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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堪为天家子 ...

  •   沈衍自己,便是因不知那小子心胸气度如此狭小,才会有今日一劫的。
      “八皇子……不会为难她吧。”他小声问陆谦。
      “你我今日出宫回家,便把这事说与爷娘知道。”陆谦也小声道,“过会儿,太子殿下定会嘱咐咱们如何与家中人交代——断不能叫那人占了先机,去宫中找他阿娘告状,否则,你我或许无事,郡主,甚至太子殿下,都会受委屈。”

      沈衍颔首。
      “我们也走吧——湿着发不可吹冷风,会落下头痛病的。”陆谦道。
      天下无人比他更知晓如何保养身体。

      两位小郎君,便也跟着太子与郡主一并进了揽华楼——至于仪娘,早就跑到姬桢身边去了,才不会站在原地等阿兄呢。
      那沈家小郎君,与她年岁更仿佛,要说避讳,比太子更值得避讳。

      揽华楼里,东苑这边的宫人已然准备了热水、巾帕与姜汤,沈衍是高门小郎君,自然能被搀到后头去更衣沐浴,孙医正也跟过去瞧他。那些个在冰水里泡了更久的内侍宫女,却是无人服侍。
      只给了两大桶热水,并一些干衣裳,姜汤是盛在锅中端给他们的,不曾放一丝儿碎糖,辣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饶是如此,他们痛饮过些姜汤,彼此相视,也颇有死里逃生之感。

      不,真个是死里逃生。
      那两个体弱些的宫女,现在已然是做了新鬼了。
      不知是哪个宫女先哭出来一嗓子,女孩儿们纷纷抱在一团大哭起来。原先在皇子身边时,彼此之间总也少不了龃龉,可是经了今日这一劫,彼此望望都还是活人,便觉得天下再没有更好的事儿了。

      那哭声传出去,姬桢捧着热茶的手微微一抖。
      “他们活着的,可怎么办?八郎大约不会再要他们了。”她点点桌几,抿唇问,“送回去,怕是也要被灭口了。”
      太子微狭双目,望着她:“你让人把他们扔下去的时候,可想过怎么办?”
      “……”姬桢脸上一红,摇头。

      “那就送去行宫里待着吧。”他道。
      姬桢垂着脑袋,乖巧地应下来:“还是阿兄疼我,帮我想主意。”
      太子好气又好笑地瞥她一眼:“若不帮你想主意,难道帮着那杀才?然而你今后可不要如此莽撞了——阿兄没法子一直在你身边,万一闹大了,怎么是好?”

      “对不住阿兄……我……就是恼他当着我的面儿,从楼上往下抛砚台,那不是就想要人性命么?”姬桢垂着眼皮子,鞋尖踢踢澄金砖,“若是沈家小郎君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给沈府交代呢?好好儿小郎君送来读书,竟……”
      “总不至于真是要人死罢?”太子锁了眉,“多半,还是玩笑。”
      “从揽华楼三楼上推下去,底下又是水,又是冰。直至咱们到了,沈家小郎君往下沉了,上头也没个人来救。阿兄想想,当时情势如何?便是他们后来真派了人去,把人捞上来,也未见能保得性命。”姬桢道,“若是旁人,或许欺凌一番,手下还有个分寸,若是八郎——阿兄您想,他手下可有个分寸?”

      太子抿唇不语,眉头微皱。
      他也有些后怕,哪能想到八郎如此凶毒?对朝廷大臣家的小郎君,也能下得去手!
      “所以,沈家小郎君,究竟是怎么开罪了这煞星?陆大郎,你可知晓?”
      陆谦原本垂首坐在下首陪席,此时连忙躬身行礼毕,才道:“原是因小子的缘故。”
      “因你?”

      “小子入东苑做八皇子陪读,散课后自然要陪他戏耍,他要小子与他角抵……小子自来体弱,不好应话,他便……”陆谦抿抿嘴唇,“道小子不配做陆家子,是个……野种。”
      “野种?!”太子一怔,他自幼儿长到大,哪曾听人当面说这样粗俚的言语。
      八郎这么点儿岁数,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谁教他的?他竟也敢用!

