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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莫名情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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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降临,远处的千佛山露出最后一丝红光,火红的夕阳将天边照得晕黄晕黄,山顶烟雾缭绕,有秃鹰从天际翱翔而过,划过一道长长的痕迹,嗷嗷之声久久地回荡在天边。
最后一缕阳光透过窗牗射入屋内,烟色帷账内响起一道轻微的咛哼声。
洛旋缓缓地睁开眼睛,揉了揉酸胀的肩膀,这一觉又睡得很沉很深,梦中那些悲惨的镜头还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发烧,她彻夜陪着他。她被打,他拼命护着她。那些□□丑恶的嘴脸邪笑着向他们张牙舞爪,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用冷酷甚至怜悯的目光淡淡地斜视着那一张张傲慢的脸,然后那些脸渐渐地模糊,他们渐渐地变得高大,直到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看着那些曾经欺凌过自己的人卑躬屈膝地站在他们面前。
她抓起床边的一件薄纱披帛披在身上,默默地起床,迎着满室金灿灿的霞光轻轻地走出屋子,依在走廊上,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从走廊往下看就能看到那片练武场,中间有一颗大树,树干粗大,不知在这里矗立了几百年。大树旁边有两棵木桩,立在那里已经有九年多了,在黄昏余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木桩上深深浅浅的刀痕,那是这些年来她们四个人的痕迹。这里生活单调无趣,出了这座曾今破旧的屋子,便是一片杂草丛生。他们四个在千辛万苦解决温饱之后,便常常来这里练拳脚。
那时候郭兴经常痛得哇哇大哭,沈幕就在一旁小大人一般的斥他,小男孩不甘心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小女孩虽然很得意,却是紧咬的嘴唇硬撑着不喊一声痛。她跟钟天峋常常练得双手发麻,脚步虚浮。床头上总是备用了很多跌打伤药,当然她跟他很少用,很多时候都是给那两个孩子。后来,渐渐的,都不怎么用了。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在这些数不清的日子中,他们积累着伤痕,也积累着信念,生活突然变得不再渺茫,未来也不再无望,心里,也渐渐的滋生出一丝丝热烈的期盼。
洛旋淡淡地牵起嘴角,眼角也突然柔和起来,她有点出神地望着那颗大树,两颗木桩,时间在两个人的心上都刻上了永不磨灭的影子,就像那颗大树上的刀痕一样,深深地扎在心底。九年前,她或许还迷茫,彷徨,但是现在,她觉得这里就是她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是木柱上风雨腐蚀过后的斑驳,都让她有一种浓浓的归属感,让她在疲惫的奔波之后毫无戒心地放松下来。
或许,当他在刑台上紧紧抓住她的手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被连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洛旋的目光突然荡漾开来,她闭起眼睛张开双手对着暖暖的和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个纯净的少女般绽放出无暇的笑容。
不远处,一个棉白长衫的男子静静地注视着她,手上提着一袋食盒,轻轻地走近她,嘴角噙着无法掩饰的笑意:“该吃饭了。”
洛旋回头看到来人,很自然地冲他一笑,撇嘴道:“燕王爷亲自给下人送饭,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你说会如何呢?”
钟天峋的微微敛起笑容,眉头微皱:“你不是下人。我应该让他们知道燕王是个好丈夫。”
洛旋闻言脸颊泛红,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男人轻笑一声,轻轻地牵起她的手走入屋内,打开食盒放在桌上,轻柔地道:“我刚刚吩咐厨子做的,趁热吃吧。”
洛旋低头看了一下,见菜色鲜艳,样式精致,还泛着刚刚出炉的油光,肚子不由咕噜噜地响了起来。钟天峋嘴角的笑意更浓,他亲手夹起一块绿油油的青菜放在碗里,嘴角念叨着:“这是你最爱吃的青菜。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嘴不一样,别人家天天盼着鱼肉吃,你却只稀罕这最平常的青菜。”
洛旋心中苦笑,那是因为她前世吃多了美味佳肴,对美食的渴望程度没有以前那么强烈,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几年吃不好的缘故,她那娇嫩的胃早已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也只有清淡的饭菜才能咽得下去。
她摇了摇头,吃了一口,抬头正色道:“现在是六月份,再过四个月就是十月份了,你也该准备准备回京成婚了。”
男人的手一顿,目光一沉,嘴角上挑,轻蔑地一笑道:“你不知道吧,今天那帮人还告知我在十月十日之前回到京城参加父皇的五十大寿,刚好可以跟婚事一起办了,多好的打算啊!”
