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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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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大占地面积宽广,容曳特意选了条没什么人的路,和陆曜并排走在一起。
容曳心情好就很爱和别人说话,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成为他的话题;而陆曜本身不是多话的类型,他也没有需要找话题的时刻,什么场合都会有人主动和他搭话,以至于他非常不擅长找话题。
在容曳面前,他本就寥寥的话题储备量更是被某种谨慎压缩成了零,说什么他都担心会让容曳反感。
他以前不会这样,可是容曳让他变得小心翼翼,这个美丽到不可思议的男孩子看他一眼,就能让他不知所措。
整场对话,差不多都是容曳问,陆曜回答,比课堂提问还规矩。
“你今年几岁了?”
“十八岁。”
“生日在几月份呀?”
“十一月。”
“那你要比程肆还小一点,他生日是九月一号,每年开学就是他的生日。”容曳说,“所以到现在,他也没有过过一个正式的生日。”
容曳语气散漫含笑,仿佛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可以分享给共同相识的人听;陆曜配合地弯了弯唇角:“那他好惨。”
“也没有很惨啦,”容曳话锋一转,“以前我和他在一个学校的时候,我会在午饭时间给他送一块小蛋糕的。”
当然,容曳没有说,那块小蛋糕最后都会再给他分一半。
陆曜一顿:“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是啊,”容曳说,“我和他从小时候就认识了。”
小时候,那真的是很久了。
陆曜本能不太想让关于程肆的话题持续下去:“那你呢,你生日在几月份?”
“我在三月份。”容曳轻巧地说,“你喜欢桂花吗?”
陆曜不解地挑了下眉,不明白话题为什么又会突然跳转到桂花上,老老实实说:“一般吧,没有很喜欢,但是也不讨厌。”
“我们学校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据说活了一百多年。”容曳笑起来,“下下次再带你去看。”
陆曜也笑了:“为什么是下下次?”
容曳看着他:“因为,要多约定几次,才能有更多见面的机会啊。”
“……”陆曜脸色又红了。
好在是夜晚,看起来不太明显。
灯与月光浮动在夜色里,夜风卷过来,吹动了容曳的裙摆和发梢。
陆曜隐隐闻到了幽暗的香气,不是这个季节盛放的桂花,它就来自身边,来自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身上。
陆曜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抿了抿唇,还是问:“这算是约定吗?”
容曳点了点头:“当然。”
“那……”陆曜缓慢的语调逐渐坚定,“我们第一次的约定,你还想看吗?”
容曳看着他的眼睛,少年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却不闪不避。
容曳:“好啊。”
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带笔,陆曜就地折了一根小树枝,半蹲下去,以树枝代笔,在草地上写了四个清晰漂亮的字:摇曳生姿。
陆曜抬起头,暖黄的路灯灯光落进了他的眼里,融金化玉般灿烂。
“是摇曳生姿。”陆曜轻柔地说。
容曳很确信,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心动过。
他是喜欢过陆曜的,他的感情只是来得迅速又走得湍急了点,可也是真的出现过。
许多事早已在一开始就显出了端倪,比如说此时此刻,容曳问了很多问题,就是没有问陆曜将来想去哪所大学。
这对于一个高三学生而言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问题,可是他没有问,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了未来,而容曳不想和谁的未来有所交集。
只是这时候的陆曜没有发现,陆曜甚至因为被问的次数太多了,反而将容曳的不提及视为了曾经同舟共济的理解和体贴。
直到夜宵时间,出去买水的程肆才在他们面前出现。
一买买了几个小时,程肆也没有什么想说的,若无其事地在桌子上放下了三瓶水,好像他真的去买水买到现在一样。
三瓶水各不相同,瓶身都泛着淡淡的水珠,容曳扫了一眼就说:“这是你在这家店里现拿的吧?”
“爱喝不喝。”
程肆坐下,容曳皱了皱眉,闻到了某种非常讨厌的气味:“你是不是去网吧鬼混了?身上哪来的烟味?”
