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果》乌云也退

8、第 8 章

　　姐姐竟然不是姐姐，男高中生们再次集体心碎，悲愤地扭过头，想找肆哥讨个公道，正好对上程肆充满嘲弄的眼神。
　　“……”
　　男生们悟了，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阴谋，看来这公道是注定讨不到了。
　　被色所迷的男高中生们被人家耍得团团转也是他们的宿命。

　　这群男生里是有真对姐姐动了其他心思的，知道他竟然是男的，心态直接爆炸；但即使他们真的有什么过激的情绪，也都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毕竟陆曜刚刚说过，他喜欢人家。
　　谁敢当着陆曜的面骂他喜欢的人不好？没有人敢。

　　更何况还有程肆，他们不知道姐姐是男孩，程肆知道，可他在饭桌上也照样吃了人家给他的菜，没有人会怀疑程肆和“姐姐”的关系有多亲近。

　　男生们被残酷的真相噎得半死，各自心情复杂地回到座位了。

　　这一节晚自习，陆曜没能集中精神。

　　说出了那句话，他也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在容曳面前种种不自然表现的原因。

　　原来这是喜欢，让他感到无措、紧张，让他变得笨拙的东西，原来就是喜欢。
　　“喜欢”这种感情果然可以支配一个人，陆曜低估了它的威力，感觉到了它的危险，却不会觉得讨厌，也没有想过退却。

　　因为在不安和紧张之后，他还生出了许多奇妙的喜悦与期待；不同于之前获得的任何，这种喜悦不是幼儿园时得到小红花，不是排队买到很好吃的食物；容曳的名字仿佛是某种甜美的催化剂，只要一想起来，他的心脏就会变成一瓶用力摇晃过的碳酸饮料，咕嘟咕嘟冒出丰盈的气泡。

　　陆曜的胸膛被激越又柔软的情绪占满，一向遵守纪律好好学习的三好学生第一次在课堂上拿出了手机，给容曳发了一条消息：你到家了吗？

　　消息发过来时，容曳刚好回到公寓。

　　他开了门，屋子里的灯光立时从门缝里倾泻而出；家里没有其他人住，这是他的习惯，他不管住在哪，屋子里所有灯到了夜晚都会亮起，一直亮到天明。

　　换了衣服，又喝了杯水，容曳这才看手机。
　　看到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他挑了下眉，把手机放到一边，进浴室洗澡。

　　陆曜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回应，担忧地给他发送了第二条消息：你不回消息，我有点担心，到家的话记得告诉我。
　　消息发出去，陆曜一个字一个字揣摩片刻，突然觉得这句话看起来太过刻板，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好不好？

　　“……”
　　看起来还是有点呆。

　　陆曜莫名生出了一点挫败感，懊恼地抓了把头发，捂住了脸。

　　又等了几分钟，容曳还是没有回，陆曜担心之中又多了焦急，果断给司机发了条消息，问他有没有把人安全送到。
　　司机的回复很迅速：已经送到了，安全送到了楼下。

　　送到了楼下，那他为什么还不回自己？陆曜闷闷地回：谢谢陈叔，下次再让您送他回去的时候，麻烦您把他送到楼上，他怕黑。
　　司机老陈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几乎是惊恐地回道：好的，我知道了。

　　陆家家大业大，家里的司机也多，老陈是陆老爷子那边指派来的，为的就是照顾陆曜。
　　这份活轻快又有前途，陆曜住校，基本没什么事需要找他；陆家分支多，陆曜是唯一的嫡孙，将来注定是要继承陆家的；跟在他身边工作，未来的保障自然不必多说。

　　陆曜一直没有恋爱的想法，那些漂亮女孩他都没有多看过一眼，大家还以为这少爷是不会对谁动心了，谁能想到他闷不做声就有了恋爱对象，这对象还是个男的！
　　我的妈耶！

　　以陆家这种背景，陆家怎么可能允许他和男生谈恋爱？老陈陷入纠结，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该不该上报。
　　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当做自己不知道。
　　少年人的一时心动能维持多久，有多少人自己处着处着就散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孩，说不定陆少爷也只是心血来潮。

　　等容曳洗完澡出来，手机里的信息已经多出了十几条。

　　陆曜：你是不是在忙？忙完了也和我说一声，好不好？
　　陆曜：如果你碰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陆曜：我会等你回复的。

　　陆曜三分钟发一条过来，克制又规矩，还有点乖。

　　容曳擦了擦头发，终于回复了：刚刚去洗澡啦。

　　手机震了一下，陆曜霎时挺直了脊背，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一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等待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等待的时间，他难免会往不好的地方想；会以为容曳碰到了危险，或者是他太无趣，容曳不想理他了。

　　陆曜：你平安到家就好。
　　陆曜手指停在屏幕好一会儿，很慢很慢地打了几个字：我还以为……

　　对着这几个字琢磨片刻，陆曜将要按下发送的手指收起，还是删除了这句话。

　　陆曜：我放假的时候可以去找你玩吗？
　　容曳：好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陆曜情不自禁弯起了嘴角。

　　教室里忽然响起了某种提醒的咳嗽声，陆曜下意识抬头，教导主任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窗前，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陆曜：“……”
　　陆曜尴尬地收起手机，所幸教导主任也没有进来抓他，只横了他一眼就走了。

