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昔影》子叶青青

51、形影相随

　　洛旋看着面色发窘的男人忍不住闷笑出声，这一笑却暴露了她女子的身份。
　　“好了，你笑够了没有？”男人佯怒道，眼角却顿时柔和了起来，嘴角渐渐弯起一个弧度，不似方才敷衍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沁入心扉的宠溺的笑意。
　　洛旋止住笑意，抬头张望了一下，面色顿变冷肃，双手环胸沉声道：“那边又派人来了吗？”
　　男人闻言冷冷一笑，难掩嘴角的讥讽之色：“每年都会派人来，每年都是那几个人，就没有新鲜的了。”
　　“我刚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你还是小心点为妙。”洛旋点了点头，眉头浮上忧虑之色。
　　“哼，他们要是喜欢跟本王玩，本王就跟他们玩到底！”男人嘴角的冷意加深，下颚微扬，转身缓步向前，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睥睨天下之气度。
　　“他们玩不了多久了。”洛旋冷哼一声，眼神顿转冰寒。
　　男人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缓缓转身柔和地看着洛旋道：“阿旋，辛苦你了，这一趟，你又走了半个月。以后我不要让你四处奔波，我已经不是津紫城里的那个少年了。”
　　洛旋抬眼怔怔地望着他，看着他眼底荡漾出的几乎要化成水的柔情，心底触动，眼神却不自然地低下四处闪躲，脸颊微微泛红，轻咳一声小声地道：“那个，韶州运来的货物我已经安置妥当了，就等琉球的商人过来取了。”
　　男人欲言又止，终是轻叹一口气，语气转而公事化：“韶州是大梁最大的丝绸之乡，刘府是韶州最大的绸商。但是他们每天都会那上千匹上好的锦缎与我们的玉石交换，你不觉得这奇怪吗？”
　　燕云州虽然地形闭塞，但是因为多是奇山异石，矿产资源丰富，尤其以白玉石为著，是石阶地面砌筑的上等材料，但是古代交通不发达，把这么沉重的玉石千里迢迢地运过去，这得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虽是资源丰富，却是无处可用。但是近几年江南一带对玉石的需求却莫名地多了起来，韶州，铆州，晋义，靖州这几个江南大城市都青睐有加。
　　这一说却使得洛旋的身子微愣，她蹙了蹙眉头，又对男人苦笑一声道：“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呵呵。”男人微微一笑，却是面无表情地道：“是穆府的关系。”
　　洛旋闻言肩头一颤，又莞尔一笑道：“你这么聪明，一猜便知。我查过了，那些玉石虽是流经不同的地方，但最后却归入同一个人所有，穆风佑。”
　　其实从几年前开始洛旋便隐隐约约有了些知晓，只是当时困于自身的处境，并未作细查，经过这几年她秘密的追查，却是惊奇的发现这个幕后的主人会是穆风佑，那个曾经如春风般的少年。
　　“穆风佑在靖州成立了一个商会，已然是大梁的商界新秀了，真不愧是穆重延的儿子，做生意很有一套，甚至超过了其父之风。”钟天峋捻起桌上的一盏茶，轻抿了一口淡淡道来。
　　“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就笼络了大梁几乎所有知名的商人，在全国局势动荡的时候，他还能在商界撑起一片天，穆风佑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洛旋右手托着腮摆出她思考问题时惯有的姿势很老道地道来。
　　钟天峋也终于赞赏地点了点头：“关键是他不骄不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黎民百姓造福，确实难能可贵。”
　　“如果他可以为我们所用.......”洛旋突然两眼放光。
　　“他现在不正在为你所用吗？”钟天峋嘴角一挑看向她，言语里却透着隐隐的酸意。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洛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嘟了嘟嘴气鼓鼓地看着他。
　　男人好笑地看着他，眼底又恢复了宠溺的笑意，他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身子，疼惜地道：“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你先去好好歇息吧。对了，天气这么湿热，你的膝盖.....”
