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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闽州施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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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二是二年七月十六日,闽州地区爆发一场五千人规模的农民起义,被官府血腥镇压,起义军首脑被凌迟处死,把割下来的肉吊在城门喂秃鹰以示警告,此举一出,百姓都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起义军很快便被剿灭。事情看上去结束了,实则不然,灾难还在继续,但凡参与叛乱的都被炒家处置,短短的三天之内,闽州城的大地便血染成河,因此牵涉出的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到处充斥着灰败的气息。
闽州处于江南跟西南之间,没有江南富有,也没有西南山区贫瘠,本来的生活还不错,但自从几年前来了个大贪官他们便犹如陷入了地狱之中,苛捐杂税层出不穷,有人想高发,但此人背景深厚,再加上现在举国贪污腐败成风,想告倒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百姓忍无可忍才走上了这条绝路,却不想是鸡蛋碰石头。
闽州城门处,在一片萧条中,驶来了一座马车,那马车不算华丽,甚至还有点寒酸,周身只用普通的青色棉布围拢,十个侍卫护于左右,为首一个俊俏的青衣男子骑在马背上不紧不慢地跟着,眉头却随着前进的步伐越蹙越深。
这闽州好得也算个民生安乐的城郭,不想现在却是这副灰败萧条的景象,偌大的街道没有几个摊贩,倒是积满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
“大爷!”道路中央突然冲出来一披头散发的妇人,一把跪倒在,地猛地磕头道,“行行好,给个馒头吃吧!”
那妇人浑身肮脏,非常瘦弱,像是十几天没吃饭了。她这一出来,旁边的路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般地退到了旁边,用怜悯又有点看好戏般的眼神看着她。
洛旋瞬间就明白那眼神的意义,他们怕是料到那妇人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原本如他们所料般应该出来凶神恶煞驱赶妇人的侍卫却原封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很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在等待谁的命令。
马车的窗帘中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旁边的侍卫探过头去,一番言语之后,那侍卫点了点头,还真拿出了一只白嫩的馒头递给了那妇人。那妇人简直不敢相信地睁开了眼睛,但现在她也顾不得去思考这一反常景象,忙跑回去抱起一个奄奄一息的孩童嘴对嘴地喂了起来。
洛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看向周围,果然原本眼睛死灰的难民都纷纷围了过来,露出最后一丝希望。
洛旋苦笑地撇了一下嘴,回头看向马车。马车的帘子刚好被掀起,露出一张精湛绝伦的脸,他明明是淡淡地笑着,但眼底流露出的如天神般的贵气却纷纷让人不得逼视,一时间都驻足着看着他。
洛旋朝他撇了撇嘴,然后掉转马头上前笑道:“敢问王爷有何吩咐?”
“你知道我的决定的。”他淡淡地朝她笑道,没有了刚才贵气逼人的气息。
洛旋冲他会意的一笑,回头向周围看了一圈,然后跳下马走向不远处的一个馒头摊位。
“啪!”洛旋甩出一垫银子放在桌上,那小贩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位公子......”
“还用我多讲吗?”洛旋那眼神朝那群难民示意了一下,那小贩忙点头哈腰地端出了一整锅的馒头。
又是一番哄抢。洛旋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让她想起了九年前自己讨粥的情形,心中突然感慨万千,嘴角一扬,抛出剩余的碎银撒在地上,朝众人道:“燕王赏你们的!”
然后淡笑地走向他,他亦笑看着她,眼角难得有一丝孩子气。
“十天的伙食费扔出去一点都不心疼啊!”钟天峋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
她用手肋撞了他一下,撇嘴道:“怎么你心疼啊?”
“呵呵。”他轻快地笑了起来,脸色遂又转而凝重,“怎么会,以民为本,得民心者的天下,这是你一直告诫我的,我记得很呢!”
她斜了他一眼,又轻叹口气:“这点银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这里的狗官不要让我见到,见到了一定斩了他!”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柔地道:“哎,你没次提到贪官,都是这样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累不累啊,要不进来坐我身边休息一下吧。”
洛旋一听却是眼神怪异地看着他,嘴中又似憋着笑意,见他不解,终是忍不住道:“你这一路要留下断袖之名吗?”
他微愣,遂又恍然大悟,宠溺地瞪了她一眼:“我的名声哪一天要是真的毁了,肯定是毁在你手上!”
她闷笑,他却是心疼地看着她:“你的脚有病,不宜长时间骑马,怎能不累?”