程肆只是冷淡地澄清了一件事:“我没有鬼混。”
三个人其实是最不好选择位置的人数,无论他们怎么坐,哪两个人坐在一边,都会有一个空出来的位置,都会有一个人需要面对空气。
放在相熟热闹的人群里,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不值得被关注,只有在很久以后,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都变了质,再扒开腐朽的外壳,追根溯源去回想,才能注意到其中微妙而又隐晦的态度。
而这时刻,程肆根本没有犹豫也没有思考,直接坐在了容曳对面。
或许容曳和程肆之间太熟悉了,以至于他们俩一进行对话,就会有种天然亲近的气氛,这种亲近来源于相识多年的知根知底,很容易让人觉得……无法加入。
不过紧接着,程肆就将一瓶水推到了陆曜面前:“来,陆曜,多喝点水。”
“他话很多的,”程肆表情漫不经心,“你不喝点水,跟不上他说话的速度。”
程肆什么都没问,像是默认了他们之间有了某种特殊关系,陆曜非常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谢谢。”
只这么一个动作,三个人之间那层朦朦胧胧的气氛就完全笼罩在了陆曜和容曳之间。
容曳抬起腿,在桌子底下踢了程肆一脚,程肆有所预料,提前移开了腿,但还是被踢中了,因为某位大小姐也有所预料。
他们对彼此的熟悉程度和默契程度就是这样——近乎无所不知。
程肆忍住了没有出声,默默给了容曳一记眼刀。
这顿夜宵吃得平和,更多是陆曜和程肆在聊学校的事,容曳倒是安静下来,一次也没有作,哪怕吃到了不爱吃的菜,勉强也能吃下去,实在不爱吃就放到一边。
他习惯了把不吃的菜塞给程肆,可是在陆曜面前,这种习惯不太能表达出来。
他和陆曜没有亲密到这种地步,他和程肆再亲近也没有血缘关系。
一顿饭吃完,容曳碗里堆了一多半剩下的食物;陆曜看了一眼,意识到了他和上次吃饭时不同的表现,大概是在避嫌。
于是陆曜说:“下次有什么不爱吃的东西,可以给我。”
“我去结账。”程肆站了起来,离开了位置。
容曳随意对他挥挥手,看向陆曜,笑着答应:“好啊。”
吃完饭,程肆不想当电灯泡,打个招呼就提前回去了。
陆曜送容曳回到他住的地方,他没有住在学校,而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
走到楼下,容曳说:“你再陪我上去好不好?我有点怕黑。”
陆曜毫不犹豫:“好。”
陆曜陪他上楼,送他进了家门,又和他交换了号码和微信,容曳这才和他挥手告别:“下次再见。”
陆曜眼角一弯:“下次见。”
约定像蒲公英的种子,风一吹就飘散,一落地就生长。
陆曜心底有了一份崭新隐秘的期待,无法和别人分享,也不愿广而告之,只是更经常看向了窗外。
容曳也在想他,容曳在这点上很直白,他会对别人生出兴趣,但只有心动才能让他更进一步。
高三生两星期放一次假,陆曜出不来,容曳干脆过来找他。
高三生星期五下午会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容曳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十月中的气温算得上是阴晴不定,他来时气温比较低,也没有穿裙子,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长裤,外面搭了一件很薄的羊绒开衫;因为他的外貌和长发,这一身穿出来也像是时下非常流行的中性风,看不出真实性别。男生们也就继续忽略了这位美女姐姐全不突出的胸部和高挑的身高,现在高个子平胸大美女那么多,姐姐想必也在其列。
让班里男生朝思暮想的大美女姐姐又出现在校园里,男生们激动坏了,然而还没有来得及阐述思念之情,他们就看见陆曜朝着姐姐走了过去。
男高中生们集体懵了:“……???”
姐姐不是程肆的女朋友吗?为什么会是陆曜过去?
他们下意识看向程肆的方向,程肆没有任何反应,态度很无所谓。
男生们试探:“肆哥,你和姐姐什么情况啊?”
“你俩掰了?姐姐和陆哥好了?”
“……还是他俩给你戴绿帽了?”
“别猜了,”程肆面无表情地说,“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男生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悲痛哀嚎出声:“你的意思是姐姐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你俩逗我们玩的?”
程肆:“嗯。”
岂止不是他的女朋友,他连女的都不是。
男生们疯了,本以为姐姐和程肆在谈恋爱,一个两个都不敢靠近,谁能想到他俩根本没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反而是让陆曜神不知鬼不觉得了手。
要是早知道,说不定就是他们了!
没有自知之明的男高中生们越想越懊悔,简直要后悔到哭出来,程肆恍若未闻,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他又无意识把手伸进了口袋里,但还是什么也没摸到。
陆曜走到了容曳面前,第一次和人这么相处的男孩子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低下了头,笨拙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是呀,”容曳故意说,“你不欢迎我吗?”
“没有,”陆曜连忙摇头澄清,“我很欢迎。”
“那你用行动表示一下吧,”容曳说,“你有多欢迎我。”
……行动,行动。
用来表示欢迎的行动,好像也只有拥抱。
陆曜心跳陡然加快,目光都快被脸上升起的温度加热,手指都快颤抖起来。
他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虚虚环抱了容曳。
远处男高中生们的心碎了。
陆曜的心脏却是活跃得快要震出胸膛。
陆曜低声说:“这样可以吗?”
容曳的声音就贴在他的颈间,慢慢悠悠:“还是感觉不太到。”
陆曜加重了一点力道,容曳宽松的衣服被他的手收紧,隐藏的腰线被勾勒而出,细到只手可握。
那一天闻到的气息变得更加清晰。
拉近的距离让许多变化都无所遁形,容曳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弯起了唇角:“谢谢,现在感觉到了。”
陆曜僵硬着松开手,努力镇定地说:“……不、不客气。”
容曳其实是有点想笑的,可是陆曜脸色实在太红了,他很担心笑出了声,真的会让这只飘飘忽忽的红气球爆炸掉。
到了晚自习时间,陆曜不得不回学校,他给容曳找了辆车,看着容曳上去,想了几秒,还是搭着车门,微微俯身,鼓起了勇气说:“下次我去找你好不好?”
司机颇为惊讶地回过了头,看了上车的年轻人一眼。
要是他没听错……他怎么听怎么觉得,陆少爷这句话像是在谈恋爱。
容曳答应了。
司机送他回去,陆曜也回了教室。
老师还没有过来,男生们抓紧时间冲到了他面前,忙不迭问:“陆哥,你是不是和姐姐谈恋爱了?”
陆曜一顿,发现他们还是认为容曳是女孩子。
这时候已经没有隐瞒他们的必要了,陆曜摇了摇头:“不是。”
男生们一惊,还来不及喜。
“我是喜欢他,”陆曜又直白地说,“不过他是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