“你不想吗?”洛旋继续正色道,“这次回京很有可能得到皇上的赏识,有一次翻身的机会,而且娶了突鲜公主,就等于占了半个草原了。”
钟天峋突然敛起神色看着她,叹口气道:“阿旋,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洛旋张了张嘴,愣了一下,勉强地笑道,“这些都是对你有利的,只要是对你有利的事情,我都会支持。”
“呵呵。”钟天峋轻笑一声,幽黑的眼眸淡淡地向她扫来,看似无意地在她脸颊上转了几圈,“你觉得托马吉尔会这么傻吗?他虽然疼她的女儿,但跟他的权利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他把格娜嫁与我只是把我当成他在大梁的傀儡罢了。而父皇想要给我实权那就更无可能了,这几年来朝政实权都掌握在周贼手中,父皇只知道练仙丹求长生。趁这个时候把我召回京又举行婚事,怕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洛旋低头凝眉沉思,她不是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只是她不知道除了这些她还能说什么,难道她要说“我不想你娶她,我不想你回京冒险”?她想想便浑身不自在,这么多年了,他们虽然亲密,但很多时候都是公事上的。她以一个成人的心理看着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渐渐长大,她欣慰,她自豪,却从来没有想过,或者是刻意忽略,他长大了,不仅是身体上,还有心理上。她刻意忽略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一个成熟而有魅力的男人。
男人......
想到这里,洛旋突然不自觉地抖了抖,抬头看向他,一双黑幽如深潭似的眼眸,一张如玉般莹润又如刀刻般锋利的脸庞,一股隐隐地散发着男性成熟魅力的气息扑入她的鼻尖。她看着他,曾经阳光明朗,善良洒脱的少年,如今以这种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如何去正视?
这种莫名的情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盘踞了她的心,只是她不表露出来,也不敢表露出来。她只是为他做着这么多年来做过的事,一切似乎如往常,但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她说不上来,只知道有时候心里很慌乱,看着他跟那些女人做戏,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难道......
“阿旋,你在想什么?”男人狐疑地看着她问道。
“哦,没什么。”洛旋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不正当的想法,又回到以前那种淡淡的笑,“你那么聪明,想得肯定比我远。但是我们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况且我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不怕他们怎么样。突鲜这几年的势力迅速膨胀,几乎吞并了北戎整个草原,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什么举动,但我敢保证不出这几年,他们肯定要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到时候大梁有没有这个能力抵抗还是个问题。这几年周党掌权,黎民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虽然有钟天嶙统领大军镇压着全国各地的叛乱,但是光他一个人还不够。自从史将军逝去后,便已经失去了北部边界的守卫战线,突鲜想要攻破这道防守可谓是轻而易举,到时候没有真正军权的钟天嶙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过来。”
“呵呵。”钟天峋很爽朗地一笑,骄傲地看着洛旋道,“我的阿旋总是能想我之所想。这趟浑水越乱越好,越乱越有趣。”
男人的目光深沉又静谧,像是表面平静的大海随时都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般。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很多次几乎等不及要出手,但又强自忍下。
“王冲监管的御天楼塌方了,周寿果然大怒把他关进了牢房,也算是为你报了当年那一奏之仇了。”
洛旋回头有点出乎意料地看着他,然后又笑了:“我都不记仇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谁欺负的阿旋,我都记得很清楚。”钟天峋挑眉道,又冷笑一声,”这个王冲自作孽不可活,这么多年在京城为非作歹早就该死了。”
洛旋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就算他那个时候不参我一本,光看他这几年做的伤天害理的事,他确实该死。”
该死!统统该死!
“天峋,我知道这几年你心里很苦,但是无论如何不要操之过急了。”
男人睁开微闭的眼眸,轻笑一声道:“等了这么多年了,我还等不了这么几天吗?”
这是阿旋,我不知道踏上这条路是不是会伤害到你,如果会伤害到你,我宁愿不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