来，脸色依然不太好，不过眼里的红血丝倒是退了。
　　“电脑。”
　　尹晗回头，接过去，“祁总，我都做完了，您看看......”

　　“不用。”祁辉掏出手机，点了两下，说：“邮箱账号发你短信了，你把文件直接发到邮箱。”
　　“嗯，那我先回去了。”

　　抱上电脑走到门口，她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回来，“药在床头，你别忘了吃。”
　　“好。”

　　门一开一关，又卷起窗帘浮动，祁辉走到阳台外，点了根烟。
　　他没烟瘾，不常抽，不过现在特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