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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   小屋里密不透风,盈盈一盏烛火,沈簟清伸手放在指尖,顿了顿没有咬下去。

      “许小姐不用紧张,这个不痛的,”沈簟清道:“你放轻松些。”

      人家不紧张,迟迟不敢下手的人是他。许宿眠因为自己小腿血肉模糊,不愿意到榻上躺着,说自己在椅子上面就能坐得稳。

      但这法咒沈簟清没对自己用过,只是其他人说不疼,但因人而异,谁又知道许宿眠会不会因为太疼从椅子上跌下来。

      她这一身青紫,沈簟清又不敢贸然下手,若是把人的骨头折了,沈先生愁得轻叹一口气,可该如何是好啊!

      许宿眠向后靠在椅背上面,小半张脸掩在烛火的光影里,模糊掉颈侧耳后的黑红斑点,许小姐也算得上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

      “我会坐的很稳的,沈先生不用担心我,”许宿眠笑了笑:“我来林荫城没有马车,全靠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呢。”

      “那有什么不舒……”

      沈簟清还想再说,南昼抬手,蜡烛晃动了几下:“沈先生,你三句不离上床,这里可是要被锁了。”

      沈簟清就不再多言了。

      牙齿在指尖轻轻一咬,嫣红的血珠渗出来,沈簟清食指一抬,一抹红正中许宿眠眉心。

      指尖血触到许宿眠额头的刹那变成青烟,丝丝缕缕,消失在她的太阳穴间。

      每个人的记忆都藏在大脑深处的一片浓密白雾后面,雾气蒙蒙间透着比头发丝还细的小道,沈簟清双目翳着一层白,他操控着这些青烟,小心的穿过小道,掠过白雾,就能探清这些人记忆中的执念。

      但许宿眠有些不一样,她淹着记忆的那层白雾有个地方几乎没有缝隙,青烟透不过去,还剩下小半段没有通过。

      白目的沈簟清神色微沉,停顿半晌,将所有的青烟聚到一处,对着小道堵住的地方狠狠一撞。

      坐在椅子上的许宿眠一声闷哼,几乎坐不住,她闭着眼,软绵绵的倒下来,身前就是桌脚,南昼伸出一只手,给她扶正了,又把头靠回椅子上去。

      青烟掠过白雾,沈簟清来到许宿眠的记忆里面。

      朝花城名不虚传,家家户户都养着花,小院两旁栽种着各色花木,碗莲雅致,菊花青疏,牡丹富贵,这座城池的街头都漫着花香。

      小舟破开青青浮萍,身后荡漾着一圈涟漪,少女穿着翠绿色春衫,仰面躺在船舱里,脸上盖着本书,其下露出少女尖尖白皙的一段下颌,这是十九岁的许宿眠。

      天色悠悠,她船上一只桨也没有,许宿眠仰头朝天,在船上睡觉,不管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过了小半个时辰,太阳从东边往西边移了一截,轰隆一声巨响,撞了船,小舟和另外一艘大船碰到了一起,船舷都打着颤。

      少女被惊醒了,懒懒的掀开脸上的书,支起身子看过去。

      她这船在边上晃着,河道就这样宽,总不能两个人都没长眼睛,开着船总往犄角旮旯里撞。

      “哟,在小破船上坐着的是谁?”大船船舱里走出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见着许宿眠就阴阳怪气的呛:“大白天的,莫不是来找晦气碰瓷的。”

      这头上插满珠钗的是城里唐举人家的女儿,唐举人家境不差,只是后院打杂的奴仆就有好几个,偏偏就是比不得许家老爷举止大气,像个暴发户,莫名其妙的矮了许员外家一等。

      唐弯弯从生下来就没看许宿眠顺眼过,许宿眠头上戴朵花,就是百花仙子下凡,清新脱俗,她耳边鬓着一朵红牡丹,就是村姑带花,越看越差。许宿眠在街头路见不平,仗义执言,把恶人赶跑受人称赞,唐弯弯有样学样,不仅没把抢小孩肉包子的狗赶走,还被大黑狗追了两条街,涕泗横飞,头上的牡丹花掉的只剩下一根杆子,花蕊都被跑掉了。

      唐弯弯在许宿眠这里,从来就没见识到什么叫高人一等,反倒是塞了一肚子的棉花,有气说不出。

      脂粉气浓得隔着三尺的许宿眠都闻到了,她向后靠在船舷上,微挑着目光看向船上:“这小破船坐着的是你爹,怎么,你要下来冲你爹磕几个头吗?”

      “你……”岸上围拢了几个人,唐弯弯只要有人盯着她看,就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所遁形之感,她跺了跺脚,丢脸还是找回场子,只在一念之间。

      “你把我家的船撞坏了,”唐弯弯努力仰着头,蛮横不讲理:“今天不给我个说法,这事完不了!”

