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手术刀》辣翅配可乐

44、四十四 闪电

　　郝友最近总想找个机会和尤希望聊聊。这几天她的种种戾气就算了，周围人都不是没见过她生气什么样子。但关键在于她丝毫没有要终止的迹象！以往除了重要的人去世或失恋这样的事，平常小事都不过能令她愤懑至多两天。如此看来，这根本不是吵架了啊，这是……绝交了啊！

　　郝友心里犯嘀咕，奈何工作太满，实在难以抽出时间坐下来好好交谈。今天终于能够有空，便迫不及待要找尤希望约晚饭。

　　溜到神外，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几张桌上有人，尤希望便是其中之一。再明显不过，工作的工作，实习的实习，留下几个则是在休息——当然，尤希望不大相同，她已经休息第三天了。

　　说是休息，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伏辰没安排工作？况且尤希望这样的人根本闲不下来，就算像现在看她是在办公室坐着，那也是要么正在整理刚刚工作的结果，要么正在查阅翻找自主学习。

　　郝友正待上前，身旁一个人影忽地闪了过去，径直来到尤希望面前。

　　“希望，中午你吃什么？”戚午峮道。

　　……好家伙，这是半路杀出个劫胡的啊。

　　尤希望眼神粘在桌面上了一般，不肯分出半点空给旁人，随口道：“剁椒鱼头。”

　　“好。希望，其实你不用对我有顾忌，我其实……嗯，总之这种关心你不必多想。大家都希望你好好的。”

　　尤大小姐终于抬起了她的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戚午峮。

　　戚午峮有些尴尬地笑笑，又道：“来找你主要是想和你讨论一下这个……”说着，把一份报告递给了尤希望。

　　坐在一旁不远的章大夫提了提眼镜，瞄了他们一眼，紧接着一副“无语”的样子。看这样子，肯定是戚午峮经常来这一出了。想想也是，你说一个两个的跨专业问题那还说得过去，哪来这么多？还就盯着尤希望？再说戚午峮这个年资的大夫哪来这么多问题？还不就是找个借口罢了。

　　尤希望看一眼他手上的报告，又低头看一眼表。上午门诊快结束了。她道：“可以，什么问题。”

　　一旁看呆了的郝友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大步走上去，一掌落在尤希望肩上：“嘿！在和戚大夫讨论学术啊？”

　　肩膀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的尤希望冷眼看着这个不知轻重的二百五，似乎在琢磨怎么骂人。

　　戚午峮连忙道：“哦，是的，我刚刚碰到一个病人有些问题涉及心外，正好现在有空，来找希望讨论一下。”

　　郝友道：“尤希望她好了？”

　　“什……什么好了？”戚午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正常了？这两天整天看不到人，看到了也是一副谁都欠她二百万的样子。现在看你们聊挺好，应该是好了。”

　　听到这种话的尤希望，要么是在正常情况下，那就直接炸毛，把他拎出去打一架；要么是像这两天在非正常状态下，那就根本不理他。可是此时的尤希望居然是用一种气愤到几乎带着怨念的眼神看了一眼郝友，随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如果没人说话，她肯定在不久后就会自己打破沉默。

　　但这却并不奇怪。因为，这两个正常或非正常情况下的可能都有一个相同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尤希望对于他的话并没有严肃对待，也就是说，觉得他的话没有对自己更深层次的解读甚至误解。

　　很显然，现在不在这种情况下。

　　是哪一句话让尤希望这种万年不较真的人较起真来了？

　　这倒也是很显然。

　　更重要的是，郝友成功验证了“尤希望非常喜欢伏辰”的猜想。

　　“……那，那她可能是好了？”戚午峮顿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他也不喜欢场面陷入尴尬，还是首先打破了沉默。

　　“郝友，我发现你是闲得是吧？”尤希望道。

　　“我……”郝友一句“我哪里闲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被广播打断了：

　　“紧急通知！本市十一点于槃山山区发生大型泥石流灾害，已有数百名被困者，消防武警已抵达现场，现需各院积极调派志愿者赶往灾区支援。请各科主任于十一点到召开紧急会议，下达精神。志愿者可直接于医务科报名参加首批医疗救援队，或等待科室会议结束后报名，由科室统一提交名单。首批救援队将于今晚六点出发……”

