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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两幅面孔 ...

  •   周六的晚上,市中心的车水马龙。四四方方的交通工具里,是匆匆忙忙从甲地赶往乙地的人们。
      方别莫名其妙就上了副驾驶,看着前方车灯织成的浮光掠影,听着库里南低沉悦耳的引擎声,脑海中又浮现起旁边这个人满身烟味的模样。
      他似乎有两幅面孔。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除了“骚包肤浅”,方别找不到其它词语来形容。可与他共事之后,方别才知道,涉及到专业领域,舒榆可以那么专注认真,一丝不苟。
      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正在开车的舒榆用余光向旁边一瞥,靠在副驾驶的方别落入他的眼帘。眼睛半眯着看着前方,就像一只懒洋洋的鱼。
      “怎么?累了?”
      熟悉的慵懒嗓音落入方别的耳朵,但这个平时听上去不那么正经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好听极了。
      可能是密闭空间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他太累了。
      “嗯,有一点儿。”方别想眯一会儿,可上司开这车,那样做着实不合适。
      只听舒榆道:“那你先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车载音乐不知是哪个国家的民谣,咿咿呀呀的,软绵绵,轻飘飘,仿佛空气中传递的余温,瞬间弥漫了整个初夏时光。

      跟着导航挪了半个小时,舒榆才开出二环路。接着看后视镜的功夫,舒榆又瞄了一眼方别。
      方别已经睡着了,他将整个身体都倚靠在皮质座椅的靠背上,就像一只蜷缩在沙滩上的……鱼。
      舒榆摇摇头,单手拿起运动水杯猛灌了一口,然后一脚油门,让库里南在空旷的郊区高速上飞驰向前。
      随着导航播报结束,车子也在路边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年头十分古老的居民小区,在F城几乎已经被二十层高的楼房覆盖的情况下,这篇区域仿佛被世人所遗忘,依旧保留着六层楼梯房。
      天已经黑了,路灯灯光摇摇欲坠,可还是有老人带着孩子在马路牙子上玩,开着灯的房子寥寥无几。
      方别呼吸声均匀绵长,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舒榆不忍心打扰,就坐在车上静静看着他。
      小朋友睡着的时候特别乖,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弧度很大的脖颈白皙修长,舒榆还闻到他头发残留的洗发水的味道,是桃子味的。
      真是神奇,这个人明明一整天没洗澡了,自己明明最讨厌不干净的人,可对他却非但不讨厌,反而忍不住要靠近。
      舒榆苦笑,他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

      “唔,到了?”方别睁开眼,眼神迷离第问。
      舒榆别开视线:“嗯,不过不知道你家在哪一栋?”
      方别指了指前面:“就是那里,我自己回去就行,谢谢舒总。”
      说完,又觉得不太礼貌,他转头问舒榆:“您要不要上来坐坐。”

      舒榆没有客气,跟他一道下了车。
      单元楼门口的灯光很暗,时不时闪烁一下,像极了贞子里的灯光特效。方别掏出钥匙,看都没看熟练地将插入锁孔中。
      “楼梯有点窄,有几层的灯坏了,你小心点儿。”
      舒榆跟在舒榆身后,楼道里有一种陈年腐锈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清露晨曦一样的人,会居住在这样一个肮脏逼仄的地方。
      “你家住几楼?”

      “六楼,还能爬吗?”
      舒榆笑笑:“小瞧我?敢不敢比赛,看谁先到六楼?”说完,就长腿一跨三台阶,超过了方别。
      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挑衅,方别自然也不会示弱,二话不说向前奔去。等他们一前一后上到六楼,都已经气喘吁吁。
      “你输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舒榆一边喘着粗气,一遍笑看方别。
      方别可没和他定什么赌约,生怕舒榆要坑自己,赶忙摆手。
      “别着急拒绝呀,”舒榆继续游说,“我提的条件不违法,不犯罪,而且之前也和你提过,你答应了的。”
      方别跑的太快,脑子缺氧,顺了口:“那你说说。”
      “今天你就搬去我那里吧,这里太远,也太高了。”