      “你要爹给你什么说法?”许宿眠头疼的揉揉额角,有点不知道怎么办:“给你打服?”

      “哼!”唐弯弯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数了数船上的家丁,人多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底气:“你今天要么跪下,叫我一声老祖宗,说我错了,我就放你走,你若是不识好歹看不清形式,许宿眠,你就别想上这个岸。”

      “你爷爷的老祖宗已经过世多年了,”许宿眠抓着书眸光懒洋洋的上挑:“唐弯弯,你算什么东西。”

      “那你今天就别想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许宿眠眨了眨眼睛:“我得罪你了。”

      “你把我的船撞坏了!”唐弯弯的嗓门陡然高了一个度,恨不得把船上的裂痕扔到许宿眠的面前让她仔细看看:“这叫没有得罪我。”

      “谁上赶着找事啊!”许宿眠撇嘴,指着旁边一丈宽的河道给她看:“我这船多大,你这船多大,这么大的一片水面给你走还不够?非要来我这里挤。”

      被戳中了龌蹉的小心思,唐弯弯的脸上挂不住,她按着船舷低吼:“我爱走哪条道走哪条道,你管不着,这河道是你家修的?连人家走哪都要管!”

      “哎!”许宿眠一拍手:“你怎么知道,这条河道是我家修的,你去看看桥底下的那个刻字,上面写的是我爹的名字还是谁的名字?”

      岸上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这河道还真是许员外修的,当初天旱,咱们这里缺水,没人敢捐钱修河道,还是许员外厚道,出钱又出力,把他府上的长工都喊来这里帮忙,这才修了一条河道,把城外洗鳞江里面的水引来,不然咱们这城咯,迟早要荒。”

      “不错不错,我还记得城里那几个有钱了,除了林家,没谁来帮忙吧,还说了不少风凉话。”

      “林家和许家讲道义嘛!可不是谁都能比的,当初说修河道,就那位第一个不同意。”

      那位是谁,没有人明说,偏偏眼神儿一直往唐弯弯身上瞟,像当众脱她衣服似的,怎么看怎么难堪。

      唐弯弯咬着嘴唇,万万没想到,她败在了不食人间烟火这件世上。

      “那,那你划船不长眼睛,自己撞了我家的船,”实在找不到怪的,唐弯弯破罐子破摔:“那你也别想跑!”

      “大姐,你不讲道理也要长点脑子,”许宿眠都没看她了,一听见唐弯弯的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头疼:“你忘记了,今天是三月初六,那是开闸送水的日子。”

      每年的三月初六,城外的庄稼地里种上了辣椒茄子小秧苗,嫩嫩的正是需要水去灌溉,花朝城河道里的水就要引到庄稼地里面去,河道是许家修的,这样的事,也是许家来干。

      一大清早,许家就派人来河道把闸门放下来,再把通往地里的水沟打开,一堆人在哪守着,自家修的河,那天水面上又没人,许宿眠自然可以找一艘小船在河里面飘着,合情合理,没啥毛病,就是不知道唐弯弯这个珠光宝气的船是怎么进得来的。

      “我家的人近几年是越发的看不清了,”许宿眠趴在船边上,用河水洗了洗手,溅起来一阵水珠子:“我来河道里面是看着这下面有没有什么年久失修需要加固的堤坝,一个小船就够了,你开着这样一艘大船来是做什么,开屏?”

      是想引人注目的唐弯弯脸色很不好看,索性这些年在许宿眠手下吃过的瘪不算少,再难堪的事是在许宿眠面前发生的也不算太丢脸,这是十几年的鏖战经验。

      唐弯弯瞪了许宿眠一眼,狠狠地一跺脚,那船都往左边偏了几分,船后传来开船的大呼小叫:“小姐,咱们船怕是碰见什么暗石了,偏得厉害,还是先上去吧!”

      这下唐弯弯的脸实在是不能看了,她气急败坏的掀开帘子进了船舱。

      大船离开的背影都带着气急败坏的意味,许宿眠勾了勾唇角,正要躺回去拿书盖着脸接着睡一觉,一仰头看见岸上站了个人。

      那个人白衣青衫,眉目俊朗,周身都透着好看。

      “哎?”

      许宿眠不睡了,从船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小舟摇摇晃晃,青衫男子已经转身走了。

      见到了,又怎么有放过的道理,许宿眠在小舟上站起来,纵身一跃抱着岸上围栏的石柱,利落的翻身上岸。

      “许小姐,”有人喊她:“你不是要看河里的暗石吗?”

      “不看了,”许宿眠头也不回的向后摆手:“爷爷今天有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ノ=Д=)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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