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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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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曳说这句话时坐在搭建好的外景边,一个折叠梯上;他慢悠悠晃着小腿,拿着手机,丝毫不在意附近有多少人在看他。
外景是美术系学生用泡沫板做成的假山水,周围堆着一堆还没来得及扔的废弃泡沫板,不算干净,不过相比起来,容曳还是更讨厌黑暗的地方。
为了省电,也因为外景已经装饰完毕,同学们没有拉太多灯,只开着环绕在山水里的灯光;灯光将世界一分为二,山水附近光明璀璨,超过假山这个界限,分散的灯光就骤然暗了下去。
那只能让他坐得很舒服的沙发还要在昏暗的灯光外,和黑夜相融,容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过去的。
忙碌完的同学们伸了个懒腰,过来问他:“容曳,一起去吃晚饭吗?”
容曳摇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行,拜拜。”同学们对他挥挥手,接二连三走了。
同学们快走完了,但是容曳也没有害怕。
电话那端传来很缓慢的声音,慢到显出了几分谨慎:“你还没有吃饭吗?”
男生声音温和清澈,又因为某种不确定,语调压得有些低。
容曳仿佛被小奶狗的爪子轻轻撞了一下,不由得弯起了眼睛:“没有唉。”
简单的三个字让陆曜耳垂发红,陆曜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东西在脱离正常和惯性的轨道,却又顾不上仔细深思是什么。
陆曜再捉摸不透,现在也能确定了,容曳在撩他。
可是这并不会让陆曜反感。彼时的陆曜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不反感已经是一种无意识的偏向,容曳招数恶劣,又漫不经心,换谁来这么撩拨他都会让他敬而远之,可他没有远离容曳。
陆曜语速更缓慢了,这种简简单单的对话居然让他感到了一点难以启齿的为难:“这么晚了,你该去吃饭了。”
“不吃饭会饿的。”陆曜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句听起来显然是句废话。
“好的,我知道了。”容曳温柔地说,“你有看到程肆的朋友圈吗?”
陆曜心跳停了一拍,莫名感到了心虚:“看到了。”
“那就好,”容曳降低了声音,仿佛是在和他说悄悄话,小声说,“那是我让程肆发的。”
陆曜脑海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发在朋友圈,就是想让你看见。”
陆曜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我……”
“陆曜,我们学校的慈善拍卖,你会来吗?”容曳声音还是很低,“我想看到你。”
似乎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陆曜低声说:“好。”
他就这样踏进了一个无止境的爱恨交织的梦境里,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
容曳开开心心地将慈善拍卖时间告诉他,挂断电话,他跳下楼梯,长裙裙摆随之轻盈地上下翻飞了一下,犹如一只振翅的蝴蝶。
“程肆,”容曳对着某个方向说,“回去了。”
程肆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观察他的神色:“撩到了?”
“我觉得应该差不多。”容曳眼里的笑意还没有褪去,这让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柔软,“当然,我也不能够确定。”
他能这么说,其实已经很确定了。
程肆转过了眼,语气淡淡的:“真是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
“陆曜居然会这么好钓。”程肆突然无比烦躁,可他没办法将这种烦躁直白地表达出来,只能用别的方式发泄;他摸了摸裤子口袋,似乎是想找什么东西,但他又什么也没有找到,“你要想清楚了,跟他谈恋爱可能很容易,分手就不一定了。”
“陆曜的家境不需要我多说,”程肆说,“他条件这么好,一直不谈恋爱,多半只有一种可能。”
他对感情看得很重,而重感情的人,分手也很难分。
“知道了知道了,”容曳还在大功即将告成的愉快里,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好啰嗦啊程肆,你话怎么突然这么多了。”
“……”程肆停顿一秒,“算了,随你。”
“真有那一天,你可不要来找我哭。”
“那不行,”容曳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要是真有那一天,你必须得来帮我。”
真是蛮横又不讲理的大小姐。
程肆忽地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妈妈领着他走进一间非常漂亮的房间,然后指了指因为发烧蜷缩在小床上的小朋友,温柔地说:“阿肆,他叫容曳,比你大一岁,你要叫他哥哥。”
“哥哥身体不好,阿肆,你是小男子汉,以后要多照顾哥哥哦。”
明明比他大一岁,还要他来照顾,他居然也真的照顾到了现在;看这位大小姐的态度,还有要他一直照顾到很久以后的趋势。
程肆简短地说:“你想得美。”
“我本来就很漂亮,你不用再强调。”容曳笑眯眯。
程肆:“……”
倒是忘了,他很少能说得过他。
一天后的慈善拍卖,陆曜果然出现在了景城大学门口。
陆曜和爷爷奶奶说明,提前返回景城,爷爷奶奶没有阻止:“回去见女朋友呀?”
