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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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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闻言皱紧了眉头。
一个组织里出了叛徒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即将开出胜利的花苞内部蛀了虫,无序与混乱,带着猜忌与慌乱,突袭了这座本以为固若金汤的石头城堡——
彼此信任的同伴,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自己身边的一头饿狼?有多少剔除波晶的任务被谎报实情?有多少底细已经被帝国人知情?有多少双眼睛,在外部,在内部,盯着彼得丘工作社?危机四伏的境地,该怎样去察觉?
这是决战前突如其来的一个难题。
最终,是叛逆者审判荒淫无度、昏庸无能的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的爪牙反捕,变为牢中魂、败死士?
葵问:“雷德先生,你希望我和瑰为彼得丘做些什么?”
雷德吸了一口雪茄,慢悠悠地说:“我并没有同意你们加入彼得丘工作社。”
葵笑道:“我和瑰也并没有答应彼得丘工作社的聘用。”
雷德大笑起来,向葵伸出一只手:“彼得丘很荣幸与你们殊途同归。”
葵回握:“我们也是。”
在这世界上,对于有的人来说,生活是在为自己建起一座座围墙,而对另一些人,生活就是不断破墙而出的过程。与其臣服于淫威胁迫,自己给自己戴上烙拷,不如坐拔一山,起而行之。人族历史上波澜壮阔的尤里斯战争是这般,历代反抗昏庸无道的统治的战争也是这般,今日悄无声息的斗争也是这般。这种殊途同归的愿望,扎根于同一片沃土——就是人族继续生存本身。
一阵怪异的声响隐隐约约地传来。
雷德侧着头辨认了3秒,抬手打了个响指,屋里顿如白炽亮起。宏大的空间显现出来,周围环形一圈的墙上的鹰头灯里灼着炽热的白光,一直照亮至高高的穹顶。石磨的墙面上渗着古老的气息,绿色野蛮的枝蔓爬满墙面。这里除了两张对面放置的沙发,唯一能有点人气味的,就是悬挂在突出的炉墙面上那一面巨大的大陆地图。它的上面扎上了各色的旗子,每颗旗子的底下都是一个个像长在地图上的红色的霉点。而在这张巨幅的地图下方,刻着一颗小小的黑色骷髅,十字架型的肋骨交叠在骷髅的后方,形成一个鲜明的图案。
葵想,这些红色的霉点就是波晶的位置,黑色骷髅应该是彼得丘工作社的标志。一个拥护正义的组织采用骷髅头作标志,又有些说不过去。但当下实在是无法更好地解释这个图案。
雷德摸搓着后脑勺,头疼地说:“皮皮耶这个惹事精又给我惹事……”
葵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雷德说:“啊,不是什么大事,正好带你认识一下彼得丘的几个成员,跟我来吧。”
雷德走到一块枝蔓攀缠最茂密的墙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浓烟。那交叠生长的如绿蛇般的枝蔓像是被烟呛到受了惊,向墙角伸回嚣张的触手,一扇石门露了出来。
雷德问:“你觉得怎么开这扇严实的石门最快?”
葵回答:“我的话,直接轰开会比较方便。”
“嘭——”一阵轰鸣,石门自己自动碎裂成块,露出门后的一个空中长廊。
葵笑道:“真是块有趣的石头。”
雷德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有灵性的。不论是一株草,还是一块石子。它们听得懂人的话,也会随心所欲地在这个石头城堡里乱逛。我说这些,是想提醒你,不要擅自破坏这里的每一物,因为——”
葵哈哈笑道:“哈哈哈,会遭到它们的报复吗?”
