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珠》拂榕

3、003

　　第3章

　　霍为洲是霍家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孙辈，是长房独子，也是霍老爷子选定的接班人、下一任霍家家主，接手家族产业后渐树威名，与其共事的元老股东无不交口称赞，而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

　　因为施卉筠的关系，梅寻喊霍为洲一声舅舅，两人相差八岁，其实成年以前并无太多交集。

　　梅寻上小学时霍为洲在海外求学，他回国后忙工作，梅寻正处于焦灼的高二升高三，升入大学自由时间增多，梅寻不再跟在施卉筠身后出入霍家。

　　何况还有那件事……

　　迈巴赫在雪夜中有条不紊的前进，梅寻靠着后座出神，余光里身侧那人正在回复消息，前座是默不作声的管家司机，梅寻向孙敏报完平安实在不知道还能用手机做点什么，索性望着窗外发呆。

　　窗上有霍为洲的影子，似要和窗外大片雪景融为一体。

　　“畅畅。”

　　梅寻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霍为洲喊她，梅寻刚出生时取名梅畅，但奶奶觉得这名不好改为梅寻，原先的梅畅成了小名。

　　霍为洲关了手机：“去哪儿住？”

　　“回学校。”机场到学校有六十公里，今天大雪路况肯定好不到哪儿去，附近有霍家住宅，但是明天考试在即，梅寻强调：“舅舅，先让司机送你回去，我怕明天早上起不来。”

　　但霍为洲对此不置可否：“昨天见了什么朋友？”

　　这句话的完整表达是，昨天为了见谁急匆匆从云天庄园离开，连等都不愿意等，所以问题又回到了机场会议室那句问话。

　　‘不想看见我？’

　　梅寻自然要回答不是，当时霍为洲只是笑笑示意她一起下机，一起乘车到了这里，她没有机会解释，现在机会来了。

　　“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舅舅也见过。”梅寻带了点笑：“就是我高考那年暑假在公安局门口见的那位。”

　　虽然网聊了很久，但现实见面还是安全为上，所以梅寻和孙敏不约而同选了一个最安全的地点，只是没想到会有认识的人从那儿路过，还恰好看到，梅寻知道霍为洲当时下车询问只是出于亲戚间的礼貌关心，确定没事后还分出一辆车给她用。

　　霍为洲：“这次是有很重要的配音工作？”

　　小众爱好没有做出成绩怎么好意思到处宣扬，梅寻只是不会刻意遮掩配音的事，不过当初公安局门口被揪住还是坦白交代了的，他还记得。

　　梅寻简单交代了项目前景，千万级投入对广播剧行业来说很不得了了，但小圈子对上大资本肯定心虚，何况霍为洲掌控的资产不可估量，可是他并没有流露一丝不耐和鄙夷，反而颔首表示理解。

　　“朋友提过想投资相关产业，很不错。”霍为洲顿了顿：“为了它不怕耽误期末考试？”

　　梅寻双手合十：“舅舅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找你帮忙的，您要是不同意我搭顺风机我得躺地上打滚耍赖。”

　　本来是想逗人笑，可是对方无动于衷。

　　“所以你当时真的没机票回燕城。”吴管家邀请同乘时梅寻辩解她有准时抵达燕城航班的机票。

　　“……是的。”

　　梅寻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男人手臂，他面朝前方，身躯被纯黑西服外套包裹，一丝不苟的英挺。

　　霍为洲扭过头似是疑惑，接着眼角眉梢带出点笑意：“没跟你生气，现在知道装乖了。”

　　“什么叫装乖，我是心虚。”

　　梅寻忐忑天该怎么聊下去时手机没有预兆的亮起，备注是爸爸，她握着手机犹豫是否接听，余光里，霍为洲转过头，身体朝车门倾斜，留给她足够的通话空间。

　　“爸爸？”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有片刻迟钝，中年男声温和中又有努力拼凑出的慈爱：“寻寻，你来申城了？怎么没告诉我？要不要我带你——”

　　梅寻飞快打断，像是报复：“我回来了，刚到燕城，没什么事的话爸爸你忙吧。”

　　男人忽略这份冷淡并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你快要放寒假了吧？想去哪里玩我给你安排，或者零花钱还有吗？”

　　梅寻垂下眼，长而翘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尽管竭力控制但还是流露出零星烦躁冷淡：“等放假再说吧，零花钱足够，您不用担心。”

　　对面有些无措，沉默良久轻叹：“好，注意身体。”

　　通话结束，梅寻听到身旁布料摩挲声响，她一时不敢抬头看霍为洲的表情，也不知该怎么缓解车内沉寂。

　　副驾驶吴管家提醒司机靠边停车：“畅畅小姐，这儿到学校还有段时间，前面路况不好大堵车，咱们先在这儿用晚饭吧。”