      “小子气不过,要答应他比试,沈家阿兄瞧着小子体弱,便说,他替我来。”
      “八郎输了?”
      “是。”

      “所以八郎记恨了?”太子满面愤恼,“小孩儿输了一场,有什么要紧,这就要夺人性命?沈家小郎君,大他四五岁,便是输了,也不丢人!怎就……”
      陆谦垂首道:“若是早知晓八皇子如此心性,那天我便拼着与他比一场,也……也不至于如此。”
      太子默然须臾,抬眼扫他,摇摇头:“你若输了,他也不会放过你。”

      以姬栌的性情,之所以要陆谦与他角抵,定不会是因缺个玩伴。
      无非是看陆谦形容俊秀,身子纤薄,先前大约还在课堂上略出了些风头,因此心意难平,定要他出丑。
      陆谦便是认输,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一定要叫陆谦颜面扫地,甚至折臂断腿,方是他的作派。

      这比把沈衍从高楼上推进池水中,也没有好多少。

      “可是,朝廷既然命我做八皇子的陪读,我的事儿,便不该累及他人为我受苦。”陆谦道。
      他今日搏命狂奔,虽然得了医正诊治,身体到底不适。说起话来,声音比先前还弱几分。
      然而他声音虽小,眉目之间,却自有坦荡英气在。

      姬桢抿抿嘴唇——野种……真不知姬栌那个狗都不肯咬的东西,是怎么叫出这样难听的词儿来,若这样的陆谦,要被人叫做野种,姬栌算什么?
      单是想想他的脸,她都恶心。

      太子亦叹息,忽道:“你和你妹妹,去园子里玩一会儿罢。就在这左近——谢续,派几个人跟着。”
      仪娘原想说什么的,她望向姬桢,姬桢回眸瞅她一眼,只一笑,她便不再说话,跟着自家兄长出了这揽华楼。

      “阿兄,我们去哪儿?”
      “就在附近走走。”陆谦道。
      “不是去园子里逛逛么?”
      “姬栌也在园子里——郡主不和我们一起,若是真遇上了他,你我有什么办法?”

      仪娘点了点头,她与阿兄,虽是同日出生,但做兄长的,心思比她可多了许多。
      听阿兄的,准没错儿。

      两个小的便绕着揽华楼慢悠悠走起来。天家的园子,便是如东苑这样平素没人来的,也打理得很好。恰逢昨日落了一场雪,树木上积着厚厚的绒团子——若非那么多人坠入池中,砸碎冰层,将池水搅得一团乱,这积了雪的天光云影池,是极好的景致。
      “要是阿桢在,我们就能去更远点儿的地方啦,那边的景致说不准更好。”陆仪娘小声道。
      “太子殿下,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她说的。”陆谦道,“咱们别去打扰。”
      “重要的事儿?缘何不跟我们也说一声呢,这样咱们也好对对口供……”
      陆谦摇摇头:“少知晓些,是大福气。”

      这话若是叫姬桢听到,是定要赞同的。
      毕竟,太子说的话,实在很不用让陆家人也知晓。

      陆家兄妹一出去,她便巴巴挪到太子身边:“阿兄,为何选他们两个来做伴读?我是说,为何,选了沈家小郎君?”
      姑且不提皇子们的心性,陆谦也便罢了,好赖是陆穆的独子,是自己人。沈衍呢,又是凭什么进来?
      他祖父沈斛,是士林领袖,然而是正行皇帝提拔的旧人,不算是当今的心腹。他阿爷如今也只是有些实绩的文官中的一员,亦不算陛下的股肱。

      “总不能选齐家子来做伴读罢。”太子却道。
      齐家子不能选,选沈家子?