　　几人相继打开手机。

　　“槃山山区？那里离市区还是挺远的啊！我就知道这些天连着下暴雨没好事，泥石流都来了！哎，上次槃山泥石流还是好几年前了吧？话说，你们去不去？”郝友皱起眉头，一手挠着下巴。虽然面上鲜有的严肃了起来，但说的话依旧啰嗦。

　　“去。”尤希望几乎是贴着郝友话的尾音说的。

　　“姑奶奶，这可不是什么过家家开玩笑的事啊！灾区最险的不是所谓地形，也不是什么条件，而是余灾啊余灾啊尤希望！！”

　　“你的意思是怕我连累别人？”

　　“……那倒不可能。就您这魄力，别人不连累你才是最要紧的。”还有半句话郝友没说：“你就是真自个不行了也不会拉别人下水”，但是一来怕又惹尤希望不高兴，二来自己有着乌鸦嘴属性，要是她真去灾区就不好了，于是闭口未提。

　　“希望，我觉得吧，这事咱得从长计议……”戚午峮也严肃了起来，但话刚说完就发现好像不对了。

　　郝友还想说些什么，尤希望却即刻起立，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只撂下一句话：“这段时间憋太久了，趁着还没被炒，还有心情，得赶紧出去转转。”

　　“希……”戚午峮还想叫住她，郝友拉住了他，摇头示意不必。

　　因为，他太了解尤希望了，绝大多数的神情动作语气他和恩平等人都能一眼看穿；就算是鲜有见到的，也因为知心和他的高情商不难判断涵义。而在刚刚尤希望起身往前走的时候，郝友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别样的光泽：说是倔强不够恰当，说是救赎也不够明确，说是希望仍然不够精准。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会去的了。

　　与此同时，伏辰正在陈乐康的办公室里。

　　“伏大夫，说实在的，我的确不想和你在这个问题上耗下去。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突然的上级命令，或许我还能和你掰扯清楚……只不过，这种节骨眼上也是有好处的，是吧？”

　　伏辰眼中划过一丝异样，但面上并无明显波澜，道：“当然了。这种人谁拦得住？眼下的情况，您是不可能因为任何其他并不那么正当的原因而开除了谁或申请吊销谁的营业执照的。用人之际。”

　　“行了，救人要紧。麻烦伏大夫也准备一会到会议室就坐吧。”陈乐康轻声道。

　　“好。”

　　伏辰方才与陈乐康讨论的，正是有关尤希望的问题。事实上，严格来讲这不是这几天里他第一次找陈乐康，但第一次纯粹为了探他的底，了解他的深层态度。

　　而今天来，却是真正严肃地与其交涉了。

　　伏辰特意选择这样一个自己刚刚忙完而陈乐康又有空闲的时间，不难看出是打算来大谈特谈的。自然，陈乐康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不会说什么听什么。但把握再小，伏辰也必须要去尝试。就像刚刚，他们笑里藏刀地聊了大半个小时，句句话都直戳对方要害。当然，陈乐康话里话外坚决要尤希望离开平林的态度并不在意料之外。

　　一直到槃山泥石流的消息传入办公室里，二人终于暂停了双方都不肯作出任何退步的交涉。二人注意力立马全部集中到此事上。陈乐康也即刻安排广播站的播报和会议行程、战略布局。

　　事实上，结果是任何人都可以早就料见的。因为不管有没有突然传来的噩耗，他们争到最后也无非就是谁都不放过谁——尽管陈乐康的的确确是伏辰的上级，但他只是暂驻于此，编制也不在平林，顾忌自然没有那么多，大不了直接回院。

　　可是尤希望不一样。她从还没有毕业时起，见习实习、规培专培，从领医师资格证到副高职称，都是在平林。甚至别人都说，她出生也是在这家医院，小时候生病也都来这里，说她就是为了这个医院而生的。不管她本人是否认同这种观点，毋庸置疑的是，这是一种不一样的情感和意义。

　　也不是说尤希望不在这家医院就不会治病了，她在美国时协助主治的优秀表现到现在还印在伏辰脑中。可是，如果这样一个于她而言代表了温情、暖意的地方却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将她赶走，是不是她这小半辈子都做错了呢？

　　她不会给自己肯定答案，所以必然陷入矛盾之中，这也是伏辰最不愿意看到的。最关键的，她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也可以说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虽然并不严重，但有过的心思就是有过了，如今他到底不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