　　这显然也是霍为洲的意思。

　　梅寻瞬间放松，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怎么给她留面子。

　　饭后路面渐渐通畅，迈巴赫一刻不停最终在夜色浓郁之前精准停至传媒大学附近的汀兰海小区，梅寻在校外的住处，因为行李的原因，车一直开到单元楼，吴管家亲自送上楼但没有进门就走了，入户门旁边有扇窗刚好能看到楼下，梅寻悄悄探头目送车子调头驶离。

　　雪夜寂静，梅寻按按心口努力平静，推开家门。

　　灯光亮起，室内残存上次离开的温馨宁静，梅寻放好行李箱，又将吴管家特意吩咐酒店准备的甜点放进冰箱，之后才将外套挂到衣架，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备注爸爸的人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爸爸：【寻寻，零花钱不够告诉爸爸，照顾好自己。】

　　未读里有一条到账信息，二十万。

　　梅寻勾了勾唇角却觉得有点凉，四下查看才发现是客厅通风的窗户忘了关，玻璃窗上发出零碎声响，迎着灯光看去才发现是又下雪了。

　　燕城连绵不断的雪和期末春运赶在了一起，梅寻是燕城本地人，考试结束也不用住汀兰海而是开车回家，顺道送了舍友宋柯影去车站，大一开学时汀兰海的房子刚装修好还在散味，所以梅寻在宿舍住过一段时间和舍友处的不错，一路聊天说笑开车也不寂寞。

　　“怪不得不见你周末回家呢，原来这么远啊，你要是在家谈个男朋友都能算异地恋了！”宋柯影漫不经心的调侃：“话说，寻寻你大学不打算谈恋爱吗？前两天还有一位学长打听你呢，听说他家有娱乐圈资源很不一般，话里话外以为你想进圈没有资源，也不知道用这把戏钓过多少女孩子了，油腻！”

　　梅寻读数字媒体技术专业，是纯工科生，宿舍其他人都是传媒相关的艺术生，从高中开始就是半只脚踏入影视传媒行业，而梅寻在美人遍地的传媒大学丝毫不逊色，想招揽她的专业人士不在少数，可惜梅寻业余时间都在搞配音，完全没有入圈的意思。

　　梅寻不太在意，宿舍女孩子对此类互助拒绝经验丰富：“他有资源为什么自己不进圈，是太丑了吗？”

　　“哈哈哈人家想得美啊，他还吹牛说家里有如娱传媒的股份，蒋思臻就是他爸妈看中的潜力股，没有他们家引荐根本签不了如娱，好大的脸！”宋柯影十分不屑，蒋思臻是今年爆红的小花，高考录取分数是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的前三名，何况：“油腻男也不怕招上官司，蒋思臻的律师函可不是闹着玩的，她那御用律师出手就没败过，之前造谣蒋思臻的营销号不就道歉销号了么！”

　　梅寻笑笑，目光集中前方路况：“说不定是哪家小公主下凡呢。”

　　“我也觉得，蒋思臻那律师叫什么来着？我听说他律师费可贵了，一般明星哪儿养得起？蒋思臻粉丝说他们还有亲戚关系……”

　　直到车站宋柯影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八卦挥手道别。

　　进站口下车点正堵车，梅寻停停走走，起步慢了后车喇叭不断，她挥去脑袋里的纷杂念头专心出站上高架渐渐到了低密度的别墅区，刚到家，司机李叔念叨了几句应该去接梅寻。

　　别墅内部是欧式装修，处处华丽。

　　施卉筠不在，梅寻莫名松口气，应该不会有宴会任务了吧。

　　梅寻住在一楼，二楼三楼是父母卧室、衣帽间、瑜伽室，别墅周围人烟稀少，一楼也没多少杂音，梅寻在房间附带的衣帽间做了个简易录音房，趁空闲时间练习配音台词，孙敏说她的录制时间大概安排在春节后，第一次录商配，还是得提高熟练度免得耽误时间。

　　练习到一半保姆来送水果，进门张望了一会儿没看到衣帽间的摆设，只是笑眯眯提醒梅寻：“太太说你既然回家了就不能把钢琴落下，好歹学了那么多年呢。”

　　梅寻张了张口，最终懒得和保姆解释，就当中场休息。

　　练完琴运动放松身体，梅寻洗完澡出来正赶上晚饭时间，保姆还在厨房准备，中途出来看了梅寻好几眼，直到第二天上午看梅寻无所事事才提醒她可以做些西点换换心情。

　　“做好给妈妈拍张照片，畅畅你一个人住，会做饭也能照顾自己呀，太太总说当年老太太宠你什么都不让做，将来她不放心呢。”

　　梅寻幼年时父母工作繁忙，十六岁之前一直跟独居的奶奶住，后来奶奶去世才搬回家，施卉筠发现梅寻没有严格执行她的要求就找了家教和陪读以及保姆监督日常学习，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起码学习成绩、艺术造诣和爱好陶冶不能落后，西点外观精致奢侈是贵妇千金日常消遣必备道具，中西餐厨艺彰显温婉贤良的品德，总的来说，要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尤其注意，不能比别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