      姬桢一怔,想起那一日伯父与阿兄的对话。
      齐家已经是被当做了济王的人了,沈家……他们已然发现,沈家与济王也有来往吗?
      “沈家跟齐家,仿佛也时常往来的。”她试探。

      太子点点头:“所以选了沈家子,以示天恩公正。便是做臣子的与心思叵测之人相交,但要回头,圣上总是乐意行个方便的。”
      姬桢:……

      好一个行个方便!
      朝廷明明暗暗打听齐家,她不信齐家人一无所知。前些日子军中的调度,发生在桑梧郡的事儿——那许多迹象都在,他们总该知道,朝廷捏到了他们的把柄罢。
      齐家人大约本就难以安心,这会子,朝廷却突然厚待本是盟友的沈家。

      他们岂能不疑沈家做了什么?说不定,还要狗急跳墙呐。
      兄妹两个压着嗓子说话,慢说隔间里的沈衍,便是身边的侍人,也听不清楚。

      沈衍方才好一阵忙,又是重新洗了头发拿葛布拧干,又是用热帕子擦身,还灌了两碗极浓的姜糖茶下去,整个人身上都发出汗来,才觉那骨头里的寒意,尽皆发散出去了,周身血脉,也重新开始流动了。
      他还活着,没被淹死在那冰冷的池水中。
      那贴着肌肤、一动便扎进皮肉骨头的寒意,真真是做噩梦也做不到的痛苦。

      待他收拾齐整,内侍出来通禀过,才引他来,拜谢太子与郡主。
      姬桢忍不住扫了他一眼,才收拢眼帘。

      沈衍生得端正俊秀,如今虽还是小小孩童,亦隐约有了几分长成后的俊逸挺拔。
      嗳,到那个时候,谁看了他,能不爱这样的一位郎君,这样一个俊秀多才,柔情款款的郎君?这皮相,真是挑不出毛病来了。
      现下他还是孩童模样,连眼眸都清亮。

      她便忍不住想,不知她留下的骨肉,若长到十一岁十二岁上,是不是如他此刻一般。
      又或者,更像她这个阿娘?心中描摹,竟也似是能想出那儿郎子的面容。

      姬桢合了眼,慢慢吸气,压住胸间悲愤。两排小牙紧紧咬住,待再睁眼时──沈衍已然得了赐座,在一边儿规规矩矩垂眸坐了。
      可他越是规矩,太子便越是心下不悦,越是暗暗恼恨八皇子。

      沈家的少年郎,若是个骄横跋扈的,也便罢了。可眼见他懂事乖巧,聊几句诗书,样样都答得上来,今后或许是个能做事的臣子——却偏偏姓沈。
      要精心拉拢,不能让他和他的父祖,倒向济王一党。
      可姬栌那个疯子,险些将这少年弄死!

      知情的,道他是被太子与河阳郡主救下的。
      若不讲道理,那想要他命的,也是今|上的爱子啊。

      陛下到底怎么看沈氏一门,是要弄死沈家的嫡长子么?沈家会不会惊疑万状,益发倒向济王那边?
      他只得拿出百倍的温和来关照他:“说来你该是五郎的伴读,他怎么不来救你?”
      “五皇子自有难处。”沈衍道,“小子欲替陆氏子角抵之时,五皇子亦有阻拦,是小子不听,咎由自取了。”
      “他也是个没骨头的。”太子眸光一沉。

      姬桢暗暗皱眉。
      她不信沈衍如他言语那样坦荡——他如今虽还年幼,到底是沈家子,怎会真磊落到,宁可自己被报复丧生,也不怨恨五皇子的地步?这句“有难处”,细想绝非妥当。
      只不过已经得罪了八郎,没必要再得罪五郎,不如卖个好罢了。

      “五皇子的生母,是宋美人,他怎么有胆子,和贤妃所出的八郎相争呢?莫说八郎是要处置他的伴读,便是真把他扔下去,他也不敢多一个字。”姬桢幽幽道。
      “金贤妃,跋扈至斯!”太子冷笑一声,“若不是那做阿娘的不讲道理,五郎岂会连兄长的威仪都不要,叫八郎四处为祸——他既然管不住八郎,便莫要与八郎一道读书了!”