陆曜脸红了红,语气却很镇定:“不是。”
他没有说谎,的确不是女朋友。
爷爷奶奶只当他不好意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特意给他转了一笔钱,给他约会用。
“小姑娘想要什么一定要给她买,就算不说也要给她买。”爷爷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多对人家好一点,这样感情才能稳定长久。”
“还有,你现在年轻气盛,也会有一些需求,记得做好措施,这一点很重要,千万不能马虎。不要只图一时快乐,害了人家小姑娘。”
“……”
陆曜最后是红着脸走出的家门。
到达景城大学门前,陆曜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他坚定地把某种交代压进脑海深处,不敢去想那些需求是什么需求。
陆曜没有让容曳出来接,自己在学校门口领了张宣传单,按照地图找了过去。
景大是一所校风非常开放包容的学校,学校八十年周年庆,还开办了一场慈善拍卖;值此盛事,很多景大学生都穿上了风格各异的衣服,在学校里群魔乱舞。
陆曜穿过各路妖魔鬼怪,到达约定地点,一眼就看到了容曳。
容曳坐在桌子前,几个女生在玩他的头发,给他编辫子,他也没有管,只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语气有点抱怨:“他怎么还没到,是不是在骗我?”
程肆坐在后面低头打游戏:“应该不会。”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意识到自己就是容曳口中的“他”,陆曜忽然感到了些许不自在,也可以说是难为情。
他开口:“我到了。”
容曳意外地转过头,陆曜抿了抿唇,声音不自觉往下低了一个度:“……没有骗你。”
突然出现的少年站在门外,身形挺拔,声音低而悦耳,最重要的是,他长得还超级帅。
“哎呦——”几个女生敏锐地从简短的几句话里捕捉到什么,起哄,“大小姐,这是谁呀?要不要跟我们介绍一下?”
“帅哥好眼生啊,没在学校见过你哎,打哪来的呀,今年几岁了?在上什么学?”
女生们一人好几句,陆曜招架不住,脸又很快红了个彻底,几乎是求救地看向容曳。
也在这时,程肆摁灭了手机,起身往外走:“我去买瓶水。”
房间里有水,他根本不需要出去买,谁都看得出来这只是借口。
走到陆曜身旁,程肆脚步微顿,偏了偏头,云淡风轻地说:“你加油。”
陆曜根本是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程肆几步离开,容曳也弯起了眼睛,对陆曜招了招手:“别紧张,过来。”
陆曜只犹豫了那么一秒,就朝他走了过去。
直到拍卖开始,程肆都没有回来,当完了传声机和朋友圈中转站,程肆也到了自觉退隐的时刻;容曳没有等他,和陆曜一起到拍卖现场。
拍卖地点就定在学校的礼堂里,从入门的山水到舞台上相呼应的古色古香的装饰,处处透着用心;各院系选出来的代表也带着拍卖品自信登场。
拍卖品多是各院系集体制作的物品,或者学生们闲置不用的用品,再由学生自己拍卖。
现场气氛不错,到了中段,拍卖会上出现了容曳穿过的裙子。
那条漂亮的白裙子一出现,现场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峰。
“wow——!”
不少男生发出了兴奋的怪叫。
主持人也笑了:“看来大家都很清楚这条裙子来自于谁,那我也不多做介绍了,这条裙子起拍价一百,现在开拍。”
可以这么说,现场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男生是为了这条裙子来的。
立刻有人举牌:“一千。”
翻了十倍,不算高价,不过在学生为主的买卖群体里也不算低。
“一千一。”
“一千五。”
“两千。”
……
叫价声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高;陆曜偏过头,认真地问:“非本校学生有拍卖资格吗?”
“没有,”容曳把牌子塞进陆曜手里,“不过你可以用我的。”
这条裙子被陆曜以十七万的价格拍了下来。
学校里不乏有钱人,追容曳的有钱人更多,可是将一条普普通通的裙子拍到十七万,还是让许多人感到了震惊。
许多人转过头,想看看花十七万拍裙子的人是何方神圣,却只看到了一张一闪而过的陌生而又过分年轻英俊的脸。
对方起身和容曳一起离开了。
“我草,这帅哥看起来撑死十八岁。”有人酸溜溜说,“怪不得怎么追都追不上呢,人家都有高富帅弟弟了,哪里还能看得上我们这种老菜皮。”
“滚,你自己是老菜皮不要带上我。”
“真是同人不同命,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多钱?”
拿到裙子,陆曜又把它还给了容曳。
陆曜自然能够听得懂有些男生怪叫的含义,他不想让这条容曳穿过的裙子出现在其他人手里。
“谢谢。”容曳没有惊讶,自然地接了过来,弯起唇角,“我下次再穿给你看好不好?”
这句话依稀有些耳熟。
又是下次。
陆曜脸红了,却还努力保持镇定:“不用。”
“可是我想穿给你看,”容曳眨了眨眼睛,“你该不会还要再拒绝我一次吧?”
陆曜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好。”