　　晚自习下课，几个男生都围到了他的课桌前，酸溜溜地开问：“陆哥，你是不是在和姐姐聊天？”
　　陆曜看过去：“你怎么还叫他姐姐？”

　　“叫习惯了，”该男生神情越发怨念了，“我想了整整一节课，他长得那么好看，性别又是什么问题呢？性别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够包容，今天起我就是双性恋。”
　　陆曜：“……”

　　“我是在和他聊天，”陆曜坦白，“不过聊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男生痛哭，陆曜冷酷无情地起身去卫生间。

　　学校的男卫生间里向来是查岗重地，重点中学也不例外，总有男生会在卫生间里聚集抽烟。
　　陆曜路过一间隔间时，闻到了一阵烟味，也没有多想，放了个水就出来，恰好那间隔间也开了门，走出来的竟然是程肆。

　　陆曜瞳孔一缩：“你……”
　　程肆云淡风轻地勾了下嘴角：“别人给的。”

　　程肆这个笑几乎看不出来是笑，弯起的弧度大概只有几个像素点，素来冷淡的表情后透着某种深刻的倦怠；他是笑了，可他的眼睛还是沉沉的，像是一潭幽深的死水。

　　陆曜想了想：“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碰到什么问题了？”
　　“是啊，”程肆抬手捏了捏后颈，顺势低下了头，声音很低地说，“碰到了个我解决不了的难题。”

　　“我能不能帮到你？”
　　“你也帮不了。”程肆掀起眼皮，语气里多了点兴趣，“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面对其他几个男生，陆曜可以从容不迫，但是面对程肆，陆曜总是有点难以形容的感觉。

　　陆曜说：“暂时还没有。”
　　程肆漫不经心笑了：“‘暂时’这个词用得不错。”

　　程肆哪怕笑起来，也显得冷淡并且有距离感；他在学校里生人不近，冷漠寡言，很难想象他会无微不至照顾某个人。

　　程肆和容曳认识太久了，他们又太亲密了。这时的陆曜还不至于如鲠在喉，但也没办法不在意。

　　陆曜不想自己做无用的猜测，直截了当地说：“你和他好亲近。”
　　“他勉强算是我的……哥哥，”程肆懒懒淡淡地说，“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陆曜好像如释重负，又好像没有，不解地挑了下眉：“为什么是勉强？”

　　“因为他没有一点哥哥的样子，”程肆语气随意，随意到让人分不清他是在揶揄，还是另有深意，“他根本不像哥哥，更像个祖宗。”

　　如果容曳在这里，那他肯定不会赞成这句话的；不仅不赞成，还会再批评程肆一顿，因为“祖宗”这两个字听起来明显不如“大小姐”好听，显得老气。
　　大小姐就是这样，总能有找茬的地方。

　　容曳在吹头发，他的头发很长，打理起来很麻烦，所以他也很少在家里洗，更经常去理发店。
　　辛辛苦苦吹到一半，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声很有规律，一下一下，不疾不徐；但是在夜晚，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总会让人恐惧。
　　容曳关了吹风机，听到外面有男生说话的声音：“容曳，开门，我知道你在。”

　　容曳仔细想了想，辨认出了这声音是谁的，是一个在追他的男生，容曳不喜欢他，也没有搭理过他。

　　容曳住在公寓里，安保和各种服务措施都不错，没有门卡进不来；这个男生不住在这里，现在却在夜里出现，这让容曳提高了警惕。

　　他握紧手机，走到了门前：“你找我有什么事？”
　　对方语气平静：“你开门，我要和你见面说。”

　　容曳没有开门，而是用手机调出了门外的监控。

　　门外站着的男生高大挺拔，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男生抬起头，看向了监控摄像头。
　　他说话的语气那么平静，脸色却阴郁到可怕。

　　容曳如果是猫，这一眼足够把他吓到炸毛了。他没再想，直接打了公寓安保电话：“我和你没什么事需要见面才能说。”

　　隔着一扇门，容曳的声音很轻微。

　　男生静了静，忽然笑了：“容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和谁谈的？”男生慢条斯理、逐字逐句地说，“我追了你这么久，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想看看是谁能这么幸运，得到你的青睐，不行吗？”

　　容曳没有理他，男生也终于再忍耐不住，发疯地踹门；即使这扇房门是重金买来的高级防盗门，也经不起一个身高186、身强体壮的大男生这么踹。

　　最原始的暴力几乎让容曳心跳骤停，他根本是无意识地按出了紧急联系人的号码。
　　不到一秒，电话接通，可是容曳根本听不到声音。

　　巨大的踹门声惊醒了同一楼层的邻居，对方出来看了一眼：“喂，你……”
　　男生面色狰狞地看过去：“不想死就滚。”

　　邻居是个女孩，论力气根本没法和他比，立刻躲回了房间，拨打了报警电话。

　　没一会，公寓里的保安们上来了；男生手里没拿东西，几个壮汉保安也不太怕，当即冲了上来，按倒了男生。
　　男生不甘心地挣扎：“容曳！容曳你给我出来！”

　　控制住男生，一个保安敲了敲门：“先生您好，请问你还好吗？有没有事？”

　　容曳没听清，颤抖着拿起手机：“程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