      姬桢:……?
      八郎跋扈,所以,罚五郎?
      五郎究竟如何开罪了太子!

      “沈二郎。”太子温声道,“今日之事,着实是对不住你,教你受了惊怕,必是要给你个公道的。五郎护不住身边的伴读,确也不像话,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便在东苑培宁阁里读书。孤会差遣人来盯着八郎,再不许他过去折腾。”
      沈衍眉宇一松,要谢恩,却又想起一事。

      还没开口,便被小郡主抢了先:“阿兄,这么的,五阿兄和沈小郎君自然是安泰了,陆小郎君可怎么是好?他今日奔去向你我求救,八郎一定恨极了他了。”
      “他么……”太子略有踌躇,“换个人给八郎做伴读?可以八郎心性,也无非是得罪更多的重臣之子……”
      “那么,倒不若从贤妃娘家挑一个来罢。”姬桢眉头一挑。

      太子一怔,扭头观她神色,竟然坦坦荡荡。
      不由大笑出声:“甚好,甚好!如此,陆家小郎君,便要装一装病了,否则轻易找不到不来陪读的理由……”
      “今儿个,孙医正不也与他诊过了脉?便是他不装病,便这身子骨儿,也不好做八皇子的伴读呐,他哪儿能经得住角抵!”姬桢字斟句酌。
      “也是。”太子颔首。
      “虽说做皇子伴读,是天家给的恩典,可若是受不住,反倒不是福气了,阿兄说呢?”她提了帕子遮住一边唇角,笑得一双猫儿眼微微眯狭。

      说罢眸光一扫,竟见沈衍那边略有动静——他低下头去了。
      方才他在看什么?姬桢抿嘴。

      而太子略一展眉,显然是不曾注意到沈衍的情态,他道:“便这么办罢。”
      “这么办”,便是要两位小郎君回到家中,向爷娘将今日的情形描摹一番,再说好,要将推沈衍坠湖的罪责,怪到那几名内侍头上。
      大家都心知肚明,才好彼此留些面子。

      太子自然也不能闲着,他做了些善后的安排,便要去和皇帝禀报今日之事。
      自然是如何真,如何说,只“八弟今日落了两颗牙”一出,稍作更改——不能是被姬桢一记耳光抽掉的,得是他自个儿下楼,心慌意乱间脚下一滑,身边人偏没有搀住,滚落楼梯时,撞在廊柱上跌掉的。
      皇帝闻言,脸上神色,自然不好看。

      他是宠这八郎,然而,八郎意图虐杀大臣嫡子在先,失魂落魄跌落牙齿在后,实在很是不像话。
      天家的颜面,就是让他这么拿去丢的么?
      还是因了太子与河阳郡主可巧赶到,才不曾酿成惨祸。
      若他们不去呢,若是再来晚些呢?

      还如何笼络沈家!沈衍,那是承嗣的嫡孙呐。
      那奔去求援的陆谦,亦是目下还统帅十数万大军的陆穆的独子——倘他跑急了,发病了,陆穆那一头,又如何交代?
      八郎在宫中时,要为难那些个内侍宫女,都还好说。私下里训诫一番,令下次再不可便是了。
      可今儿他连重臣之子都敢伤害,那便大为不妥了。

      他先是亲至陆府与沈府,两边儿拜会了,亲自瞧了两位受惊吓的小郎君——陆谦已然卧病在床了,沈衍虽还能起身拜见君王,可说话时眼也不大睁得开,声音也软塌塌的,显然已是着了风寒。
      陆穆尚未班师,其父陆乘已然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向他拜下身去:“家孙体弱,怕是承不起为皇子伴读的福分,但求陛下免了这差事吧。”

      沈家则客气些,道孩童们戏耍,不甚要紧。只是沈衍大八皇子五岁,孩童无知,若是记恨了八皇子,哪一回下手狠了,便是剁了沈氏阖家的脑袋,也赔不起至尊的爱子,若是陛下开恩,不妨令五皇子与八皇子分别读书,也免得小儿郎们再生龃龉。
      皇帝面上含笑,一一应付过去,登舆回宫,面色却阴得能拧出水来。

      八郎真是将他这做阿爷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谁家儿郎不是珍宝,哪里能由得陛下家的孽障欺凌迫害?
      陆家的,沈家的,心头想的,不就是这个么!
      ——还不止呢!沈家还夸了五郎友善弟兄,虽多次被八郎言辞冒犯,也不曾失仪叱骂过兄弟。
      这又是什么好话了?