她却是轻松地笑道:“都这么多年了,要是真累我早就趴下了。”
这句话说的如风般轻飘飘,可只有他知道这其中的意义。他捻起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累了跟我说。”
她朝他一笑,然后甩了甩了高高竖起的头发一个纵跃重新回到了马背上。
这一天,闽州城一洗死气沉沉的氛围,难得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生气,与此同时,燕王爷爱民的美名也广为流传。
八月五日,靖州城。
靖州城一如既往地繁华,比之九年前更甚,虽然举国民声哀怨,生产萧条,但这里似乎像一个神话般屹立不倒,甚至隐隐有一股新势力蠢蠢欲动,那是商业经济发展的伟大成果,它的名字,十年之后,将会有一代伟后来命名,那就是——资本主义。
八月的靖州酷暑当日,一座花红柳绿的院落内,一个白衣女子光着雪白的脚丫子
躺在藤椅上,口中叱呼叱呼喘着粗气。
她手中拿着一封信笺,微蹙着眉头。
“吾兄得知贤弟随燕王来临靖城,吾念九年商道之交,欲与相见,不知可否?”署名:吴子瑜。
吴子瑜,洛旋嘴角牵起一抹参透的笑意,既然想相见,为何不用真名呢?这九年来,她每次跟江南石商交易,都会经由一个叫吴子瑜的人之手,此人非常神秘,像是幕后老板,但几番盘问都得知有此人,但却绝非有这样的才能跟名头。直到不久她才得知,吴子瑜,其实就是九年前那个玉面公子——穆风佑。
她不能确定他是否知晓她就是那个小女孩,但是却几乎可以肯定以他的身份直到这些并不是难事。
她把信搁在旁边的石桌上,舒展双手,肩膀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了。
“累坏了吧?”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响着,然后一股力道传来,酸涩的肌肉骤然放松下来。
她没有言语,只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力道。
男人眼角撇到那封信,拿过来一瞧,嘴中念道:“吴子瑜?”
“就是跟我们进行石材交易的幕后老板。”
“哦。”他了然,又疑道,“这个人物貌似在商届的名声不怎么响亮,怎么会有这么这么雄厚的财力?”
“所以我才要见见这个人。”她睁开眼,对上他漆黑又清明的眼眸,“只有跟越多的权贵交好关系,我们的胜算才又能大一分。”
“有时候我真怕你在冒险。”他放轻了力道,幽深的眼眸锁住她清冽的眸子。
“这么多险都过来了,你还不相信我吗?”她展颜一笑,姣好的容颜如花般含苞待放。
钟天峋愣住,平时淡定冷静的面容浮上一抹可疑的红色,心中某根弦被狠狠地拨了一下,然后在心中震荡开来,愈酿愈开。
他见过无数绝色女子,但唯有洛旋随意的一个笑可以拨动他紧绷的弦瑟。
“咳咳。”四目相对的时候,身后很不适宜地响起了一道轻咳声。
两人同时望去,见树荫后面一个粉衣少女探出头来,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
“我打扰你们商议正事吗?”沈幕吐了吐舌头。
“是不是又跟兴儿吵架了?”洛旋继续闭上眼睛,想都不用想地问了出来。
“不是啦。”小丫头撇着嘴摇摇头,双手垂在前面互相扣着摆弄着,吱语着说不出话。
洛旋倒是惊奇了,起身看着她别扭的样子脸上浮上一抹疑色,瞅着她道:“难不成还是他被你欺负?”
“不是......”沈幕的头垂得更低了。洛旋跟钟天峋都难得看到她这么别扭拘谨的样子,不由都巴望地看着她。
“是,是郭兴那臭,不,那小子,他说,他要,娶我......”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终于很艰涩得讲出了让她羞涩不已的话。
“兴儿这小子开窍啦!”洛旋一听便兴奋了,她挑眉看着脸色通红的沈幕笑得贼兮兮,也只有在她们面前她才会显露出她最原始的本性,而不是在外面一幅严肃冷面的模样。
“哦......”钟天峋似乎更加恍然大悟,没有尊卑地打起趣来,“那选个好日子把你们的好事办了吧。”
“才不要!”沈幕羞得狠狠跺脚,嘴中不停地啐道,“他老欺负我,我嫁给他不是一辈子都被他欺负,不行。啊,我要找他赢过他才是!”说完便又咕噜一声跑掉了。
洛旋眯着眼地看着沈幕远去的身影,脸上荡着欣慰的笑意。
“阿旋,幕儿都要嫁人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总要先嫁人才是吧?”钟天峋靠在凉亭柱上甩开一把折扇斜着洛旋。
洛旋一听却是神情一滞,她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言语。
“呵呵。”钟天峋一乐呵,却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彼此都知道,只是现在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