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珠》拂榕

2、002

　　第2章

　　施霍两家祖上相识多年，梅寻外祖父和霍老爷子的二子交情甚好，并将唯一的女儿施卉筠认给霍二爷当干女儿，过了几年，外祖父和霍二爷在一场事故中丧生，外祖母改嫁后不久也染了重病打算托孤，可施家其余亲戚拒绝抚养施卉筠并意图侵占施家财产。

　　霍二爷去世时还是单身更无儿女，霍家老太太思念早亡的儿子且一向爱屋及乌极为宠爱干孙女施卉筠，得知施卉筠成了孤儿当即决定将其护在羽翼之下，碍于施家仅剩一点血脉才没办收养手续。

　　霍家其他儿女均晚婚晚育，施卉筠算是第一个孙辈，在霍家受尽宠爱，结婚成家后常带梅寻回来探望。

　　梅寻六七岁时吴管家来到霍家工作，是霍家老爷子为下一任家主培养的助理之一，主要负责打理家庭琐事、管理家政团队，平时呆在燕城的霍家大宅，但也会陪伴主家出行。

　　吴管家此刻满是歉意：“夫人昨天不让你来，她还以为你听话去玩儿了，这会儿有事暂时不在家。”

　　梅寻默默按捺住雀跃，她就是来送个玩偶，根本不在乎主人在不在家。

　　吴管家招呼保姆送热茶点心，手提袋的玩偶也被他珍而重之交给保姆送到楼上霍夫人房间，玩偶值不了多少钱，但胜在精巧漂亮，小姑娘把心爱玩具当礼物送人，很可爱。

　　“夫人肯定会喜欢。”吴管家不等梅寻说客气话，自顾自唠叨：“昨晚上我就应该去酒店接你过来住，也不用你大早上开车，多累啊！还有，今天降温呢！一晚上都在刮大风，你怎么也不多穿一件！”

　　霍家第三代目前均为单身，梅寻是吴管家看着长大的小小姐，年龄差了足足二十岁，教育起来丝毫没有压力。

　　“穿太厚了不好看，我下午还要见朋友呢。”

　　客人要上门拜访，主人邀请来家中小住也很寻常，何况云天庄园不缺房子，梅寻早有借口：“我住的那家酒店是霍家对家旗下的，正好当间谍嘛。”

　　吴管家开始关心梅寻要去哪儿，需不需要安排车和司机，刚停在外头的宝马价位中等，但车里光秃秃完全不像小女孩喜欢的布置。

　　但是梅寻已经开始斟酌提前离开的理由，她来过云天庄园，虽然不至于像过年去陌生亲戚家尬聊的坐立难安，但她早点走等于减轻吴管家工作量，是双赢的事。

　　“……先生有几辆体型不大的车停在这儿，小姑娘应该挺喜欢，要不我们去地库挑一挑？或者等先生来了一起挑，他这会儿正在书房工作——”

　　谁？

　　梅寻飞快给孙敏扣了个1，然后弱弱打断：“不用那么麻烦，我当练车呗。”

　　吴管家暗暗叹气，还是和霍家生分了，但不等他劝解什么，梅寻电话响了，对方急吼吼的声音连吴管家也能听到几分。

　　“好，我马上过去。”梅寻望向吴管家的双眸亮晶晶充满期待：“吴伯伯？”

　　“见朋友？”

　　“嗯嗯，时间提前了，舅舅还在忙不要打扰他。”

　　吴管家送人回来不经意抬头看到楼梯下来的男人身影顿时懊恼，他刚才怎么就让人走了呢？此刻不得不干咳一声，迎着霍为洲疑惑的目光解释。

　　“先生，畅畅小姐有急事，刚走。”

　　……

　　作为国内配音圈头部配音团队，长听工作室录音棚是出了名的配置好，棚开工作时间走廊等候区三三两两都是配音演员。

　　目前广播剧行业还处于起步阶段，商业化的资本投入较少，五号录音室正在筹备今年百万级投入的大制作广播剧，原著小说本身拥有庞大读者群，改编广播剧的CV阵容强大到奢华，好几位大神级配音演员进出五号棚，等候区的新人不由流露艳羡神色。

　　孙敏低声给梅寻介绍配导制作人身份及行事风格，没过多久主役CV和配导陆续到场，孙敏把梅寻介绍给团队核心人物，制作人最后才到。

　　孙敏担心梅寻是否做好准备，梅寻的试音时间安排巧妙，主役、制作人、配导、编剧等都在控制室旁观，控制室和录音室只隔着一道透明玻璃，众目睽睽之下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现今男色市场当道，女性配音演员相对没那么多机会，好剧好角色抢破头，梅寻试音的角色在剧中地位比较特殊，她神秘高贵，为主角领路为主角牺牲，是一位如空中月般清冷的仙子，因此争取这个角色的女CV众多，其中两位实力最强但分属不同工作室，可是制作人和配导都觉得不够贴合，选了谁都要伤了另一位，与其纠结为难不甘心不如直接找新人。

　　梅寻主业还是学生，没多少正式作品，仅凭两条试音就能得到制作人另眼相看，当然有人好奇她的声音是真的贴人设还是试音有水分。

　　控制室话筒关着，对面梅寻正在做准备，一人抓住机会问孙敏她们是怎么认识的，两人看起来没什么交集。

　　孙敏笑了：“我配音履历最好的一块敲门砖你们还记得吗？申言是配导。”

　　申言是梅寻的马甲。

　　话音刚落，梅寻做了个OK的手势。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安静坐在那里没有过多的表情动作，可是刹那间流淌的声音让众人微微屏住呼吸。

　　“你们从哪里来？这里是禁地，人，不能进。”

　　“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我从出生就在这里，守护禁地是我的宿命。”

　　空灵华丽，又饱含角色纯真烂漫到极致而不自知的哀伤。

　　孙敏抿着唇角颇为自得，为了避免口舌，配导随机挑选今天的试音台词也不可能分析讲解角色，梅寻临场发挥却可以将人物的情绪性格展现出来，单论这份表演天赋就已经赢了，何况梅寻干音这么优秀，加上后期渲染还不知道要好听成什么样子!