      回了宫,皇帝便唤了五郎来,问他缘何眼看着八郎欺压他的伴读,而不施以援手。
      哪想到五郎跪在地上便落泪,一声“儿懦弱,儿不敢”,戳得做阿爷的眼前一黑。
      好个姬栌,好个八郎!把五郎欺负成这般模样!

      再想想八郎先前做的事儿,他似乎还杀过姬桢的猫儿,还命人剖过母鹿肚腹,拿未出娘胎的鹿羔儿蒸着吃。
      这是何等的孽障。

      皇帝强压心头怒火,和颜悦色准五郎退下,着身边大监赵五德铺纸研墨,端端正正写了三大张。
      着人立时裱好,不必等干,直接赏给金贤妃,令她挂起来。

      而金贤妃见到八郎,见他脸也肿了,牙也掉了,身边的侍人也都没了,原当他受了人欺负,搂在怀里哄了好一遭儿,打定主意今日非得去皇帝跟前哭上一哭。
      哪想到,八郎死活不肯说究竟发生了何等事体。
      她正暗恼,心道非将陆家好生念一番,便收到了前头送来的赏赐,喜盈盈迎出去,定睛一看,当即身体一软,塌在了殿前。

      那字,是皇帝的亲笔。清清楚楚,再好认不过了。
      他斥她品劣心毒,教子无方,皇子姬栌杀戮生灵,欺压兄弟,纵容小人,虐伤臣僚,不配为君王子。
      “何堪国姓”四个字,直如四道霹雷,道道轰中金贤妃天灵。

      她面色惨白,两名宫监搀她起来。赵五德亲来宣赏,见此情形,面上仍是八风不动:“贤妃请起罢,圣上亲笔所书三幅圣迹,您须悬于正堂,日日思过,方不枉了君恩。”
      “这……这也是陛下说的吗?”贤妃周身颤抖。
      “正是。”
      金贤妃直恨不得自己已然死了。

      这东西悬于正堂,每一个来寻她说话的妃嫔,都瞧得到。
      瞧到皇帝是怎么斥责她不配做母亲,斥责她儿子不配做皇子——不,若是说起“何堪国姓”,难道,是要将她的阿栌逐出玉牒吗?

      “赵大监。”金贤妃勉力撑起身体,“敢问,陛下可曾说过,阿栌今后,还在我身边抚养么?”
      赵五德一怔,道:“陛下不曾另做安排。”
      金贤妃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赵五德瞧着她不会被当场气死,这才悠悠告了退,留下三幅“斥妃妾贴”走了。

      这事儿自然也瞒不过后宫之主,杨皇后听闻此事,只淡淡一笑。
      皇帝到底是宠金贤妃,虽然骂了,也辱了,好赖不曾将姬栌弄走。
      若是换五郎行这般事,想来现下她这里就要拾掇屋子了——宋美人可没有颜面留下“被她教坏”的儿郎子!

      金贤妃若是懂进退,就老老实实把那三幅字挂上去,然后闭宫谢客。皇帝宠她是当个玩意儿宠,她只逢迎圣恩,便吃穿不愁,何必多生一事,非得横行宫中呢。

      而皇帝赐字之事,也算是帮了杨皇后的忙,她也铺了纸,亲书一贴请罪。
      后宫出了这般孽障,她做嫡母的自然不能说与她无干,顶好自家先去赔个不是,顺道儿也阴阳怪气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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