雷德看了一眼葵,说:“你比我想象中要更了解这个地方。”
葵说:“雷德先生,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呢。只是很多有趣的东西让我感到很好玩罢了。走吧,雷德先生,带我见见新朋友们。”
空中长廊下是死寂的漆黑,像是一片黑色的寂静的海洋。长廊两侧的护栏上雕刻着一头头小石狮子,它们摆着各种各样的姿态,脸上挤眉弄眼做着各种表情。如若给栩栩如生它们的眼睛上点上两个眼珠,怕是它们会“呼呼”龇牙咧嘴地叫着活过来。
两人正在空中长廊上走向尽头的另一扇石门,一只水蓝色半透明的鲸鱼突然从长廊下跃过长廊的顶部,又堪堪从另一边掉下去。它巨大的影子打下一段长长的阴影,隐隐有水面清凉的气息袭来。
葵惊呼:“好酷,是小鲸鱼哎——”
鲸鱼上头蹲着一个两手都持着一把回型弯刀的少年,他咬牙切齿地做着战斗的姿态,犀利的眼睛盯着下方一处。在鲸鱼快要冲向下空的那一刻,少年被葵的声音吸引回头一瞥,瞧见了雷德和他身旁的葵,眼睛瞪得老圆。
情急之下鲸鱼少年顾不得询问新来的叫什么名字,他呼道:“啊啊啊——雷德社长,皮皮耶的机械偶失控了!”
雷德淡定地回了一句:“哦,麻烦你去制止一下了,琼斯。”
琼斯眼里闪烁着泪花,一边下坠一边大喊着:“可是社长!我打不过啊——”
这个突然冒出的鲸鱼少年和坐骑鲸鱼又被漆黑的海洋吞没,声与形都消失了。
葵冲到长廊的护栏边,有些担心地望着下面的虚空。雷德耐心地站在葵的旁边悠哉地抽着雪茄,浓厚的烟雾缭绕开来。
葵捏玩着左耳的祖母绿宝石,问道:“真的不用去帮忙吗?我可喜欢刚才那头鲸鱼了,嘿嘿。”
雷德看着底下的黑空,回道:“不用,我们看着就好。”
作壁上观。
一声凶狠的野兽嚎叫声响起,底下轰隆隆地碎石四处迸溅。
葵支着脑袋,问:“鲸鱼不是这样叫的,底下是有熊吗?”
雷德回答:“啊?不是,是蛇。”
一团炽热的火焰打在黑色的海洋上,一瞬间扩散开来撕裂了黑色的幕帘,深厚的底下的情景显现出来——一只发狂的巨型机械蛇吐着蛇信子,粗装的尾巴横扫底下一根根石柱,贴地伏行追赶着在密麻分布的柱间抱着一个少年的机械女仆。鲸鱼少年在机械蛇的后面追赶着机械蛇,正在想办法破坏它的电源设备。
“啊啊啊——慕莉丝!左边!左边!不不不,还是往右边跑吧!右边啊慕莉丝!”
葵朝下大声喊道:“不要向右跑!慕莉丝向左跑!加油啊慕莉丝!跳过前面的石锤,然后蹲下身子,往右侧滚两圈——”
皮皮耶生气地大喊:“你是谁啊——”
机械蟒蛇尾巴一扫皮皮耶左前方的石柱,轰隆隆的一片倒塌,碎石和灰尘四起。皮皮耶不得不向右边拐,没想到面前确实遇到了一块大石锤,吱吱呀呀地捣向皮皮耶。两米高的慕莉丝纵身一跃,跳过了石锤。紧接着又是一个石锤横来,慕莉丝就地一滚,又躲过了一劫。
一切都发生如葵所说的刚刚好,雷德忍不住又仔细地看了葵一眼。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人对突发的危险有一种熟稔的感觉,明明又看上去就像是个玩心很重的大男孩。
“咯噔”一声,未及雷德阻止,葵一脚踩上护栏翻跳下去。他在极速下坠的半空中舒展开身子,料峭乍寒的风从他的指尖划过,温柔如母亲,又锋利如刀刃。葵的身姿灵活地像只矫健的黑猫,舒展在半空中的身形又像享受空中飞行的鸟儿。
雷德笑道:“知道是几十米的高空也往下跳,看来也会是个喜欢惹事的家伙。”
葵准确地落在了机械蟒蛇的头顶。突如其来的重量让这蛇头晃来晃去,还会用头去撞石柱,葵在上面站得很不安稳。他拽着机械蟒蛇的眼皮趴下来,身下是机械蟒蛇冰冷的机械触感,锃亮的金属皮很是光滑。他在蛇头上像荡秋千一样晃荡着身子甩来甩去,一会儿跟着蛇冲向高空,一会儿又猝然俯向地面,和玩过山车一样刺激。
葵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真好玩,这头蛇真有意思——”
皮皮耶正抱着头躲着头上掉下来的碎石,一抬头,看见一个陌生面孔的家伙扒拉着他的宝贝蛇的眼皮。他愤然道:“你给我放手!”