　　主役之一是长听工作室老板：“她有签约的打算吗？现在上大几？”

　　孙敏回答谨慎：“大三，她家和学校都在燕城。”

　　长听老板不说话了，孙敏后悔回答太快，万一人家觉得梅寻没有培养价值夺走这次机会就坏了，可是她又不能代替梅寻决定签约意向，虽然梅寻很少提起家里的事，但孙敏隐约能感觉到她家里管得很严，何况还没毕业怎么决定就业方向。

　　试音结束聊天间隙梅寻安慰孙敏不要紧，即便是她自己回答也只能这么说。

　　好在制作人和配导很快表示对梅寻的表现没有异议，梅寻可以自由人身份签下配音合同，给出的酬劳也比纯新人丰厚一些，一集三百元，另外，由于剧方对录音内容要求较高，梅寻需要往返两地在长听录音棚完成录制，所以加上报销路费总计能得到五千元左右的报酬。

　　但是梅寻昨天来申城的高铁票就要用掉一半。

　　孙敏总结：“出走两年，归来还是为爱发电。”

　　说是这么说，但谁没有为爱好倒贴钱的经历呢，何况她们都清楚这部剧的酬劳不在当下。

　　梅寻来申城的任务已经完成，还有多余时间和孙敏逛漫展找乐子，第三天一起吃过午饭才分开，就在梅寻机场进站的时候接到孙敏电话问知不知道燕城大雪多趟航班取消的消息。

　　很不幸，梅寻的航班就在其中，晚些回燕城的余票全部售空，机场给出的替代航班明天上午起飞，那时她应该坐在教室参加期末考试。

　　梅寻告诉孙敏会选择高铁回程，比如有一趟动车明早到达，如果不晚点，她在车上还可以安心睡一觉——

　　电话。

　　“吴伯伯？”梅寻有点紧张和莫名的心虚。

　　“畅畅小姐回燕城了吗？欸，我听到机场播报了，你现在在机场？坐哪趟航班，是晚点了吗？”吴管家含笑：“太巧了，畅畅，我这就去接你。”

　　从航站楼到公务机候机楼，人渐渐变少，吴管家陪梅寻直接登机。

　　外观来看是一架大型商务飞机，梅寻并不认得型号，机舱内漂亮帅气的男女空乘已经在等候，舱内装饰偏严肃简约，承担主要功能的会议室有容纳近二十人的沙发和座椅，穿过会议室还有个小的休息厅和一间卧室，休息厅有六张豪华座椅，吴管家的随身行李就摆在左边靠窗座椅，但不见其他人。

　　“后面是主卧室，休息厅和卧室不会有别人进来，但是会议室有几位高管开会用，畅畅小姐可以到卧室睡一觉，我看您很累了。”吴管家注意到梅寻一路上悄悄打了两个哈欠，特意打开卧室请她查看：“这里都是新的起居用品，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我，我就在休息厅工作。”

　　梅寻没有多问其他人员是谁，卧室依然是简约通透的装修风格，临近起飞时梅寻从舷窗看到一行西装革履的高管匆匆登机，起飞她被浓浓困意包围，再醒来，飞机准备降落。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梅寻等到吴管家敲门才出来，舱内没什么人，吴管家落后一两步示意梅寻向前下机。

　　空乘就站在会议室尽头默默引导，梅寻不疑有他，可穿过休息厅走进会议室时本能察觉哪里不对，所有视线瞬间集中在右前方似乎眺望远方的黑色人影。

　　舱内灯光柔和明亮，又仿佛光源都偏爱于这人一身。

　　舷窗外的建筑被大雪覆盖，摆渡车路过的灯光忽明忽暗。

　　十八岁那年雪后初霁，梅寻和小伙伴在燕城霍家大宅玩蒙眼找人，她是蒙眼那个，张着手一路摸索良久终于听到些微杯盘挪动的声响，因为陌生所以出声询问，可是身前身后都没有回应，梅寻只好违背规则拿掉眼罩。

　　偌大落地窗前有一高大人影专注忙碌，窗外竹枝积雪融化偶有洒落，竹影晃动却没有引起他分毫注意，落雪无声，但梅寻分明听到击中心脏的闷响。

　　“……舅舅。”

　　霍为洲转过头来，他常常是含笑的，姣好分明的轮廓不热情也不疏离，眉眼深邃神情浅淡，略略上扬的眼尾勾勒出些许落拓不羁，沉默时又显得清冷孤绝，此刻却不辨喜怒。

　　“嗯。”

　　霍为洲起身，宽敞的会议室忽然有了压迫感，何况他冷冷淡淡：“不想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