      钥匙叮咚响,咔哒一声,门内的光和走廊的黑隔出了两个世界。
      舒榆从黑暗中进入光明,仿佛从陈腐污秽进入一方净土。
      这话毫不夸张,方别租住的房子格局老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白色的劣质瓷砖被方别打理得锃亮发光。墙壁上挂了一副简单的绿色水彩画,沙发上铺了一块浅黄色棉麻布,茶几上放了一盆水栽绿萝绿萝,干净又清爽。
      但方别显然没在这里招呼过客人,和舒榆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想起来要给客人倒水。
      “不用麻烦了,”舒榆直接拒绝了方别生疏的客套,“你快去收拾一下,今晚就跟我回去。”
      方别又要拒绝,这里的租期还没到,这就搬去实属浪费。
      舒榆居然开始耍赖:“小朋友,你知道现在油价多贵吗?加五次油的价格,都抵得上我那件限量款衬衫了。”
      人家是何不食肉糜,舒榆是何不买衬衣?
      方别知道自己今晚是逃不掉了,如果还拒绝,估计这位舒大骚包就要住在他们家了。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只有一张床,还是单人床。
      “好,我跟你回去。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收拾一下东西。”

      舒榆终于消停下来,打开电视,换到新闻频道。
      晚间新闻的女主持正在播放一则报道:“美国一家科技公司NKE指控睿行天下商标侵权,并诉诸德州地方法院进行审理。此次侵权诉讼,NKE提出5000万美金的巨额赔偿,且要求睿行天下公告道歉……”
      舒榆冷笑一声,摁了一下遥控器,懒洋洋又蠢又萌的声音从电视机箱中传了出来。
      方别从卧室里出来,就看见一个人一群羊相对而坐的和谐画面,一时无语。
      舒榆也看见了方别,他换了一身衣服,拖着一只中型行李箱。
      “怎么了?”见方别望着自己,舒榆不明所以。
      “你喜欢看喜羊羊和灰太狼?”还喜欢听月亮之上,穿大花衬衣。
      这种审美,的确非常非常非常……特别!
      舒榆关掉电视:“随便看看,走吧!”
      方别可以肯定,他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喜羊羊真爱粉无疑了。

      舒榆帮方别将行礼拿下楼,搬上后备箱,骚紫色库里南乘着夜色,从大声呵斥孙子的一家老小面前经过,然后消失在他们或好奇或木讷的视线里。
      车厢内舒适安静,音响里的英文老歌大都低沉舒缓,与F城的夜晚格外合拍。
      轮播了几首民谣,旋律突然变了,方别神色一变。
      “这首歌……”
      这也是一首老歌,但对于方别来说意义不同。
      舒榆以为方别想问这首歌的名字,就说:“Hotel California, Eagles在70年代写的歌,空前绝后,影响了一个时代。”
      前奏已经弹完,吉他炫技还在耳廓内回响,格伦·福莱沙哑的嗓音开始演绎上世纪七十年代颓废、病态、披头士之后,被金钱包围的国家。
      “我很喜欢这首歌,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旋律,我感觉自己是坐在一辆破旧的皮卡车里,眼前有一望无际的沙漠,男男女女在远方群魔乱舞,只有我格格不入。”
      舒榆十分意外:“你也喜欢这首歌?”
      方别点头:“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没有之一。”
      这倒让舒榆诧异了,方别看上去就是个乖乖学生,只是偶尔会有几句吐槽。他以为他是胆小怕事的,至少也是安于现状的,却没想到会喜欢这样一首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另类乐曲。
      舒榆笑着试探:“看不出你还是个西部牛仔?”
      方别知道舒榆又在开玩笑,没理他,跟着音乐开始轻轻哼唱起来。

      So I called up the Captain.
      Please bring me my wine.
      He said We haven\'t had that spirit here.
      Since nineteen sixty nine.
      And still those voices are calling from far away.
      Wake you up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方别唱到这儿,就听舒榆道:“这首歌写作的年代很微妙,60年代的M国嬉皮士畅行,人们的精神和身体得到了空前的解放。但Eagles的这首歌却是在1970年代,人们开始追求物质,将金钱和地位作为评判人的唯一标准。他们唱着加州旅馆,却被加州旅馆里的声色犬马所羁困,他们渴望精神解脱,却又被物欲横流所胁迫。”
      方别看向舒榆,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长篇大论为他解释歌曲背景。
      “现在的M国,连基本的精神自由都没有了,他们在害怕,害怕被超越,所以只能又把自己困在‘加州旅馆’中,筑起厚厚的围墙保护着岌岌可危的霸主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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