葵大喊:“我才不要,放手我会死人的!”
皮皮耶愤道:“那你为什么要跳下来啊——”
机械蟒蛇又是一记横扫,三根粗壮的石柱断裂倒地,正好卡在皮皮耶可以跑路的三个位置。这个时候,抱着皮皮耶四处逃命的慕莉丝又恰好没了电,抽丝木偶般软塌塌地扭曲着双腿跪坐在地上。皮皮耶从身高两米的慕莉丝身上摔下来滚了个圈,心惊胆战地爬起身来贴着背后的石柱面,瞪着匍匐靠近的机械蟒蛇瑟瑟发抖。
这头机械蟒蛇做起来很不容易,今天早上他好不容易装好了最后一个部件,但没想到给它加载数据时打错了一个字母,导致整个攻击系统将对象范围瞄准了制作者——也就是卡多罗.六尔.皮皮耶本人。
做机械师这一页,最可恨的就是粗心大意,任何步骤都要小心谨慎。今日这般看来,杰西老师说他蠢笨真是一点也没错。
正要赶上来的琼斯给皮皮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吸引这头蛇的注意,拖延一些时间让他去破坏电源。皮皮耶满心想着自己愚蠢的错误,完全没心思注意琼斯。
直到机械蟒蛇发出一声熊的叫声,皮皮耶回过神来,瞪着慢慢靠近的巨型机械蟒蛇吞了口唾沫,抖着牙齿开口道:“你你你吃了我也长长长不了肉,我给你你你装的数据是是是错的!儿子!你你你不认爸爸爸了吗……啊啊啊——”
机械蟒蛇朝着皮皮耶毫不留情地张开机械大嘴,猛然极速地冲过来!
皮皮耶死死闭上了眼,不死心地喊道:“我真的是你的爸爸——”
琼斯惊呼:“皮皮耶!”
“嘿嘿,小蛇。”
闪动的魔法一瞬间挥就,灵动的魔法纹路爬伏在葵的脚下。
皮皮耶睁开刚才因害怕闭上的眼,黑发少年的身影挡在了他的上方。他吃惊地瞪着葵手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铁剑,那柄铁剑刀刃锋利,刀身刻着远古时期的纹路,一条条细微的风穿过黑发少年的发梢。
皮皮耶有些心疼地看着铁剑抵着他的宝贝蛇的上下排金属牙齿。
金属制成的蛇信子缠着这把铁剑,试图将它卷碎或者吞入口中。蟒蛇费了全身劲,也没有撼动这把铁剑半分。它愤怒地把粗壮的蛇尾甩向葵和皮皮耶两人,上面一节节展开的金属鳞片露出锐利的刃面,突如其来的冲向葵和皮皮耶两人。
皮皮耶吓得躲在葵的身后,抱住葵的腰大叫:“救命啊!”
“风之刃——第一式,穿堂风。”
不知何来处的风猛地贴着地面席卷而来,涌进机械蟒蛇的大嘴里。锐利如刃的风像一位过堂而过的杀手穿过机械蟒蛇的体内,“滋滋”的电流声和零件碎裂声响起。蟒蛇表皮的金属鳞片鼓立起来,金丝般色的电线从绷开的口子窜出来,不仔细看这蛇还以为是炸毛了。蛇眼失控地骨碌地转着,蛇信子收不回去了,嘴型也卡在了最后一刻。
恰好赶来的琼斯不可思议地看着崩坏了的机械蟒蛇,那么庞大的身躯,在黑发少年的一击下就伏倒在地。水蓝色半透明的鲸鱼如水般涌进了他后颈处的魔法印记里。呆如木鸡的他将头扭向了一手插着腰一手拍着蛇头大笑的葵。
皮皮耶心痛地跪在地上抱着机械蛇哭了:“我的儿子啊……我花了一百九十九天做成的……没日没夜的辛劳……呜呜呜,我的宝贝蛇……”
葵哈哈笑道:“这头蛇可真不赖嘛!”