　　“没事，这几年好多了，不痛了。”洛旋摇摇头无所谓地道
　　燕云州属于温湿地带，瘴气毒虫盛行，他们刚来的那会儿，吃不饱穿不暖住的屋子也常漏雨。为了生活，他们经常要上山采摘食物，钟天峋被一只不知名的毒虫咬了手指，之后便发肿发胀最后连呼吸都困难。后来才知道他们进的那篇森林是被当地人称作黑幽林的死亡之林，他们能活着出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为了救他，洛旋四处奔波找解药，可是此药非常珍贵，只有当地的土司才拥有。为了求药，她偷偷地潜入土司府中，却因为几天几夜的发烧脑袋发晕不小心被发现，被打了个半死，但是那颗药丸却被她紧紧地拽在了手中。
　　那次，她被打裂了左膝盖骨，半年才恢复过来，但是却从此落下了风湿病，每当天气潮湿的时候，就锥心的痛。燕云州又处于温湿地区，她常常痛得直冒冷汗，却从不在他面前皱过一丝眉头。
　　钟天峋知她说的是假话，心疼至极，但是这几年来防遍了名医还是不能根治，只是稍微缓解了一下。
　　他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像往常一样动作轻柔地抱着她到卧室，亲自帮她按摩，看着她沉沉地入睡而去，才悄悄地离开。
　　午后的阳光大好，带着湿气的微风轻轻吹过石桌上摆着这淡烟色郁金香，散发出清幽的气味。钟天峋坐在旁边的竹椅上，头靠在椅背上，眼睛半合，右手在扶手上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似是在思考什么烦恼的问题。
　　“王爷。”身后传来一道男子清朗的声音。
　　“那边怎么样了？”钟天峋没有看向来人，淡淡地问道。
　　“一切进行顺利，燕云州以及周围各州总计八万人归入玄鹰军名下，再加上之前的十二万，总共二十万。”男子抱拳声音嘹亮地禀报道。
　　“二十万......”钟天峋凝眉深思，嘴角撇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比起睿王的三十万大军，玄鹰军如何？”
　　“这......”男子顿了一下，沉声道，“睿王的三十万大军皆出自皇城禁军，徒有虚名，依臣下看来，玄鹰军更胜一筹。”
　　“呵呵......”钟天峋沉声一笑，起身转过身，深刻的双眸微微眯起，掠过少年看向天际，射出锐利的光芒，然后冷冷一笑，“但是你别忘了，钟天嶙，睿王爷，可是本被称为冷面将军的，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其下的兵卒在他手下可不是曾经混混日子的兵油子了。”
　　“可是真正的兵权并不在他手上。”
　　“周祝群这个老狐狸老奸巨猾，怎可轻易把兵权交给他，他虽然是周皇后带大，但是毕竟亲疏有别，周祝群从来没有把他当做真正的自己人。而去，我敢保证，钟天嶙也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自己人过。”钟天峋悠悠地笑道，手中拿起石桌上的一只琉璃球把玩着，眼中眸光幽深，遂又缓缓道来，“所以我们只要利用好这个关键口，就不怕他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钟天嶙。”
　　男子闻言一惊，点头称是。
　　“兴儿，你也长大了，身为名将之后的你并没有让本王失望，玄鹰军全靠你了。你跟幕儿也不小了，可以选个日子成婚了。”钟天峋突然口气一转，像是长兄般亲和地说道。
　　“这......”郭兴脸微微一红，“王爷跟嫣儿姐尚未成亲，哪有我和幕儿先成的道理。”
　　钟天峋闻言微愣，随即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来：“大局未定，何言成家。”
　　这么多年了，他看着她为自己四处奔波，受苦受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以前是他没能力保护她，现在有能力了，却是血仇未报，未到时候，况且，他不知道她的心思，虽然他们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有时候有谁病了还彻夜未眠守护，互相依偎以取慰藉，九年了，他已经习惯了她对他的方式，亲切但似乎也仅限于亲切，像兄妹又像是......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她的言行举止完全不似她的年龄所有，这个他早就发现了，他也试图问过，可是她却总是笑笑过去，然后眼底流露出莫名的伤感，但又透露着坚定。
　　他隐隐觉得她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他在心里猜测着，想过很多种离奇的可能，但也只是这样心里猜测着，并为逼问，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他尊重她，他心疼她，他，爱她，这种信念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了，又或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才与日俱增。九年来的亲密无间使得两个人之见的感情超越了亲人，朋友，甚至是爱人，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感情，有时候他们之间只要用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他们形影相随，即使分割两地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就像星星总是伴随着月亮，海浪总是拍打着沙滩。
　　阿旋，没有你，我便是一具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