皮皮耶为蛇自我伤感了一会,站起身来郑重地向葵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葵笑道:“不用客气。坏了还可以修回来,大不了再重新做一个,终究会成功的。”
空中长廊上探出一级台阶,然后它像是调皮地吐出舌头那般,一级级台阶生出来,长长的“舌头”旋转而下伸向几十米下方地面。
雷德说:“玩够了就上来吧,葵。”
葵一脚跳上台阶,“舌头”被旋转而上原路收回,带着葵回到空中长廊上去。
葵还没有忘记那蛇,他开心地挥手喊道:“我下次再来找你们玩——”
当葵翻回空中长廊上的那一刻,底下的火焰又聚回在一起,黑色的幕帘再次合上。廊上廊下,又割裂开成两个空间,声与形阻断开来。一切又平静如初。
葵和雷德来到了空中长廊尽头的那扇门。
雷德说:“不要相信这里的每一扇门,它们不开心的时候会把你带到这座城堡里奇奇怪怪的地方。”
葵笑问:“这个城堡里的每一处地方都奇奇怪怪的,雷德先生。那么,这扇门它现在的心情好吗?”
雷德说:“这个空间是比鲁大师制作的,我也并不是能完全掌握这里变化来去的构造,但是心里坚定地想着目的地,不管怎样都会到达那个地方。”
葵问:“那我们心里要念叨的目的地是哪里?”
雷德说:“主塔大厅。希望你记住这四个字,因为等会我们可能会分开走。”
这扇门很厚实,通过它缓慢打开的沉重动作就可以听出来。里面墙壁上挂着数不清的镜子。这些镜子有高有矮,有瘦有胖,有凸面的也有凹面的。光滑的地面和周遭的墙面扭曲着,这里就像是一个临时性的时空。
雷德说:“看来这扇门现在心情并不是很好。”
这扇昨日还是下达楼梯间的门今日又换了一扇。在这个虚空魔石里,最难料的就是千变万化的空间结构。虚空空间本来就是难以建设的存在,它超脱了现实时间存在,没有魔法的加持便会化为虚无。而魔法,本来就是每时每刻不带记性的,也就造就了虚空魔石空间的不稳定性。
尤其对新来的人十分不友好。
葵问:“这些镜子是做什么用的?”
雷德说:“每一面镜子可以说是一个通道,通向这座城堡里的各个地方。要在这上百镜面中找到自己要的那一面,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有的镜子会把人拉入很久以前的梦境里,有时是儿时的美梦,有时是一辈子难忘的噩梦。”
葵说:“您不是说心里坚定地想着目的地就会到达的吗?看来我们在这个地方就要很可惜的分开了,主塔大厅见,雷德先生。”
雷德不置可否:“祝你好运。”
待两人踏进了这扇门,果不其然雷德就与多恩和伊万贝利他们那样消失不见了。葵看着满屋墙面上的镜子,镜子的高矮胖瘦的自己也在看着他。他耐心地在里面找一面导向他小时候梦境的镜子。
葵初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伊古斯说,一个人忘记了什么,就会反反复复地去做梦,这些支离破碎地梦会向自己讲述着自己以前的故事。
可是他老是梦见自己死的最后时刻。
这种感觉很让人不舒服。
葵将手伸进了一面最小巧精致的那面方形镜中,轻轻地闭上了眼。困意袭上脑海,一股强劲的力道把昏昏沉沉的他的意识拉进了镜子里。
天是灰蒙蒙的一片,分不清梦与现实。
一段铁轨上压死了人,那人被火车碾压过全身,身肉碎成了片,散在这块偏僻地方的一处。铁轨上、两侧,都是碎骨碎肉。上空盘旋着漆黑的乌鸦,食肉的三四只乌鸦飞下来,用鸟喙啄着肉。
一个蹲在这堆碎肉不远处的黑头发黑眼睛的少年打了几颗石子过来,吓飞了一干乌鸦。他衣衫褴褛,脸和手却是很干净,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和火钳子。
正午的太阳很无情,耀眼的烈焰灼烧人的皮肤。豆大的汗水挂在少年的头上,他紧紧地抿着嘴。他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叫他在这里等他。
那群盘旋的乌鸦又飞了回来,这次不怕少年手里的石头了。他无奈地起身走过去,挥舞着对他来说还是有些笨重的火钳子驱赶乌鸦,同时忍住恶心把地上的碎骨碎肉夹进口袋里。少年捡得很认真,每一小块碎肉、每一根指骨,他都仔仔细细地挑进袋子里。
做完这件事,淌了满身汗,少年无力地仰躺在铁轨上。上空还在盘旋的乌鸦在“呀呀”叫着,时不时有两只落下来,小爪子踩在他的胸口,骨碌着眼打量着他。
一直等到黄昏,那个人也没有赶来,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少年在铁轨旁边挖了个坑,把袋子轻轻地放进去。黑发少年说:“全部的都在这里了,安心吧。”
一个小小的简单的坟墓做好了,就是没有立碑,少年不知道这个不幸的人叫什么名字,便在土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黑发少年麻木地坐在坟墓的旁边,眼巴巴地望着下山的太阳。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一步步地走过来。来人一身朴素的着装,黝黑的眼睛里刻着智慧的光。他自顾自地坐在了少年的旁边,瞧了一眼他旁边的小小的坟墓,问:“这个被埋葬的人叫米莱修罗.安德.霍克吗?”
黑发少年说:“不是,那是我的名字。”
老人问:“为什么要给他的墓刻上自己的名字?”
霍克说:“没人希望孤零零地死去。”
至少这个不幸的人的墓上有一个最后一个陪伴过他的人的名字。
老人问:“天快黑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霍克回答:“我在等人。”
老人继续问道:“那个人怎么还没来?”
霍克沉默了一刻,微微撇过头去。
他满目平静地说道:“我被抛弃了。”
老人也不在说话,静静地坐在黑发少年的旁边。陪着他挨着一个小墓,赏着慢慢挂满天空的星。
老人开口劝他:“你可以在我这儿掉眼泪,我看不见的。”
霍克摇摇头。他的眼睛干干的,悲伤是徒劳的。
老人说:“孩子,你会成为很了不起的人。那些人一定会回来接你回去的。神明保佑你。”
霍克说:“我不在乎这个,我只在乎我的妹妹,所以不论怎样我都要活着回去。”
老人笑道:“你长大就不会这样想了。”
远处漆黑的夜路闪烁起了光,隐隐约约一个人的喊叫声传过来:“米莱修罗王子就在前面!快点跟上!”
老人站起了身,跟黑发少年告了别,便向着北的方向走去。那个拄着拐杖走路一点也不抖擞的身姿消失在夜色里。
“米莱修罗王子!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了您!”
“奇布茨,”霍克望着夜路里那消失的一点,“我遇见了智者伊古斯。”
智者,不是简简单单地一个美誉,一个称号。智者,在人族里扮演着先知的角色。他们预言人族的灾难,预言着一代又一代人族王朝的倒塌,预言着人族内部即将爆发的愚昧的自相残杀。人族有多少智者,因为智者们低调地姿态,已经太难以查清。但是每一位遇到过智者的人都会知道,智慧的光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在智者里,有一位活了很久很久的老人,他叫伊古斯。他总是带着问题过来,带着一个结论离开。人们有目见过他的人,却从不知道他的名字。勇士们在他的教授下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但却苦于徘徊在难以找到他当面感谢的长途跋涉里。国王们寻找他,大祭司们视他给先辈,人们尊敬他,赞美他,同时又害怕他、躲避他——
没有人愿意被告知灾难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